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在發呆的時候，幹了什麽失禮的事情嗎？

  從沉思中驀然醒來的段杉杉，詫異地發現對麵那位姑娘的狀態不太對頭。

  螓首低垂，桃腮飛霞，一副含羞帶怯欲語還休的模樣……

  認識了小半年，見麵次數不多不少也有十好幾回了吧，這還是頭一次看見蔡萍萍呈現出這種狀態。

  是不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剛才心直口快，英氣颯爽的萍萍姑娘哪兒去了？把十分鍾之前吵架的時候那位橫眉冷對、矜持傲嬌、直言不諱地問我昨晚去哪鬼混了的大小姐還給我啊！

  拚命地回憶著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麽奇怪的事，竟然把蔡萍萍變得了畫風完全不對的這幅樣子，於是段杉杉漸漸地想起來了，似乎在不經意間，自己哼了一首老歌……

  《冬季怎麽過》？

  哼唱的時候純粹是有口無心，根本沒有什麽明確的動機和目的，此刻默默地在腦海裏將歌詞從頭到尾過一遍之後，他有點兒啞口無言了。

  當著名義上的相親對象的麵，不小心竟然唱出了這樣一首歌，尤其是歌詞內容似乎就是為自己量身打製，每個字每句話都那麽妥帖登對，簡直匹配得讓人無話可說。

  單身的被窩……一個人生活……想接受她的溫柔……

  如果對方要解讀為自己剛才算是在告白的話，其實也是完全合乎邏輯的吧？

  這樣看來，蔡萍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啊！

  我這算是調戲了蔡萍萍一把嗎，還是神遊天外時的無心之失？

  “那個，因為封閉測試的結果還沒有出來，所以春節的時候怎麽安排，我現在還不能確定。”

  段杉杉不是不想解釋清楚，免得產生什麽誤會，問題是剛才那種狀況是根本沒法解釋的好嗎？

  我隻是腦袋一時短路的緣故，所以才會唱了那首莫名其妙的老歌，絕對不是有感而發，更不是在向你暗示什麽……

  難道他還能這樣說嗎？

  所以一時半會之內，他能想到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把話題強行接回去。

  “喔？啊……噢！”

  先是茫然，接著是吃驚，最後才明白過來。

  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蔡萍萍，被從沉思中驚醒後的反應順序是這樣的。

  然而，蔡萍萍的下一句話，立即就讓段杉杉笑不出來了。

  “姥爺說，讓你過年的時候抽個空來家裏一趟。”

  段杉杉的姥爺早已過世。蔡萍萍說的姥爺，顯然指的是她的外公，與段杉杉有過一麵之緣的魏老爺子。

  這是要見父母的節奏嗎？段杉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

  雖然對段杉杉和蔡萍萍這兩位當事人來說，都很清楚自己和對方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可是他們的父母家人並不知道啊！

  自從兩人相親以來，遇到家裏人問起和對方相處得怎麽樣，都是含糊其辭、模棱兩可地回應。通常用的回答方式都是“人還不錯”、“都有保持聯係”、“正在逐步接觸”、“有機會的話偶爾會見個麵，約時間出來吃飯喝茶”……這一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

  所以在家裏人看來，這兩人就算還不是男女朋友，應該也正在朝這個方向前進吧。

  兩人因此而獲得的好處，就是從此不用承受來自家庭方麵，因為終身大事而產生的壓力。

  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這種關係也會帶來一些額外的麻煩，比如說除了應付自己家人的八卦探究之外，還得做出一副理想對象的應有姿態，去應酬一下對方的家人。

  就蔡萍萍而言，其實早在三人行工作室成立前，就已經到過潭城，登過段杉杉的家門了。而且還在他家住了一周時間，見父母這個步驟算是已經履行得十分圓滿。

  而段杉杉呢？雖然第一次相親就是他上門沒錯，可是別忘了當時他隻見到了蔡萍萍的姥爺姥姥，也就是說他還真沒見過蔡萍萍的父母呢。

  當然比他做得更過分的，三人行工作室裏也有。比如說車光龍那廝，和若櫻姑娘同居半年了都，早就吃幹抹淨了，可還沒上門見過人家的家人呢！

  好歹段杉杉已經上過人家的門，見過蔡萍萍的姥爺姥姥了。況且不論是實際上，還是在兩邊家人的眼裏，這兩位目前的狀況都還沒上壘呢，怎麽能和已經半年前就全壘打的車光龍相提並論？

