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仙君知道的可還真不少，以往那些仙長可是連水稻和麥子都分不清呢。”這對尋常農戶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常識，對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長而言卻是短板。

  ??“靈泉村今年收成可還好？”江硯文此時就像個在田邊歇腳過路人，與田裏的農人閑話桑麻。

  ??穀春高興道：“咱們靈泉村不止有靈泉，水頭也好。昨年瑞雪，今年的麥子長得又高又挺，我家雇了短工收麥，這幾天我都在給他們送飯，忙得不行。”

  ??江硯文側身倒茶，有意無意把向葉星闌的方向瞟了一眼。不緊不慢道：“這倒是辛苦姑娘了，也是奇怪，還沒到三伏天，天氣便這般炎熱。”

  ??“仙君也這般覺得？”穀春不似剛才那般忸怩，看了眼葉星闌，回想起今日見他大敞著領口的樣子，不覺有些臉紅。

  ??又發現江硯文正看著她，忙找話來說：“我本以為仙君們都是不畏寒不怕暑的，今日傍晚時我見葉仙君他們三位坐在那空房外麵飲水吃涼糕本來還詫異。可能是沒看見我吧，當時我剛好挑著飯盒送飯回來，本想與三位打個招呼。沒想到叫了兩三聲都沒讓仙君們聽見，當時又趕著回去，就先走了，還望仙君們莫怪。”

  ??葉星闌聽見“空房”二字手下一抖，在他原先畫了圈和十字的那個符號上又畫了個小圓，漫不經心道：“那空房倒還幹淨，我們呆了一會兒。恐怕是我們熱得頭暈目眩的，沒聽見姑娘的聲音。希望姑娘不要見怪。”

  ??“哪裏的事，”穀春不知自己已經被兩位仙君繞到要緊的話上，不意外地說出他們想聽到的答案，“那間屋子雖然許久無人居住，但村子裏的空房都是有專人時時去打掃清潔的，所以還算幹淨。”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那井裏的水如此清甜，原來不曾廢用。”葉星闌刻意把聲音放緩些，用白紙擋著半邊臉，默默觀察穀春的神情。

  ??“仙君……飲的是那裏的井水？”穀春一怔，嘴角微微往回收了收，帶著幾分猶豫道，“畢竟沒住人，那裏的水不太幹淨，仙君日後還是莫再飲了。”

  ??“是麽——”葉星闌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有蛇啊！”

  ??葉星闌心裏一緊，來不及想什麽，大喊了聲“簟秋”就向外衝去。

  ??“關心則亂，”江硯文嘴角微揚，對愣在原地的穀春道，“是穀夫人吧？

  ??庭院裏是捏著燃火符的元中倫和兩個打著燈籠的小丫鬟，正弓腰尋找著什麽。一個葉星闌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立在一丈高的紅獅子泥塑下，青衣少女的衣物看起來有些淩亂。

  ??耳後一道勁風傳來，趙簟秋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對上葉星闌一張焦急的臉。

  ??元中倫聽見門被重重推開，一轉過頭就見葉星闌火急火燎抓住趙簟秋的肩膀，四下用靈息查看了一番。

  ??“沒事你叫什麽叫！”觸及到趙簟秋驚訝的目光，葉星闌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對剛才的行徑懊惱不已，趕緊鬆開手怒問道，“什麽蛇，哪兒啊？”

  ??“不是我啊，”趙簟秋茫然地看著他道，“誰又惹你了。”

  ??葉星闌警惕地往四下一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後，趕來幾個衣衫淩亂的家仆，戰戰兢兢舉著火把。

  ??“這——這是怎麽啦？”穀村長驚訝地從書房走出來。

  ??正巧江硯文和穀春也是一前一後走過來，江硯文將那瘦巴巴的中年男人攔住。

  ??“爹!”穀春憂心地看向那個男人，“我們先別過去，還有仙君們在呢!”

  ??“是那個沈大娘，小心——”草垛旁傳來一陣動靜，一聲“唔呀”衝出來個披頭散發的瘦削女人。元中倫凝氣於雙拳，穩紮馬步道：“氣定乾坤，金剛破魔。”

  ??鍍上一層金光的雙拳快如閃電，擊中女人肋下、頸後幾處。把她那稻草人似的身體打得像根倒伏的麥子。

  ??“嗚啊——”女人嘴裏吐著白沫，枯瘦細長的四肢不斷抽搐萎縮。仿佛絲毫感受不到痛楚，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向對她出拳的元中倫猛撲過去。

  ??“什麽，大……大娘?”聽見元中倫的話，穀春驚訝地捂住嘴，要向院裏衝過去，嘴裏不住念道，“仙君們放過大娘，別打她呀，她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反觀穀村長，雖然震撼，卻要冷靜得多：“春兒，你莫去。想必你大娘是給妖魔附了身，仙君們手下知道分寸，你別去添亂!”

  ??“爹，可是——”無論這女人對她怎樣，畢竟還是她大娘，她焦急地看著那個不成人形的散發女人，卻隻能拽著他爹的袖子，立在原地。

  ??“你們兩個說說，怎麽回事？”穀村長厲聲斥責跪在腳下的兩個小丫鬟，“夫人不在臥房裏歇著，在院子裏幹什麽!”

  ??“老爺……老爺……我不知道呀，夫人本來拆了頭發正要我們服侍著入睡，忽然就說什麽要喝水。”其中一個像是嚇壞了，臉色慘白地瞪大眼睛解釋道。

  ??“是啊是啊，我和夫人說讓我去打水，她卻執意不肯，還反手扇了我一巴掌。”另外一個也害怕道，“夫人突然就跑到院子裏，鞋都沒穿，把我們嚇壞了。”

  ??兩個小丫鬟眼裏都泛著淚光，主人被妖魔附身，他們就在當前卻沒能攔住，這還不被主人家往死裏打。

  ??兩個丫頭本來出生卑賤，是從牙婆那裏買來的孤兒，無依無靠的，唯以主人為仰仗。平日辛辛苦苦做活，受著穀夫人的挑三揀四本就已經憋足委屈，這下哪裏不慌了神。

  ??“然後呢?”看著院中與元中倫糾纏打鬥的黑白影子，中年男人沉聲道，“然後她是哪番被妖魔纏身，哪番變成了這個模樣!”

  ??穀村長怒道:“我養你們是來幹嘛的!是不是給你們吃太飽睡太好就忘了誰是主子!要是夫人有什麽事，那你們也下去給她好好使喚。”

  ??隨後大概是覺得自己在仙君麵前有些失態，緩和了語氣道：“仙君可還有什麽問題要這兩個賤……這兩個丫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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