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車光龍一大早就出門了，他的目的地是直線距離一千多米外的密涅瓦大廈。

  他的媳婦夏若櫻，還有段杉杉的“表妹”蔡萍萍，同樣也一大早出門，她倆的目的地則是大約三十公之，位於鍾路（區）的從善齋茶莊。

  背著個卡通書包的河秀晶，從地鐵宣陵站出來之後，坦然從容地朝著一個自己從未去過的地點坐標大步前進。

  “歐巴，難得可以不用去公司報到，你就在家裏多睡幾分鍾吧，等我到了會打你電話讓你開門的。你隻要把公寓的詳細地址告訴我就可以了！”

  段杉杉曾問要不要自己來接她，被她果斷地如此拒絕了。

  對於自己的方向感，河秀晶有著強烈的自信。一路走來，她從不問人，就算遇上岔路時偶爾會遲疑幾秒，隻要看一眼手機裏的地圖app，也能很快就找到方向。

  段杉杉脖子上搭著毛巾，一隻手拿著牙杯，一隻手拿著牙刷往嘴裏捅來捅去的時候，聽見自己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連忙放下牙杯和牙刷，擦擦嘴角的牙膏，走到客廳拿起手機。

  “開門，歐巴。”

  短信的措辭頗有意簡言賅的風範，發信人正是河秀晶姑娘。

  段杉杉眨巴眨巴眼睛，將信將疑地打開公寓的門，俏生生地立在門外的，可不就是她嗎……

  “早啊，奶茶……”

  先下意識地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一眼，確定穿著整齊並不算失禮之後，段杉杉這才慢騰騰地挪開身子，讓出進門的空隙。

  “早嗎？”河秀晶撇撇嘴，像是吐槽地嘀咕了一句，然後略略欠身行禮，這才進了屋。

  她在沙發上坐下，從背著的卡通書包裏取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幾上。

  “歐巴，你們家的電源插座在哪？還有，你要我翻譯的稿子呢？”

  段杉杉屁顛屁顛地找了個排插過來遞給她，又回臥室裏拿出一個準備好的u盤。

  劉可韋和山下實帶來的劇本不是電子版，不過他昨晚就用手機把每一頁都拍下來存進這個u盤了。

  接過u盤，河秀晶往筆記本的拓展插槽一塞，便要投入工作。可當她下意識地側頭捋捋劉海的時候，卻不經意地看見，段杉杉坐在她身邊，距離大概隻有十來公分，正伸長脖子湊過腦袋盯著她的筆記本顯示屏……

  “歐巴，你沒事可做是嗎——就算在公司上班的時候，你也沒這樣盯著我幹活啊！”

  河秀晶大感吃不消，沒好氣地抱怨道。

  訕笑著摸了摸後腦勺，段杉杉也覺得有點尷尬。

  他現在還真的無事可做。

  韓文的劇本他看著太吃力，有河秀晶幫忙翻譯，他也沒必要再自己去對付難啃的韓文。

  換句話說，他現在就處於“等米下鍋”的狀態。

  但在河秀晶眼裏，他這樣盯著自己，和監工也沒啥區別，自然會覺得很別扭。

  “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段杉杉陪著笑臉問道。

  “沒有！”河秀晶斬釘截鐵地回答。

  段杉杉還有些躊躇，覺得自己讓人來幫忙，結果卻把人家一個人撂在客廳裏，未免有點不像話，所以他試探地問道：“要不——我給你洗幾個水果？或者……你肚子餓嗎？我弄點吃的給你？”

  “呀，歐巴，你要真的沒事幹，就去再睡一覺吧！待會弄完了我會喊你的，你就別在這兒煩我了！”

  一點客人意識都沒有的河秀晶，哭笑不得地嚷道。

  大概是因為她有四分之一的天朝（香港）血統以及四分之一英格蘭血統，以及幼年在香港長大的緣故，雖然平常相處的大多數時候她的禮儀習慣和大多數韓國人一樣，可是偶爾被逼急了的時候，她也會來個“小宇宙爆發”的。

  對既是自己直屬上司又是年長者的段杉杉喊“呀”這種事，在她身上已經不是第一回。

  尤其是在每個月總會有那麽幾天脾氣不好的日子裏……

  作為一位來自中國的宅男，段杉杉對於禮儀這種事，重視的程度肯定沒有韓國人那麽病態——比如說僅僅因為一時疏忽沒有說全敬語，前輩就能聲色俱厲地後輩聲色俱厲地訓斥一遍，身邊人人還覺得理所應當這種事，他是肯定幹不出來的。

  再說，策劃部談工作的時候，他這個文案組長和理論上的“直屬上司”主策淩星寧拍桌子叫板的事也經常會發生……俗語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連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顯然也沒立場去要求別人嚴格執行啊！

  所以河秀晶對他喊個“呀”之類，他倒是一點都沒往心裏去。

  倒是根據之前的合作經曆，此刻他真的感受到，河秀晶已經快處於暴走邊緣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打攪你了。如果你累了的話，就休息一會，冰箱裏有可樂、雪碧、大麥茶和啤酒，你想喝的話就自己拿——千萬別客氣，就當是在自己家裏一樣……”

  “歐巴，你去洗洗睡吧！放心，我肯定不會和你們客氣的！”

  段杉杉還要絮絮叨叨地往下說，河秀晶柳眉倒豎地把他給轟走了。

  然而，進了臥室沒有幾分鍾，段杉杉再一次出來了……

  他輕輕地將一個煙灰缸放在河秀晶麵前的茶幾上，河秀晶愣了一下，表情瞬間就有幾分慌亂。

  “歐巴，你這是……？”

  “你想抽煙的話就隨意抽吧，沒關係，這兒不是公司，所以不用特地躲到洗手間去。”段杉杉憨笑著回答道。

  “歐巴，你知道……知道我抽煙的事嗎？”

  剛才的強勢，一瞬間就飛灰湮滅，河秀晶的語氣，很難得地變得有點兒吞吞吐吐起來，臉色也有點兒羞赧，

  IT行業的精神壓力大，非獨研發，運營部門也強不到哪兒去。

  還在納克森市場部當文案策劃的時候，河秀晶就成了一位煙民。

  其實，首爾的女煙民比例並沒有比男煙民低多少。

  隻不過，和男煙民們可以理直氣壯地到吸煙點去公開抽煙的情形不同，女煙民往往要顧忌自己的公共形象，不會當眾噴雲吐霧，而是往往躲進洗手間化妝室之類的場合隱蔽地抽一兩根過過癮。

  尤其是年輕貌美的職場女性，河秀晶自然也不例外。

  她早就習慣了這種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行為，甚至覺得這算是自己不為人知的小秘密，卻沒想到麵前這位三十多歲看似粗枝大葉的異國上司，早就發現了這一點。

  一瞬間，她甚至有了一種自己的隱私被人所窺破，近乎於赤身裸體暴露在別人麵前的錯覺。

  所以她有一種捂臉的衝動……

  “知道啊，抽煙不是什麽好事，但我自己也抽，所以不會介意。我覺得，這種事是個人的選擇——你想抽就抽吧，不用顧忌我。”

  段杉杉撓撓後腦勺，嗬嗬一笑，然後對河秀晶揮揮手，頭也不回地鑽回臥室，把整個空蕩蕩的客廳，留給了河秀晶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