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默心裏隱隱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柳元良年紀太大，對化學沒什麽概念，但他這個中年人卻明捏手捏腳 ，很多寶玉石類鑒定現在看的就是化學成分。

  可他這個中年人卻清楚的很，夜明珠說白也屬於寶玉石類。

  李重樓用化學成分解析，並不是什麽不妥的做法。

  而且，他這說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隻是為了跟他們介紹夜明珠的形成？

  心裏懷著惴測之心，硬著頭皮答道：“夜明珠雖然是寶玉石，但這顆卻是古董，拿去做化學成分檢測勢必會破壞其完整性。”

  “再者，你又不是機器，能憑肉眼看清化學成分麽？”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就是在故意堵李重樓話頭。

  畢竟，現在公司沒有檢測機器，李重樓要是靠化學成分說事，門都沒有。

  再者這夜明珠它就是真的，李重樓想要辨偽就得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

  口說無憑，這可是他自己講的。

  所以孔默此刻心裏還算是鎮定。

  “我要說我是用肉眼看出來的，恐怕你不服。”李重樓早已料到孔默會這麽說。

  說完起身去拉上遮光簾。

  光線瞬間便暗了下來。

  雖然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已跟晚上七八點沒什麽區別。

  然後提示道：“打開盒子看看。”

  柳元良跟孔默對視了一眼，黑暗中兩人眼中掩不住茫然之色。

  很快，孔默便打開了盒子，裏麵放著的夜明珠，立刻便散發出綠瑩瑩的柔光，看上去就像個螢火蟲。

  不等兩人疑惑出聲，李重樓已經開口：“如果是餘輝蓄光類夜明珠，暫且不論是不是天然，至少要經過十五分鍾以上的光照才能發光。”

  “這叫做磷光現象，既產生夜明珠準效應。”

  “而你的珠子，一直放在盒內，隻接觸短短幾秒光照，就能持續發光。”

  “這說明什麽？”

  “有三種可能，要麽它是永久發光類，要麽它就是人造填充的熒光粉，要麽它就是螢石仿造。”

  “但從材質表現上來看，它不像螢石。”

  “從發光位置跟亮度來看，也不像是填充的熒光粉。”

  “那剩下的是什麽，還用我說嗎？”

  “柳元良，孔默，我說你們有眼無珠都是輕的，天天捧著個放射源沾沾自喜，大禍將至，蠢到極點！”

  最後一句話，猶如平地炸雷。

  雖然室內黑暗，但直播還是能把聲音傳遞到全公司。

  所有人不禁瞪大雙眼，滿臉唏噓。

  按李重樓的說法，這顆夜明珠是永久發光類的放射性礦石做成，這東西接觸時間長了會被輻射，造成癌變。

  這……

  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柳元良跟孔默目瞪口呆，兩者臉上閃過恐懼之色。

  啪！

  下一秒，李重樓打開了燈，兩人立刻掩飾著恐懼，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孔默咽著吐沫，心驚膽顫說不出話。

  柳元良臉色發白，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杠道：“就算它有放射性，也無法否定它是真品。”

  “難道古人還能區分化學物質不成？”

  事到臨頭，自己的生死都沒麵子重要，不能讓李重樓占了主動權。

  至於輻射這個事，從這回去後立刻就去醫院查查。

  要是真有癌細胞就趕緊花120萬去打那個抗癌針。

  聞言，李重樓淡淡一笑，不急不慢道：“這就是你無知了。”

  “古人雖然沒有精密儀器，但智慧卻不比我們現在弱，首先不說化學周期表這東西是門捷列夫在1869年，也就是清朝同治年間發現的。”

  “清朝皇室有沒有留洋學過，就說那些製寶玉石的工匠們，難道分辨不出哪種石頭有害？”

  “為什麽和田玉能在曆史上那麽受重視？就因為它的特性與人有益，這些工匠不是傻子。”

  “要是在這件事情上麵出錯，誅連的可是九族！”

  “慈禧鳳冠上的主珠，現在擺在中央博物院，去對比對比就知道你有多無知了。”

  言辭如刀，絲毫不給柳元良這種泰鬥級別的人物半點麵子。

  句句都在刮柳元良的心窩。

  刮的他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孔默眼見不好，連忙一把扶住他。

  喝斥道：“李重樓，你太放肆了，你是在證偽，為什麽要對柳老人身攻擊！”

  “他老人家萬一哪裏出點問題，你負得起責嗎？”

  眼見著李重樓把有力的證據一件件拋出，孔默也慌了。

  所以把話頭引到別的地方。

  以拖延時間，想應對之法。

  可惜，李重樓怎麽可能是他能左右的。

  一眼便看穿兩人偽裝的鎮定，手一伸，直接從柳元良那裏把盒子拿到手裏。

  下一秒，從中拿出夜明珠放在桌上。

  啪！

  一掌直接拍在珠子上，整個辦公室都在震。

  也同時震驚了孔默跟柳元良。

  “你……你在幹什麽？”柳元良雙眼圓瞪，顫聲問道。

  李重樓輕輕挪開手掌，露出已在他掌下變成粉末的夜明珠。

  冷哼道：“我在救你的命，你真以為我不知道？”

