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把黑羽遞給她之後便低下頭，專心地撥起算盤來。許仙仙偷偷瞄了幾眼，怎麽也沒看出，他到底在打什麽算盤。分明手指撥得飛快，卻好像沒有任何規律，完全不像是在算賬。

  ??但那副認真的神情，又讓人覺得他在忙一件無比重要之事。

  ??罷了，這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她也懶得再探究。

  ??不過，可真是越長大越“見多識廣”。

  ??羽毛這樣的東西……該不會就是從他身上拔下來的吧，許仙仙突然一陣惡寒，感覺拈著黑羽的手有些發燙，就好像她捏著從誰身上的斷掉的一截小指頭般，全然忘記了她從前追著神鳥拔毛做毽子時的彪悍。

  ??按照號碼走向對應的櫃台，許仙仙無意中發現櫃台之間看似彼此相連，其實中間都有透明的屏障，可以隔絕聲音。

  ??接待她的是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比櫃台高不了多少。

  ??遞過黑羽和小木牌，老人慢吞吞地遞給她一張紙，然後問：“什麽姑娘想要知道的事情，盡管寫在這上麵，我會根據紅葉軒的標準向您出具價格證明，在您付費後提供情報。”

  ??許仙仙能看見後麵那些像藥櫃一樣被切割成方格的高大木櫃和運轉著的圓盤機關，她忽然好奇道：“為什麽我都沒看見有人上樓。”

  ??老人問道：“這是什麽姑娘的問題嗎？要寫在紙上才作數。”

  ??許仙仙立刻閉嘴，生怕自己問了多餘的“問題”，無緣無故被訛上一比巨款。

  ??她提筆在那張紙上寫下自己目前最在意的幾件事——

  ??碧雲天九月試煉、皇宮太液池、滄海北門氏和滄海二皇子赴帝都之行。

  ??先前許仙仙還有些緊張，生怕那老人再問她些什麽。但就如玉卿卿說過的一般，紅葉軒的人不會給多餘的回答，也不會問多餘的問題。

  ??遞回來的紙上，白紙黑字旁多了朱筆。那些被一個紅色圓圈圈起來的丙、丁、戊之類字眼，就像印戳一樣漂浮在她寫下的問題上方。

  ??還當真是明碼標價。

  ??其實這些問題若是在茶館酒肆一起頭，保管能聽到各種靠譜的不靠譜的，真真假假一堆回答。

  ??但無論做什麽事情，許仙仙總是暗自希望，自己是做過準備的那個人。

  ??而說不全的話，添油加醋的話，含含糊糊的話都讓人無法相信。就像酒樓裏那些醉鬼，他們說的話，也很難讓人相信。

  ??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碧雲天九月試煉——丁中。

  ??太液湖的夜巡——丙中。

  ??太液湖異事——丙下。

  ??至於後麵兩個問題，因為太寬泛，若是不糾細節，俱是丁下。甲乙丙丁戊五等，前兩個問的是細節，後兩件問的卻是粗略，若是隻聽個大概，其實完全沒有打聽的必要。

  ??從小到大，從少往多了說，能從丁下問到他們所掌握的、最高的乙中，不過據說還要與滄海接洽。許仙仙沒那麽無聊，她隻是稍稍有些好奇罷了，又不是要窺探調查誰的隱私。

  ??她既然已經確定要和北門合作，自然要先計劃一番，對太液湖有所了解才好，不然到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至於顧潯陽，那樣清風明月般無暇的人物，無論從那裏看，都和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恐怕日後也不會再有所交集，她了解再多也是無用。

  ??不過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口袋空空。

  ??顧潯陽和小狐狸這些日子很不對勁，像是有什麽矛盾。她雖然陰差陽錯之下用神火催生了千山紅，得到顧前輩的感激，到底還是討了一頓罵，又沒出上什麽力氣。

  ??她不喜歡欠別人的，那種感覺會讓她如坐針氈。

  ??雖說顧潯陽一開始就是拜托她照顧好小狐狸，可這幾日她連小狐狸的影都沒見著，總是有些心虛，生出一種“隻拿錢不辦事”的錯覺。

  ??她對金錢的認識沒有那麽複雜，但也知道“開源節流”的道理。

  ??到底是隻花錢不賺錢，她心裏總不踏實。若不尋個法子來覓些銀錢，她怕是連煉丹的藥材都買不齊。

  ??也不知道食宿和學雜費用如何。

  ??明碼標價的情報，畢竟還是收集來的。

  ??而有的情報，可以不用銀錢就能換到。

  ??比如碧雲天的黃金屋，藏書千萬，汗牛充棟。

  ??思來想去，她交換了五個情報。

  ??老人將她的紙張收起來，卷成一個很小的卷軸，然後放到抽屜裏。

  ??從許仙仙的角度，完全看不見抽屜中的情形，但可以看見老人翻了一陣，像是還要歸類。

  ??接著他轉身拉動一個手柄，這時候人不太多，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某個被遮擋半邊的高大櫃子上凹進一個暗格，然後是另外的櫃子。

  ??齒輪不斷咬合著，傳送履帶和滑輪裝置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運作，圓台上的橫木將一個個帶有編號的特殊卷軸或者木匣運送到高高低低的不同地方。

  ??最終，由一台很像符兵的木製機關運送到櫃台下。

  ??許仙仙鄭重地接過自己用銀子換來的情報，頗有種把錢都花在刀刃上的欣慰。她打算回去再看。

  ??說實話，她最關心的是九月的試煉應當如何準備，最好奇的卻是有關滄海北門氏的故事。

  ??滄海和鼎元畢竟是隔海相望的二洲，消息雖不至於隔絕，卻也比不上陸上通達。

  ??由於擇路小心，路上基本沒有經曆過什麽太大的城市。

  ??她卻在驛道邊上的茶館裏，偶然聽到過北門的名字。

  ??不過，是叫北門疏。

  ??說的是滄海二皇子來帝都為質一事，茶客們中有來自北方的商人，居於沿海，時常與滄海互通商品，故而聽過許多事情。

  ??據說這滄海帝國中分為兩黨，一黨為太後，一黨則是才少年的小皇帝。

  ??而那太傅北門疏，雖然像是個無用虛職，卻能在太後和皇帝之間婉轉斡旋。而兩黨有問題爭議不下之時，無論太後還是小皇帝，往往都會去詢問他的意見。

  ??這次將應王為質之事，據說便是太後提議、北門疏與小皇帝商議之後的決定，而大費周章不惜將親王為質，便是為了冰裂海周圍的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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