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2003年的“五一”國際勞動節又到了。這個“五一”長假，路不平沒有回家和外出旅行的計劃，每天，他都到師父肖葉兒家裏，和她對弈、聊天。和肖葉兒在一起下棋、聊天，他覺得很輕鬆、很快樂，很容易打發時間。

  ??5月3號這天早晨，在校門外的一家飲食店吃過早餐，路不平又像往日那樣步行去西西利亞新村。他走進肖葉兒的家門時，看到肖葉兒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看一本相冊，眼眶裏噙滿淚水。

  ??“肖老師，你怎麽啦？”路不平關切地問。

  ??“沒怎麽。我在翻看一本老相冊，回想一些往事。”肖葉兒用紙巾拭去眼眶裏的淚水，強裝歡笑地回答。

  ??“能讓我看看你的相冊嗎？”路不平畢恭畢敬地問。

  ??“當然可以。”肖葉兒把相冊遞給他。

  ??路不平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相冊，想看看有沒有肖葉兒和她丈夫查理的合照。他拜肖葉兒為師已經一年多了，還沒見過她丈夫一麵，也沒見過他的相片。他很想知道這個洋鬼子長什麽樣子，配不配得上肖葉兒。

  ??整本相冊裏沒有一張洋鬼子的相片，全是肖葉兒和一個相貌醜陋的女人的合照。路不平猜想，這個醜女人可能就是和肖葉兒棋逢對手的周慧。因為，有好多張相片拍的都是她倆在一起對弈時的情景。

  ??路不平把相冊遞還給肖葉兒後，問她：“肖老師，相片裏的那個醜女人是周慧吧？”

  ??肖葉兒點點頭，輕歎了口氣說：“以前，我倆經常在一起下棋、談心、照相。”

  ??“你想念她嗎？”路不平別有用心地問。

  ??肖葉兒又點了點頭，說：“不知為什麽，這幾個晚上我都夢見她。我想去精神病院看看她。”

  ??“你早該去看望她了！”路不平從褲兜裏掏出香煙，點燃一支，邊抽邊說，“她是因為你而得病的，解鈴還需係鈴人，也許，隻有你才能醫好她的病。我早就想建議你去看望她、勸慰她，讓她早日康複出院。”

  ??肖葉兒長歎了口氣說：“我也早就想去看望她，但又怕見到她，就會談起圍棋，想到我那可愛的小侄女，令我心碎，因此，一拖再拖。拖的時間長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去看望她、麵對她了！”

  ??路不平想了想，說：“你們倆曾經是好同學、好朋友，不能因為無意中犯了一次錯，就不相往來，斷送掉美好的友情。心病要靠心來醫，你總不去看望周慧，總不去勸慰她，可能她一輩子也不會康複，不會走出精神病院。”

  ??肖葉兒咬了咬嘴唇，看著路不平，輕聲說：“去看望她，我也不知該向她說些什麽？該怎樣勸慰她？”

  ??路不平又想了想，才說：“她可能是因為你不願見她，太傷心、太內疚、太難過了，才犯病的。你見到她，首先要向她道歉，說明你當時不願見她的原因，然後，才寬慰她，勸她不必太難過、太自責。告訴她，你小侄女的丟失，可能是天意，是命中注定的，你哥哥、嫂嫂他們都沒有怪罪她，你和她還是好同學、好朋友！”

  ??肖葉兒低頭沉思了片刻，又抬起頭看著路不平說：“那……那我明天就去看望她，你陪我去，好嗎？”

  ??“好啊！”路不平爽快地應道，“我也想去見識見識這位和你不相上下、難分高低的圍棋高手。”

  ??第二天上午，路不平就陪肖葉兒開車去獅頭山精神病院。肖葉兒有一輛白色的本田雅閣小轎車，是她丈夫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車子經過一家利客隆超市時，她停車進去買了很多貴重的營養食品和補品，還買了一副上好的圍棋。

  ??獅頭山精神病院坐落在水城市的東郊，遠離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市中心，依山傍水，綠樹成蔭，翠竹成林，鮮花簇簇，是療養、治病的好地方。如果它不是一座精神病院，而是一處風景區，或是一個公園，定能吸引大批的遊客。

  ??路不平和肖葉兒駕車到達精神病院後，無心觀賞院內的旖旎風光，匆匆辦理好探望病人的一應手續，打聽清楚周慧所在的病區病房，就在一個男護士的指引下，沿著一條林蔭小道走進周慧所在的病房。

  ??見到周慧，看著瘦骨嶙峋頭發零亂的她，肖葉兒的鼻子直發酸，眼淚忍不住嘩嘩往外流。她放下提在手中的營養食品和補品，輕喚了一聲“周慧”，就慢慢走近她，想張開雙手擁抱她。但肖葉兒向前走一步周慧就後退兩步，還瞪大雙眼警惕地、陌生地看著她。肖葉兒隻好站住，隔著兩張病床向周慧道歉，向她解釋自己當初不願見她的原因並不是怪她邀請她出去下棋，而是因為心情不好，不想見任何人。肖葉兒還對周慧說，小侄女洋洋的丟失，她倆雖然有過錯，但這可能是命運的安排，是天意，是她倆無法抗拒的！她倆不應該承擔所有的罪過，不應該因此斷送友情，變成陌生人……

  ??肖葉兒對周慧說了一大堆的話，又反複地向她解釋了自己這麽久不來看她的原因，但周慧始終一言不發，隻是驚恐地、似懂非懂地看著她。肖葉兒削了一個蘋果遞給出她，她不敢接。肖葉兒拿出圍棋，邀請她下一盤棋，她也不敢下，隻是呆呆地看著棋盤棋子。

  ??肖葉兒和路不平在周慧的病房裏無言地陪伴了周慧大半天才傷感地告辭。出門後，兩人走了幾步，又不約而同地轉身往回望，想透過白色透明的玻璃窗再看看周慧。他倆看見周慧突然淚流滿麵，趴在病床上低聲哭泣。

  ??肖葉兒想返回病房裏安慰她，被路不平拉住了。路不平說，她想一個人哭就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我們不要打擾她。她會悄悄的哭，說明她瘋得並不厲害，或者根本就沒瘋，我們多來看望她幾次，多跟她談談心，也許她就能康複出院了。

  ??此後，每個周未和節假日，路不平都陪肖葉兒去獅頭山精神病院看望周慧。但無論他倆怎麽開導、怎麽勸慰，周慧總是一聲不哼，總是和他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總是在他倆離開後趴在床上低聲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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