  不管怎麽說，魏老爺子這回借著蔡萍萍的口，提出了過年登門的要求，段杉杉是沒有立場拒絕的。

  不說兩家的關係，單說人家蔡萍萍一個大姑娘都已經做完這一步了，你一個大老爺們有什麽理由害羞推辭的呢？

  於是段杉杉立即伸手撫摸著腮幫子，一副牙疼似的鬱悶表情。

  “你不樂意？”冰雪聰明的蔡萍萍本來就很敏感，見他這幅德性，立即冷著臉問道。

  “不是我不樂意，而是真的不知道過年到底能不能回來。”段杉杉將右手從腮幫子上舉起，啪的一聲覆上了自己的腦門，做了個“捂住額頭”的標準表情，“我隻能說，如果我過年會回去的話，一定抽時間去你家走一趟，反正延平·區離我家也不遠。另外，我們工作室的春節期間具體安排一出來，我保證第一時間就告訴你我到底能不能回去。”

  蔡萍萍雖然有時候不講道理，可是與段杉杉等人接觸了這麽久，多少也知道三人行那幾個貨別看平常一個個都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型，一旦到了與工作有關的時候，那個嚴肅認真的勁頭真不是開玩笑的。

  方瑤雯那倒黴孩子，上一回被劉可韋給罵哭了，可不就是因為她在劉可韋工作不順心的時候跑去打擾對方的緣故嗎？

  所以段杉杉這樣一說，她還真不好再說什麽，這個項目在他們幾位心裏的分量她很清楚。

  “真有那麽忙嗎？”

  最後，蔡萍萍也隻是像自言自語般嘟囔了這麽一句。

  “真的是這樣，不信待會老劉來了你自己問問他！”段杉杉卻是個愛較真的人，見自己的話被人質疑，立即條件反射般地回答道。

  “算了吧，劉可韋那家夥我現在看著就來氣，真不知道雯雯為啥會中意他。”蔡萍萍撇撇嘴，不屑地說道，“他說幾點過來？”

  眼見蔡萍萍又進入數落模式，段杉杉沒敢接茬，和她爭論劉可韋是好是壞根本毫無意義。反正對劉可韋和方瑤雯之間的事，自己的觀點早就對她說得很清楚了，所以也沒必要再說什麽。

  “他隨時都可以過來，今天本來就是休息日，他在自發加班而已，想什麽時候結束都行。所以，看你閨蜜那邊什麽時候方便，我就讓他什麽時候過來。”

  蔡萍萍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說道：“雯雯下午有個輔導課，大概晚飯前一點時間能到。”

  段杉杉點點頭，掏出手機給劉可韋打了過去，告訴他地點並和他約了時間，掛斷電話後順便看了一眼手機桌麵上的時刻。

  現在是四點三刻，至少還有半個多小時呢。

  “大叔你不是不用智能手機的嗎，怎麽也換三星了？”蔡萍萍眼尖，一眼便看見段杉杉用的不是那款讓她印象深刻的諾基亞8250，忍不住就揶揄了一句。

  “據說國內帶去韓國的手機，絕大多數不能用。所以我們剛到那邊的時候，公司裏就有人專門帶我們去統一買了新手機。”段杉杉揚了揚了手中的三星手機，無所謂地聳聳肩道：“反正手機在我手裏，就是拿來打電話、發短信或者當鬧鍾用，什麽牌子都無所謂。既然別人買的都是這款，我就不必非要搞什麽與眾不同的特殊化了吧？”

  “那你舊手機呢？回國正好能用，為什麽不帶著？國內打的話還是舊的那部方便實惠點吧？”蔡萍萍順口問道。

  “擱首爾了沒帶回來，這趟是出差，事情比較多，也比較麻煩。公司裏如果有事要聯係我的話，肯定打這個號碼，不帶著不行。再說我也沒打算頻繁和國內的親友聯係，所以舊的那部就沒帶。”

  收回手機後，因為沒什麽話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段杉杉端起桌麵的咖啡喝了一口。

  也算是沒話找話吧，蔡萍萍好奇地問了一句：“這天寒地凍的大正月裏，你怎麽還喝冰咖啡？”

  段杉杉一愣，自從在杭城第一次去必勝客之後，他就養成了喝咖啡的時候，隻點病卡普西諾的習慣。

  談不上故意為之，隻不過以他的性格，在這種時候本能地會選擇最熟悉的那一款而已。

  然而蔡萍萍這一問，自然也就勾起了他對必勝客裏那位動輒羞紅臉的妹子的回憶。

  不知不覺半年時間過去了，她在杭城還好嗎？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吧……

  “隻是習慣，不必介意。”

  沉默了十多秒之後，段杉杉麵無表情地用簡短的八個字來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