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次聯誼會，白長壽是個到的最早的角色，是個信心十足的角色，也是個失敗最慘的角色。他一連接觸了八個青年小夥子，他的入贅條件還沒有提出來，就被對方死死的封住了口，連個回旋的餘地都沒有，隻好把一口悶氣憋在肚子裏。

  ??一向自認為很清高不同於平常人的白長壽，第一次吃了無數根悶頭棍。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個青年大小夥子義憤填膺言辭犀利，說話不留半點情麵。小夥子雖然年輕，卻不允許有人用語言汙辱自己的宗祖。

  ??所有的不痛快，白長壽也隻能往自己肚子裏咽。他活了這麽大歲數，第一次嚐嚐自己種下的苦果。回家的路上，他象個秋後被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腳步變得十分沉重。就象個久臥病床的病號，剛剛站了起來，腿邁不動，腳抬不高，擦著地皮向前移動。

  ??忽然，路邊綠樹叢中幾個青年人的對話，敲響了他的耳膜：

  ??“就是皇帝老兒為他的公主找駙馬，老子都不會更名改姓。他一個小小的生意人，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市民，竟提出這種無理要求，做為嫁女的要挾條件，也太自不量力了。他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他是個什麽東西，知道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幹飯？……”

  ??那口氣帶著滿腔的怒火，分明是怒目圓瞪，握緊了雙拳。另一個發怒的聲音緊接著也傳了過來：

  ??“若不是看著他年長了幾歲，我非要狠狠地給他幾個耳光不可。他這是在汙辱我的人格。他是個數典忘祖的不孝之子，也認為別人會叛祖離宗，太小瞧人了。他真不是個東西，丟他們先人的臉，是他們家族的敗類……”

  ??“聽你們倆這一說，我覺的這個老家夥可是白白活了這麽大歲數，白白披了一張人皮。我若是閻王爺，提前把他身上的人皮收回。”

  ??“那你讓他披什麽皮？狗皮？”

  ??“狗還通人性呢，他是狗都不如。”

  ??“哈哈哈……”

  ??一群年輕人開懷大笑起來。

  ??白長壽知道，這群年輕人中，其中有他選中的青年人。他今天是徹底打了敗仗。他是主動找上門去找挨罵，伸著脖子找人打自己的臉，自己真是個濺貸，自己主動樹立起了八個對立麵。這八個年輕人，背後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連祖宗八代都被辱罵，還不知要被罵多長時間，這能怨誰？……

  ??白長壽就是白長壽，他不相信青年人都象高原、都象今天這八個年青人。為了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給高原看一看。白長壽先忍下目前這口氣。隻要自己的目的實現了，那就是自己勝利了。他開始把耳朵伸得長長的，十分關注聯誼會這樣類似的消息。

  ??沒過多長時間，又一場聯誼會開始了。

  ??這場聯誼會，比第一場更隆重更吸引人，也更理性更人性化。

  ??參加登記的青年男女，每人領到一朵紅色的牡丹花作為禮品。男女有別的是：女性的牡丹花是佩戴在胸前，男性的牡丹花是捧在手上。這大概就是引進了西方元素，為男性向女性求愛獻花提供了方便。那些一見鍾情的男女，隻幾分鍾的時間便成功牽手。女身有所依，男心有所屬。他們幸福地微笑著、挎著胳膊挽著手離開現場。他們手中的花，他們的表情，就告訴了人們一切。門外有記者立即對他們進行采訪。

  ??他們坦誠地表示：感謝聯誼會這個紅娘，讓他們遇到知己，一個幸福的小家庭誕生了。他們會好好學習，努力工作，報答聯誼會，報答國家的好政策。

  ??這激動人心的一幕，感動了多少人觸動了多少人。新的婚姻法開花結果。

  ??進門時孤男寡女，出門時成對結雙。白長壽也看到了，聽到了。他也要來個立竿見影。

  ??白長壽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訓，說話變得婉轉。他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去接觸求偶的小夥子。

  ??白長壽又是先選擇一圈，尋找好目標，然後再單獨接觸。這叫不打無把握之仗，不打無準備之仗。

  ??這是個白淨的小夥子，身材瘦弱苗條，一身書生氣，一定是個文化人。白長壽開始向人家介紹自己所推薦的女孩：

  ??女孩是個老師，很有文化修養，也很有教學水平。很受學生們的歡迎，學生們稱她是老師媽媽。

  ??女孩的母親是個非常溫柔的老太太，很大度，很有胸懷，從不與人爭是非……

  ??白長壽剛說到這裏，就被男孩打斷了：

  ??“這個女孩竟是個優秀的人民老師？優秀的老師竟找不到對象？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是不是這個女孩有精神病？身體不健全，有先天性遺傳疾病？”

