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韋與恢複“徐朱赫”裝扮的徐賢離開練歌房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盡管擁有一顆大心髒的少時忙內出人意料地獨個兒驅車到成大來，但劉可韋既然自詡親故，顯然不放心她一個人這樣回去。

  於是他搭徐賢車的前往茶莊，然後駕駛自己那輛白色朗動，跟在徐賢的車後，駛向狎鷗亭的小黃樓。

  抵達s.m.公司後，劉可韋在路邊停車熄火，徐賢則將保時捷Boxster開回原先的車庫，順便在車內換回自己的衣著，這才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坐進劉可韋的車裏。

  劉可韋正準備發動轎車，將徐賢送回少時宿舍，他擱在上衣兜裏的手機響了——

  “U_look_at_me_Right_T-ara_U_Ready……”

  原本徐賢臉上還帶著一點羞澀和歉意兼而有之的微笑，瞬間就來了個急正色。

  劉可韋的表情也挺尷尬。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是Tara去年年底發表的迷你首專裏的主打歌《yayaya》。

  作為主要競爭對手，少時的徐賢又怎麽可能會聽不出來？

  對於這一點，劉可韋本人自然也心知肚明。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言之鑿鑿地再次申明自己仍舊和過去一樣，是少時的死忠粉一枚。

  誰知道才過去幾十分鍾，手機鈴聲就狠狠地給了他自己一個嘴巴……

  甚至他還油然產生了一種荒謬的錯覺——自己仿佛是個找小三時被元配當場撞破的渣男。

  ——段叔你這家夥，幹嘛非要卡著這個時間點給我打電話啊？

  渣男韋偷偷地腹誹著，在徐賢那包涵著驚訝、失望與譴責諸多情緒的視線之下，多少有點兒慌亂地接通了電話。

  “啥事啊段叔？”

  “我會啥樂器——你問這幹嘛？哦，是希澈兄那個MV的事啊……”

  “樂器啊，容我想想……那個，板胡算嗎？小時候經常去鄉下的爺爺家過暑假，他們那兒有個河北梆子業餘劇團，我跟著我爺爺學過一陣子。不行的話，普通的二胡也能湊合拉幾下，就是沒板胡那麽熟。”

  “啥？都不行，那我就沒轍了，別的真不會。行了，我這會兒還有點事，遲點我再聯係你吧。”

  感覺和對麵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劉可韋索性先掛斷了通話，轉過頭一看，徐賢仍舊保持著之前那種複雜微妙的眼神，靜靜地凝望著他。

  “呃，之前去《寄生靈》劇組探班的時候，正好碰見同樣也去探班的Tara她們，就稍微聊了一會。因為智妍xi的鄭重推薦，所以下載了這首歌的鈴聲……”

  “劉製作您無需對我解釋，您本來就有選擇任何一首歌曲作為手機鈴聲的自由……”徐賢垂下眼皮，幽幽地嘟囔道，“果然，歐尼們說得沒錯呢，看來您確實爬牆了。不過請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歐尼她們。”

  ——這孩子，哎，還真是一根筋。

  劉可韋以手撫額，頹然長歎，放棄了繼續狡辯的企圖。

  少時宿舍距離小黃樓挺近，在徐賢的指引下，沒多久便抵達了。

  “劉製作，感謝您特意送我回來。很抱歉，因為沒有征得其他歐尼的同意，所以也不方便請您上去坐——”副駕駛座上的徐賢一本正經地深深欠身行禮，長發幾乎垂到車廂底部。

  “嗯，不客氣，你趕快上去休息吧，時候也不早了，別讓你那些歐尼為你擔心。”劉可韋搖搖頭，苦笑著回應。

  “好的……那麽，我今天找您說的事？”

  徐賢直起身子，右手摸上車門的拉手，卻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開啟。她猶豫了兩秒，小心翼翼地詢問了一句。

  “放心吧，之前我是真不知情，如今既然你特意找到我來說這件事，請相信我一定會認真對待。今晚我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處理方案——總之，一切都交給我吧。”

  劉可韋先是一愣，抬起左手下意識地摩挲著後腦，收起習慣的職業性笑容，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徐賢深深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評估他的誠意或者解決問題的把握究竟有多少。

  “那麽，一切就都拜托您了，劉製作。”

  再次欠欠身，徐賢不再耽擱，拎起那包裝著“徐朱赫”行頭的購物袋，推門下車。

  目送徐賢的背影消失在附近某座公寓樓的入口，劉可韋閉上眼，身子往後一仰，重重地倒在駕駛座上，精疲力竭地歎出一口長氣。

  莫名其妙地從《寄生靈》導演那兒接到了個角色；情不自禁地與孝敏擦槍走火；金希澈突如其來的出鏡邀約；徐賢顛覆性地冒昧來訪；以及，出人意表的少時內訌……

  ——我咋覺得辭去製作人之職後，我反而變得比以前更忙得多啊魂淡！曾經還偷偷地阿Q式自我安慰，覺得我大概也可以算是提前享受愜意安穩的“退休”生活，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啊。

  仰望著那棟公寓樓某一間屋子的燈光，劉可韋一臉宛如夢幻的恍惚表情。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Jessica和秀英的寢室，而在那間寢室的另一頭，便是允兒與Yuri的臥室……

  一年前還看似遙不可及的那個女孩，此刻與他的直線距離，大概隻有三五十米而已。

  五味雜陳，百感叢生。

  他很想給自己點上一根煙，下意識地摸到幹癟的口袋，這才反應過來——哦，好像我已經承諾並宣布要戒掉那玩意了？

  好在口袋內倒並非空空如也，雖然沒有鼓鼓囊囊的煙盒與打火機，他卻掏出了一條口香糖。一隻手拿著口香糖送到嘴邊，用牙齒熟練地扯去包裝，叼住乳白色的糖體，右手輕輕往下一拽，順手將剝下的包裝紙和錫紙揉成一團，丟進駕駛座下的小垃圾桶。

  口中明明嚼著清涼甘甜的口香糖，意識裏卻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苦澀與酸楚。

  這一年來，他不知不覺漸漸地習慣了裝傻與逃避。仿佛隻要不去麵對，就可以永遠這樣維持現狀下去……

  哪怕他的內心早已得出清晰的結論——沒錯，我就是那個葉公好龍地追逐著一個幻影的家夥；而且，這個幻影，還是他自欺欺人地杜撰出來的。

  隻不過打死他也沒想到，那位一根筋的少時忙內，秉持著自己內心堅定的個人立場，竟然可以步步緊逼地擊破了他的所有偽裝，令他不得不鄭重其事地直麵一切，再也無法繼續回避。

  ——或許，是時候結束自己這份一廂情願了吧？

  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渣男，也沒有絲毫朝著這個方向發展的打算。既然如此，自己都已經和孝敏做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還有什麽資格再去糾纏人家允兒？

  否則的話，將孝敏置於何地？又把允兒當做了什麽？

  閉眼倚在駕駛座上，嘴裏吧唧吧唧嚼著口香糖，劉可韋默默地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p.s.標題典出《心太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