  “你身體明顯已經受輻射影響，這顆夜明珠根本就不是孔默的，而是你的，我沒說錯吧。”

  “畢竟，輸了這對賭，你是要拜我為師的，我又怎麽會讓自己徒弟身處險境。”

  “至於這些粉末，你大可拿到鑒定所去檢測化學成分。”

  “現在，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輕描淡寫的語調，卻帶著無比沉重的威力，狠狠壓在柳元良心頭。

  聽的他頭暈腦脹站立不穩，要不是被孔默扶著早已癱倒在地。

  一生的英名，想不到竟在晚年輸給了一個狂妄的小輩。

  而他之前還大言不慚，信誓旦旦。

  最要命的是，整個行之集團的員工都看在眼裏，說不定還要發到網上。

  他晚節不保啊。

  至於李重樓為何能一掌拍碎夜明珠，此時反倒沒有人關注，所有人的焦點都在柳元良身上。

  “李重樓，你不要太過份！”孔默怒吼道：“柳老不過是隨口答應，你不依不饒是什麽意思？”

  “別忘了你隻是我們行之集團的副總，我才是總裁，信不信我開了你！”

  這件事，到現在已經徹底無法挽回。

  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認賬，跟李重樓死賴到底。

  否則以後他更沒法治李重樓了。

  自己這個總裁，再度成為以前那樣的擺設。

  這是孔默絕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黑紙白字，就是為了防你這種小人，要不要我把這整個過程放到網上，公諸天下？”李重樓不慌不忙，打開手機亮出存的對賭協議照片。

  一句話，便讓孔默臉色變的蒼白。

  他萬萬沒想到，以為李重樓入局進套，卻不想被他反套路。

  現在就算想反悔都晚了。

  “罷了，罷了……”柳元良無力跌坐在椅子上，揮手念道：“沒想到我打了一輩子鷹，臨了卻被麻雀啄了眼。”

  “今天無輪拜不拜師，一生掙來的名都已經毀於一旦了。”

  “孔默你放開我，讓我靜靜。”

  孔默正心神動搖之際，聞言順從放開攙著柳元良胳膊的手。

  下一秒，柳元良眼中升起一絲堅決，起身便狠狠朝牆上撞去。

  那勢頭那力道，哪有半點老人家的樣子。

  這一撞，就算是年青人，不死也至少是重度腦震蕩，何況一個老頭。

  他這是存心想死，也不願意丟了麵子。

  “柳老……”孔默驚叫，可卻已經晚了，根本來不及阻止。

  李重樓眼中精芒爆閃。

  這老頭為了臉不要命，要是讓他撞死在自己辦公室，且不說責任在誰，整個中海文博界絕容不下自己。

  到那時，任務失敗一定的，以後自己在全國恐怕都要身敗名裂。

  畢竟，逼死一名泰鬥這個罪名，可不是一般重。

  他才不想無端承受這種橫禍呢。

  動念間，手一抬，一本書化做白光狠狠撞在柳元良肩膀上。

  啪！

  妙到顛峰的橫向力量，把柳元良打的身體一歪，完全抵消了他向前撞的力量，身體卟通一聲側向摔倒在地。

  險之又險，懸之又懸。

  孔默驚駭欲絕，驚魂未定，連忙上前把柳元良扶了起來。

  柳元良呆若木雞，眼中無視，整個人仿佛一下蒼老了十歲。

  “想死回去死，別死在我這。”李重樓的聲音絲毫沒有感情：“今天你若不拜師，就算死也徒留身後罵名！”

  “你若拜師，今天就當沒發生過，從此揭過不提。”

  對柳元良這種人，善良是多餘的。

  把麵子看的比命還重的人，他還就非得把他給折彎捏扁嘍。

  “栽了……徹底栽了……”半響，柳元良才終回過神來，聲音已滿是絕望：“李世生了個好兒子啊！”

  他知道，李重樓說得出做得到，畢竟是他主動來找麻煩的。

  卻沒想到，居然碰到了一個大鐵板。

  他與李世，亦敵亦友，互相不服，如今卻折在他私生子的手裏。

  可想而知有多絕望。

  但死也沒死成，他知道自己沒機會，若是再這麽強下去，真會身敗名裂，丟人現眼。

  拜了師，反倒可能不讓別人知道。

  想到這，柳元良手腳顫抖著猶豫了足足三分多鍾。

  最後，在全行之集團員工的注視下，在孔默驚駭的表情下，對著李重樓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