  ??白長壽一聽，急忙回到：

  ??“沒有沒有，什麽疾病都沒有，身心健康著呢。”

  ??“這樣一個好女孩竟沒有對象，太違犯常規了。”

  ??男孩突然抬起頭，上下仔細打量起白長壽。

  ??“這個女孩的父母是不是都臥床不起？”

  ??“不是，不是，都健康著呢。”

  ??小夥子抬起眼再次打量白長壽，把白長壽看得心裏都有些發毛。小夥子接著說到：

  ??“女孩有父母，卻委托你來，看來她的媽媽在家是個奴隸，做不了主。那個男人一定是個土匪之類的角色，臭名遠揚上不得大席麵。你能插手人家黃花姑娘的婚事，也好讓人費解。”

  ??小夥子邊說邊又一次打量白長壽。

  ??小夥子的眼神，小夥子的目光，小夥子很平淡的話語，讓白長壽徹底崩潰了。自己以第三者的身份為自己的女兒找朋友。自己扮演的算個什麽角色？這是自己往自己臉上抹黑，自己打自己的臉。一向很聰明的自己，為什麽做出這種自我貶低的拙劣決策？

  ??在現實生活中，一個大老頭子，去插手人家黃花姑娘的婚事，這個老頭會是個什麽老頭？這個姑娘的家庭又會是個什麽樣的家庭？周圍鄰居又會怎麽評價？白長壽真想自己抽自己幾個大嘴巴。眼前這個小年輕人雖然沒有再說什麽，但白長壽從小夥子的目光裏，從話語中，感到自己成了下三流，成了流氓，成了土匪，成了臭狗屎。

  ??小夥子隻是不住眼的上下打量他，雖然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來，這就是給足了他麵子，人家心裏不定怎麽臭罵呢。一個大老頭子，竟敢以第三者的身份，公開插足人家的家務事，還要當家作主，這個男人必然遭到千夫指，萬人恨。有點生活常識的人都會這樣指責。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家那眼神分明是充滿種種懷疑和質問。年輕人還是給了他白長壽個台階下：

  ??“你是不是要談入贅的事？”

  ??白長壽急忙說：

  ??“不入贅，不入贅。他們隻是希望，等有了孩子之後，給人家留下一支脈……”

  ??這個青年回答的很果斷：

  ??“如果我的妻子是個獨生女，而且妻子和我感情又好，女方的父母又很開明，我會主動讓一個孩子去繼承女方的姓氏，以延續祖業。孩子一般都是隨父姓，隨母姓也不是說不過去。如果女方的父母以此為條件，這事根本就不能辦。”

  ??白長壽一聽，不由地就反問到：

  ??“那是為什麽？”

  ??這位青年很不客氣地回答說：

  ??“因為女方家長的思想境界太低劣，人品人格太差。說白了，這家長是個極端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他把女兒當成要挾的條件。可見他們對自己的女兒也沒有真愛，也不關心自己女兒的幸福。常言說虎毒不食子。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沒有好心眼的人，他還能算個人嗎？簡直禽獸不如。所以，有點生活常識的人，都不能和這種卑鄙的小人打交道，更不會和他結親家。真可惜，他們的女兒被自己的父母坑苦了。都新中國了，她的女兒還生活在萬惡的舊社會。真該向有關部門舉報，去解救這位好老師……”

  ??白長壽是有口難辯，啞吧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如果他這時說真話，說自己是為女兒找對象，那小夥子非打你的臉不可，因為你欺騙了他，愚弄了他……

  ??這一次，白長壽又是一連會見了八個青年小夥子。特別是第八個小夥子，那問話讓白長壽無法回答，那眼神盯得白長壽渾身直打哆嗦。

  ??“請問，你和這家人是什麽關係？你和這個女孩是什麽關係？一個黃花大姑娘的婚事，竟讓一個外姓的老頭來攪和，這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不可告訴人的秘密？可以告訴我嗎？我不會和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去牽手……”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白長壽幹張著口卻吐不出一個字來。這等於罵自己不是個玩意兒，不是個東西……

  ??再想想，這八個青年人，或指名、或不指名、或明罵、或暗罵，把白長壽罵的體無完膚。白長壽是一次次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俗語說：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意打，一個願意挨，那誰也沒有辦法。你白長壽主動要去當黃蓋，小年輕人就會成全你。你既然要當第三者管閑事，你一個大老頭子插手別人家姑娘的婚嫁問題，你就不能怕別人把你看成另類，你就不能怕人家罵當事人無能，不知丟人敗興。

  ??話說回來，這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小夥子，沒有把口水直接吐到你的臉上，沒有明著罵你這個人手伸得太長，愛管閑事兒管得出了圈，就是給足了你麵子。更有的人會認為，和你這樣的人談找對象的事，那是對自己人格的汙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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