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帶著滿滿的激動與一點點拘謹的劉可韋不同，他身後兩位哥們看起來就與現場氣氛有點兒格格不入了。

  車光龍小聲地吹著口哨，調子是張國榮版的《倩女幽魂》，段杉杉則一邊用鼻音為他哼著和聲，一邊隨著節奏輕輕的搖頭晃腦。

  兩人配合著自得其樂，混不顧身後幾位小女孩和小男生用詫異的眼神瞪著他們。滿臉寫著“這兩貨是哪來的，是來幹嘛的”的納悶表情。

  因為已經退場前一批飯中，有位算是比較眼熟的女孩，金孝淵此刻正稍微前傾身子，朝另一個方向對她揮手告別。

  “你好，孝淵。”

  耳畔忽然傳來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孝淵詫異地回身，抬頭看了一眼，立即便認出了對方，這不是上次在納克森見過的那位允兒的狂飯嗎？

  雖然隻是將近一個半月前見過匆匆一麵，可孝淵一向自詡是外貌協會成員，對帥哥型男們的記憶格外深刻。況且劉可韋長得……怎麽說呢，挺另類的，一點都不大眾臉，辨識度算是挺高。

  曾經有一次閑聊的時候，劉可韋很得意的說自己姓劉，又是北方人，搞不好就是漢朝後裔。段杉杉聞言打量了他半響，噗的一聲笑了。

  “你丫就算是漢國後裔，那也該是劉豹劉淵之後，估計和劉邦劉秀他們扯不上什麽關係。”

  疑惑不解的劉可韋特意去查了一下資料，這才知道劉豹就是三國時期著名的匈奴左賢王，劉淵則是他的兒子，後來建立了匈奴漢國（後改稱趙，又稱漢趙、前趙）。然後他便追著段杉杉一頓暴揍。

  然而段杉杉還真不是隨口瞎說，劉可韋膚色白皙，單眼皮杏仁眼，淺棕色瞳仁，臉型是橢圓的，而非漢人常見的國字臉。頭發帶一點深棕色，而胡須略顯焦黃。看起來確實比較像中亞、北亞的白種人而非傳統的東亞黃種人的外貌，混血的外貌特征比較明顯。

  所以這樣一張臉，無論擱在天朝還是韓國，都很容易被人辨認出來。

  “啊，是你！”性格外向爽朗的孝淵立即就給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主動用中文打起了招呼，“你怎麽來了，今天有空？”

  “嗯，今兒個不是周末嗎。”劉可韋點點頭，將手中攥著的專輯遞了過去。

  “我們的新歌，聽了嗎？”孝淵一邊低頭簽名，一邊隨口問道。

  “嗯，很好聽。”

  劉可韋原本偷偷抬眼向坐在正中間的允兒打量著，見孝淵抬起頭望了他一眼，連忙轉回頭來，一邊憨笑著一邊做了一個《hoot》中射箭的動作。

  他左手裏還拎著那個紙袋呢，一揚手差點就打在孝淵的頭上，孝淵格格笑著避讓了一下。看那個袋子像是很沉的樣子，身邊的保安臉都綠了，又聽不懂他們說什麽，直接就伸手過來想把劉可韋拽走。

  孝淵笑著對保安說了句韓文：“沒關係，這位是認識的朋友。”

  安撫了保安之後，孝淵笑著把專輯遞回來，還拍了拍劉可韋的右手，對他眨眨眼，朝允兒那邊努努嘴，做了個心照不宣的鬼臉。

  秀英坐在孝淵的身邊，本來在和隔壁的Jessica嘀嘀咕咕地交頭接耳，聽見孝淵和飯說了幾句中文，兩人便好奇地望了過來。

  Jessica曾與劉可韋用英文交談過幾句，算是比較熟一點，見到劉可韋後楞了一下，立即便“嗨”了一聲，揮揮手露出了一個甜蜜的微笑。

  秀英一開始沒認出來這個男子是誰，茫然地轉向右邊看看孝淵，又轉向前方看看劉可韋，再轉回左邊看看Jessica，滿臉不明覺厲的表情。

  說起來僅僅是一個半月前見過一麵，對少女時代這種每天都要和無數工作人員和飯們打交道的女孩來說，秀英這種沒想起來的反應才算是比較正常的吧。

  Jessica對秀英附耳說了幾句話，秀英這才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先是笑著對劉可韋點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專輯。然後眼珠一轉，便朝他的身後望去……

  段杉杉正搭著車光龍的肩膀，看著孝淵一邊給車光龍簽名，一邊和他用韓文交談，忽然就覺得有兩道似有實質的目光投射道自己身上來，抬頭就看到秀英正盯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點詭異，頓時就被嚇了一跳。

  然而，秀英很快收回目光，低頭給劉可韋簽名去了，就像沒事人一樣，倒是讓段杉杉暗自嘀咕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你和孝淵聊啥呢？看你們談得挺開心的。”段杉杉晃了晃攬著車光龍肩膀的右臂，沒話找話地問道。

  車光龍還沒開口呢，倒是孝淵先用中文說道：“我說他的女朋友，很漂亮，今天為什麽沒有來。”

