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之後，她開始慢慢講述起十多年前的那個臘月發生的事來。

  ??玉顏坐在趙顯身邊，靜靜的聽小草說著十多年前玉府小姐悄悄生下孩子的事。

  ??小草這樣講道：那是十四年前寒冬臘月的京都，一輪冰冷的圓月斜掛在半空，冷清的月光灑在寂靜的人間。

  ??亥時，在玉府深宅的偏僻小院裏，一位女子不停地發出呻吟。她那年輕美貌的臉上全是汗水，看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她雙手拉著雕花架子床上吊著的布條，奮力在掙紮著用力。

  ??她哭喊道：“好痛，真的好痛呀，我要死了。”

  ??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姐，不可大叫，將人引來可怎麽是好？”

  ??“嬤嬤，好痛呀，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小姐，用力，能看見頭了。”

  ??屋內還有一位十二三歲的黃毛小丫頭，她被小姐生產時痛楚得五官扭曲的模樣嚇得縮在門角。

  ??小丫頭不停的搖著頭喃喃自語：“我以後不要嫁人，也不要生娃。”

  ??半個時辰後，年輕女子誕了一位女嬰，孩子生下來後不哭不鬧也不睜眼。

  ??嬤嬤奇怪地問道：“小小姐是不是知道她若大聲哭，就會被咱們扔木盆裏淹死？”

  ??年輕女子全身精疲力竭，她低聲問：“是死是活？”

  ??“小姐，孩子是活的，就是不哭也不睜眼，模樣長得很可愛。您要不要看一眼？”

  ??“不看，孽障，雜種，扔出去。”

  ??嬤嬤歎了一口氣：“這好歹是一條命，扔出去一會就凍死了，不如將她送人也好。”

  ??年輕女子半晌道：“將她送到青樓去，待她長大後，再讓她那爹知道自己的女兒是青樓女。”接著她發出瘮人的笑，邊笑還邊咬牙切齒地道：“哈哈哈，世家之女入青樓，那時就極為好看，極為熱鬧，我極為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嬤嬤給孩子包裹上一塊紅花棉布，這是此地的風俗：包上紅布表示孩子是個女孩子；如果包上塊藍布，表示孩子是個男孩子。

  ??嬤嬤將孩子包裹好後，出言勸說道：“小姐，人家青樓做生意賺銀子的怎麽會養一個嬰兒？”

  ??年輕女子冷冷地道：“附上二十兩銀子，趕緊叫小草送去。一會孽障哭叫起來，你還得動手殺了她。”

  ??嬤嬤無奈，將嬰兒放進一個籃子，裏麵放了二十兩銀票，她叫小草：“趕緊將孩子悄悄送到青樓門口就回，別讓人看見你。”

  ??小草接過籃子，轉身從偏院的一處小門向外走。她冷得直打抖，緊緊抱著籃子，輕輕說道：“你比我還可憐，我隻是被爹娘賣進了玉府為奴。你生下來一口奶沒吃就被做娘的扔到青樓去，好狠心的娘呀。你要堅強活下去，也許大一點就有轉機呢？你娘又去將你認回。”

  ??小草抱著籃子走了一條街，她頭上頂著一輪寒月，街上空無一人，一陣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突然間尿急。

  ??小草左看右看，她將手上的籃子放在一避風處，脫下棉背心蓋在孩子身上，然後轉身往回跑。

  ??待小草再從後門悄悄溜出來，她到放孩子的地方一看，頓時傻呆住了——放孩子的籃子沒啦。

  ??小草急得四處尋找，在跑了幾條街後她撿到籃子，但是籃子裏麵的孩子與銀票沒了。小草抱著空籃子輕聲泣哭了起來：自己要被主人打死了。

  ??小草在後門口磨蹭了半天，她在選擇要麽在外凍死，要麽回府被打死。她想著萬一自己凍得半死，還被拉回去再打死，可就不值當了，最後她還是從後門回了府。

  ??嬤嬤忙了一宿，她將小姐安撫睡著後精疲力竭回了房，準備上床好好休息。她進屋後看見小草低著頭直直站著，時不時“呼呼”抽著鼻涕，輕聲問：“你將那孩子放到青樓門口了？”

