“你確定嘛？”

  段杉杉側頭斜睨著入口的標識牌，一臉懵逼地停下腳步。

  我半小時前剛從這個地鐵站裏出來好嗎！

  再說了，誰聽說過男女約會去擠地鐵的？放著附近現成的昌德宮、昌慶宮之類著名景點不去逛，我們跑去坐地鐵幹嘛？

  蔡萍萍抬腕看了看手表，臉色有點兒著急。

  “沒錯，趕快走吧。”

  段杉杉還想念叨幾句，結果對方幹脆伸出手來拽著他的手腕，悶頭就往前走……

  毫無防備的段杉杉一個趔趄，差點被自己的腳給絆了一跤。

  “哎，哎！你這麽風風火火的，是要去哪兒啊？你很趕時間嗎？茶莊那邊你不是已經和饒虹還有若櫻打過招呼了嘛，難道你待會還要回來？”

  蔡萍萍邁開一雙大長腿，走得挺快。段杉杉手裏還拎著個手提袋，裏麵裝著剛換下的衣服和褲子，幾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兩人都辦了T-money卡，這種儲值型的公交卡在韓國大部分城市都能用，不僅可以坐公車、搭地鐵，還可以打計程車，以及在便利店裏購物，而且比起一次性（反和諧）交通卡來還有優惠折扣，算是比較方便貼心的選擇。

  所以也就無需購票，過了安檢直接檢票進站。

  鍾路三街有一、三、五三條地鐵線，蔡萍萍拉著段杉杉進了一號線。

  竟然是最坑爹的一號線？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複雜無比的地鐵線全稱是首都圈電鐵1號線，由地鐵1號線、京元線、京釜線、京仁線、長項線以及餅店基地線、京釜高速線兩條支線共同組成。因為路線範圍不同，這條線合計有超過二十個終點站，所以極其容易上錯車。

  正因為如此，段杉杉更搞不懂蔡萍萍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兒——這條線的全長是200公裏，要知道整個韓國南北長也隻有500公裏，東西寬更隻有區區250公裏！

  “……開往仁川的快車，現在進站。”

  蔡萍萍毫無反應。

  “……開往西東灘的快車，現在進站。”

  蔡萍萍依舊無動於衷。

  “……開往新昌的快車，現在進站。”

  兩人在月台邊發呆了將近二十分鍾，這才等到通往此行目的地的列車。

  “走吧，上車。”

  段杉杉眨巴眨巴眼睛，跟在蔡萍萍身後走進車廂，心裏還在默默地盤算著蔡萍萍究竟打算帶自己去哪兒。

  去西東灘的路線和去新昌的路線有一部分是重合的，沒有選擇最早那班車——也就意味著蔡萍萍要去的地方，應該在洗馬至新昌這段路之間？

  哪怕是最近的洗馬站，那也過了水原，挨著烏山，差不多都要出京畿道了啊！

  說起來可能有點兒丟臉，來韓國半年多，段杉杉還從來沒有離開首爾市區呢……

  因為不是工作日的高峰期，所以地鐵內並不算太擁擠，但作為周末的白天，出外探親訪友遊玩購物的人也挺不少。

  難能可貴的是，盡管許多人沒有座位，也不會去坐車廂兩邊的特殊座椅，那是給老人、殘疾人或孕婦之流預備的。

  偶爾看見一個年輕人大大咧咧地在特殊座椅上就坐，過一會兒掏出手機來打電話，一張嘴卻是中文……

  段杉杉和蔡萍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感覺好丟人，還是丟到了國外去……

  兩人吊著扶手站了好幾個站，總算才看到身邊有乘客起身下車，空了一個座位，段杉杉示意蔡萍萍先去坐下，蔡萍萍笑著搖頭拒絕。

  互相謙讓幾秒，那個座位被別的乘客走過來占用了。段杉杉鬱悶地搖搖頭，歎了口氣，蔡萍萍卻笑著對他做了個鬼臉，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成天都坐著對身體也不好，多站一會，有益健康！”

  直到有一部分去仁川的乘客在永登浦站下車換乘，車廂裏才漸漸空了起來。

  段杉杉反手扣上蔡萍萍的手腕，稍微用了點勁，拽著她朝附近的空座位走去，蔡萍萍象征性地掙紮兩下，沒有掙脫，便也就由著他了。

  “還是坐一會吧，至少還有三刻鍾呢，不是嗎？”

  兩人剛坐下，段杉杉便出其不意地問了一句。

  “不止三刻鍾……哎，你怎麽知道還有多久？難道虹姐告訴你了？”蔡萍萍沒提防，一下子便給詐出了實話，然後便有點驚訝。

  “沒，她什麽都沒和我說。再說，我和她也不是那麽熟。”段杉杉聳了聳肩。

  “那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去哪兒？”

  “我聰明唄，猜的。”

  “呿！”

  蔡萍萍哼了一聲，白了段杉杉一眼，然後忍不住露出了點兒笑意。

  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當初這家夥厚顏無恥地在火車上自稱有四十五歲，自己還差點就信以為真了，結果再次見麵的時候才發現，這家夥那時候才不過三十三周歲而已！

  回憶起初見麵時的尷尬情形，蔡萍萍稍稍有點兒出神，沒留意快車忽然一個轉彎，她控製不住重心，不由自主地朝右側段杉杉的方向倚過去。

  段杉杉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攔了一下……

  結果，他的手臂從右側越過蔡萍萍的整個身子，搭在她的左肩上，等於將女孩一把攬在自己的懷裏。

  隔著薄薄的風衣袖子，肘尖內側傳來的觸感好微妙，似乎我壓著了什麽？

  好像很柔軟，但卻又富有彈性……

  “啊！”

  蔡萍萍輕輕地驚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推開段杉杉那隻手，順勢借力坐直身子。

  “那個，不，不好意思……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時候段杉杉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到底是碰到了對方身體的什麽部位。他誠惶誠恐地想要道個歉，但口舌卻好像不受控製似的無比笨拙。

  “沒關係。”蔡萍萍垂著頭，輕輕地回應道，“剛才，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甚至能感覺得到，自己麵頰的溫度正在劇烈上升，心跳也忽然加速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蜜汁尷尬起來。

  好幾分鍾之後，段杉杉試圖打破僵局，沒話找話地開了口。

  “對了，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啊？”

  “……天安。”

  蔡萍萍總算給出了一個明確的地點。

  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段杉杉打開韓國ing（交通、導遊型APP），輸入這個地名——不會吧，這趟旅程，居然要花將近兩個小時！

  “啊，那應該是忠清南道吧？我們去那兒幹嘛？”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段杉杉的意料之外。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段杉杉還想絮絮叨叨地再說些啥，卻好像有什麽東西碰到了他的左肩，在他開口之前，將他的注意力轉移了。

  側頭望去，蔡萍萍的腦袋，正輕輕地擱在他的肩上。

  “我困了，讓我眯一會，等到了天安站的時候再叫我。”

  女孩習慣性地使用了不容置辯的措辭，但語氣卻變得前所未有地溫和。

  ——呃，這可不像是命令的口吻，要說是請托，那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