  “喔，你說若櫻啊，那丫頭和別人比還行吧，但是你們比她更漂亮。”段杉杉樂嗬嗬地開著玩笑，肚子立即被車光龍用肘尖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當著人家男朋友的麵說人家沒別的女孩漂亮，哪怕這個別的女孩指的是韓國第一女團也不行啊，車光龍立即就用行動表示了抗議。

  其實少時不化妝的素顏，未必就真比若櫻漂亮，隻不過她們從事的就是光鮮靚麗的idol職業，成天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又經過了長期的儀態訓練，或站或坐或行，或說或笑，哪怕是發呆放空，都能維持著優雅的姿態——當然，這是說她們沒有暴露轟子團or漢子團本質的前提下。

  “是嗎，謝謝。”孝淵簽完名，將專輯遞還給車光龍，抬起頭對段杉杉禮貌地笑了一下。

  ……為什麽我會覺得她的笑容和剛才秀英差不多，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呢？

  段杉杉茫然地將自己手中的專輯遞過去。

  孝淵接過專輯，一筆一劃地開始簽名了……

  段杉杉轉頭看著與Jessica用英文聊天的劉可韋，以及和秀英用韓文交談的車光龍，一切看起來都挺正常啊，為什麽我總舉得哪裏有點兒不對呢？

  等會，一筆一劃……

  一筆一劃？

  一筆一劃！

  藝人簽名哪有一筆一劃那麽遜的？不都是龍飛鳳舞揮灑自在一氣嗬成的嗎？怎麽可能像小學生寫生字簿似的一筆一劃去寫的啊？

  段杉杉忍不住就好奇地想要湊近點看看孝淵到底在寫啥，身邊的保安立即伸出一隻胳膊攔在他的身前。於是他隻好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並無他意，乖乖地向後退了一步。

  當孝淵很辛苦地憋著笑將那張專輯遞回來的時候，答案揭曉了。

  段杉杉捧著專輯打開一看，內頁寫著三個漢字“金潘菊”！

  呃，以天朝人的眼光來看，字寫得一般，大概是初中生程度的水準……我擦嘞現在是評價書法好壞的時候嗎？段杉杉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迎上孝淵的目光。

  孝淵笑得滿麵春風，一臉都是“快來誇我聰明”的表情。

  段杉杉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一霎不霎地瞪著孝淵，石化了差不多半分鍾之久，直到身邊的保安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這才回過神來。

  “追頌哈密達！那往交開給！（對不起，我先走了）”段杉杉麵紅耳赤地對孝淵鞠了個躬，又對那位保安鞠了個躬，道了一聲歉之後便轉身想要離開會場。

  斷斷續續地跟著劉可韋和車光龍“被動”地學了半年多韓文，第一次派上了正式的用場，竟然就是在這麽尷尬的場合！

  一隻白皙頎長的手臂忽然伸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手上的專輯“搶”了過去。而另一隻手則扯著段杉杉的衣袖，將他牢牢地拉住不放。

  好吧，身高一米七零的崔秀英你確實手長腳長，加上腳下還踩著恨天高，站直了都比我還要高上幾公分，然而身為idol你難道不需要保留一點矜持嗎？就這樣探過身來抓著我這樣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真的好嗎？

  保安呢？我剛才稍微湊近孝淵一點點你就出手阻止了，現在你們家idol拉著我不撒手你也不管管？

  難道真的是粉絲沒人權嗎？

  段杉杉哭笑不得地腹誹著。

  秀英右手拿著專輯坐了下來，左手還揪著段杉杉不放，她抓起一支筆，和孝淵一樣“一筆一劃”地開始寫了起來。

  同時嘴裏還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麽，段杉杉勉強能聽明白一點，可是有個詞沒聽懂。於是他扯了扯前麵的車光龍，示意給自己翻譯一下。

  “你不是我的fans，而是我的anti吧？”車光龍回過頭來側耳聽了一下，然後望著段杉杉，表情很怪異地說道。

  韓國人說的英文，遇到“[f]”的音會讀成“[p]”，比如說Tiffany本來應該讀作蒂芙尼，而韓國人則是讀作提帕尼，所以Tiffany的昵稱變成了帕尼。剛才秀英的說的fans便是因為這個緣故，讓段杉杉沒聽明白。

  秀英簽完名之後，將專輯朝段杉杉手裏一塞，這才放開了他。

  段杉杉戰戰兢兢地打開專輯一看，不出意料地寫著“崔瞎子”三個字。

  好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哪知道背地裏隨手寫的幾個字，竟然能讓當事人當場逮到，而且竟然還能看得懂是啥意思……

  苦笑著撓了撓頭，看著秀英那張罩著一層寒霜似的臉蛋，段杉杉冥思苦想著該怎麽化解眼前的氣氛。用中文道歉對方未必能聽得懂；用韓文道歉的話，自己說的磕磕絆絆不提，還很容易說錯話；大學畢業十多年，英文早就還給老師了……對了，秀英似乎懂日語的樣子對吧？

  於是他認認真真地90°深鞠躬，回憶著大河劇裏那些武士們道歉時的台詞，很大聲地說了一句。

  “古門納塞，瓦裏格魯瓦瓦達西戴斯！（禦免なさい，悪くのはわたしです！對不起，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