  ??嬤嬤長歎一聲：“造孽喲，也不知道孩子會不會凍死。”

  ??小草撲通跪了下來，帶著哭聲說道：“嬤嬤救我，我將孩子丟了。”

  ??嬤嬤的屁股剛沾上椅子，聽此話她‘嘩啦’一下站了起來，厲聲問：“你想死呀，你將孩子丟哪了？”

  ??小草低聲哭著道：“我，我剛出後門，突然想小解，又怕孩子哭出聲驚動府裏人，我便將籃子放在街角避風處，還脫了自己的棉服蓋住孩子。可是，等我再前去，孩子沒了，我四處找，隻尋到一個空籃子，裏麵的孩子和銀子都沒了呀。”

  ??嬤嬤氣得揮起手想抽她耳光，見小草身材瘦小得可憐，又縮回了手，她在房裏走來走去：“小姐如今是氣糊塗了才將孩子扔青樓裏，說不定哪天又要去尋回來，到時去哪變個孩子給她？”

  ??小草急急說道：“我們就說孩子死了，反正小姐就想將那孩子扔進水盆淹死。”

  ??嬤嬤瞪她一眼：“如今孩子是生是死不知，我們說她死了，萬一哪天又冒出來了呢？那時我倆才是要死了。”

  ??“好嬤嬤，想個辦法救我。”小草哀求道。

  ??嬤嬤在室裏轉來轉去想辦法，良久她道：“目前隻有一個辦法，馬上去棄嬰坊尋個大小差不多的孩子，再放到青樓去。”

  ??小草張大嘴：“這，能尋到嗎？”哪有那麽多人扔孩子的？

  ??嬤嬤聽著外麵敲四更鼓，她忙加了件狗皮馬甲在身上，頭上圍了一條厚厚的布巾，又用手指了指正房臥室的位置：“聽住裏麵的聲，若小姐叫我，你就說我受了寒，去廚房煮點藥喝。”

  ??小草跪下給她磕頭：“您就是我的親祖母，小草以後永遠孝您。”

  ??五更鼓時，小草才焦急等到嬤嬤回了府，小草趕緊為嬤嬤倒了杯熱水遞上：“嬤嬤成沒成？”

  ??嬤嬤喝了口熱水，全身暖和了起來，她點頭：“成了，再不要提此事。”

  ??小草又跪下：“嬤嬤，您就收下我吧，我以後孝您，為您養老。”

  ??嬤嬤輕輕點頭，她指了指東廂房：“這事也別讓小姐知道。”

  ??小草連連點頭：“祖母，孫女打死也不說。”她心裏想著，我說了也要被打死呀。

  ??小草將自己知道的事全講了出來，她仍舊低著頭，等著殿下繼續提問。

  ??趙顯同玉顏在聽完這些話後，臉上都帶著驚愕的神情。如今他倆人都知道了，為何那位嬤嬤會騙走袁二爺手上的嬰兒。原來是因為小草把原本應該送到青樓的，小姐生的孩子弄丟了，嬤嬤與小草都怕被小姐發現，故而用李代桃僵的辦法。

  ??玉顏用一雙美目看著趙顯，她的嘴唇動了動又忍住了，她想說：小草剛才講的事情恐怕就是我的身世呀，殿下。

  ??趙顯看懂了玉顏的表情，他衝玉顏笑笑，伸出手拉著玉顏的手輕聲道：“即便是那樣，又如何？真相咱倆知道就行了，別人永遠不會知道。”

  ??玉顏反手緊緊握住趙顯的手，她嘀咕道：“我必不負你對我的一片真心。”

  ??兩人緊緊十指相扣，情感在彼此的手指間交流，如電流一樣刺激著玉顏的身心，讓她的身子微微的戰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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