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的靈泉村是個小村，青山綠水，靜謐如畫。

  ??翠竹嫩筍，清溪白石，斜陽將垂下藤條的老樹籠罩上一層金色的光輝。晶瑩的汗珠從少女們凝脂般的皮膚上沁出，打濕了手中的白綾汗巾。

  ??若放在南邊，就是江南的水靈姑娘們采蓮唱漁歌的場景。而放到這不南不北的靈泉村，就成了活潑的夏日少女捉魚圖。

  ??靈泉村本是個普通的小村落，平日裏安安靜靜，村民們各做各的事。隻因為離驛道近些，常常接待些過路人。

  ??光腳站在水裏的少女們不多，隻有四個，估計是常常結伴的。

  ??和那些從小長在高宅大院裏的小姐們不同，她們的膚色被太陽曬得有些深，泛著蜜色的光澤。膚色是很健康的紅潤，手臂和小腿肚都結實有力，手腳勤快。

  ??看來是常常幫著家裏做事的農家女。

  ??六月鯽魚肥，果真不錯的。

  ??銀灰色的鱗片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一隻不要命的肥魚小口微張，吐出一連串的泡泡。又是一竄，便快速閃到了樹蔭下。

  ??“不許跑——”突然出現的女聲打破了這山野間的寂靜，數道水波如指甲印般掐上水麵，一隻毫無花色的白布鞋踏水踩上那隻瘋狂逃竄的肥鯽魚。

  ??幾個少女吃了一驚，剛見一個白影掠過，嚇得花容失色，就聽見後麵傳來一個極低極輕的聲音。也沒聽清是說什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擠擠攘攘抱作一團。

  ??“抓住了！”那條肥魚翻著白眼被一踹一挑，水花飛起等人高。少女們驚魂未定，就感覺一道雪白刀光擦耳而過，幾乎暈厥過去。

  ??“秉煜，接著！”女聲一喝，一個竹簍網住魚後再順勢向後一蕩，肥魚在竹簍壁上打了個轉，徹底昏死過去。

  ??“驚擾各位，實在不好意思。”回魂的農家女們定睛一看，原來是個比他們年歲小些的姑娘。一時的怒氣上了臉卻又開不了口，到嘴的話愣是罵不出來。

  ??村裏的姑娘大多是懂事早熟的，勤快老實，哪裏會與個小姑娘計較。

  ??女孩十二三歲的年紀，白衣素裙，黑色長發紮成高高的馬尾，五官清清秀秀，透著一股子活潑嬌憨。

  ??隻是手裏的刀刃實在太過鋒利，在陽光下反著光。

  ??為首的高挑少女是這四個裏頭年紀最大的，頭上紮著一根魚骨磨的發簪，已然及笄，下意識將三個年紀小些的護在身後。

  ??“這……妹妹是外鄉人吧，撲魚哪用這麽利的刀具？不妨放下，免得不小心傷著手。”這話說得體貼，說話時她卻不斷打量著這個外鄉人。

  ??衣著簡直太過樸素，比他們幾個農家女還不如。

  ??這女孩身上一點顏色裝飾都無，隻有腰間掛著一個烏漆墨黑的錢袋。布鞋的邊上磨損極重，像是常常趕路。

  ??“那我就收起來吧，秉煜，過來。”女孩對著她招了招手，她茫然指了指自己，女孩點頭道：“別磨磨唧唧的。”

  ??正猶豫著抬腳，一個黑衣裳的小孩從側邊跳出，舉著個魚簍。

  ??少女尷尬之餘又有些驚駭，這哪裏又蹦出來個小男孩。

  ??許仙仙習慣了她的強盜做派，也不顧幾個目瞪口呆的少女，拎過魚簍就招呼著朱秉煜上岸。

  ??“這——這是我阿爹和晴子阿爹還有雪兒阿爹和村長四家人的魚塘，你們不能捉的。”突然“誒”一聲叫住他們的是四人中最小的那個，漲紅了臉怯怯看著手握短刀的許仙仙。

  ??許仙仙看她一眼，她卻反而縮回目光，一副膽小的樣子。

  ??“小蓮，你怕什麽，你說得對。”另一個眉毛彎彎的鵝蛋臉把汗巾往腰間一收，對著年紀最長的那個道，“是吧，穀春姐姐。凡事總要占個理。這些年山上的野味都被那些妖獸吃得不剩，村裏圈養的雞鴨也時常被叼走，那些仙君又不會管這樣的瑣事。難不成如今這養的魚還要叫這小丫頭搶了，我們都改吃素不成!”

  ??“晴子!”一直沒說話的那個大概就是雪兒了，大約在學堂幫傭是要受些禮教，她看起來要冷靜大方得多，扯著晴子的袖子使眼色。

  ??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孩還指不定是什麽山精野魅呢，要隻是撈條魚還好，萬一是哪個妖獸化形後來唬人的豈不是更可怕。

  ??女孩似乎是有些不耐地眯了眯眼，上挑的眼角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女孩逼近四人。

  ??穀春畢竟是大姐姐，歎了口氣連忙道：“你可不要往心裏去，我們靈泉村的水頭好，無論是山泉還是養出來的魚都不隻是自家吃，還要往上頭供給宗門，價格……價格——”盡管感受到周圍變低的氣壓，穀春還是把最後兩個字說出來，“——不菲。”

  ??女孩看著她，半天沒有說話。

  ??對啊，穀春挺直腰背。這隻是個比她小的丫頭，除了模樣清秀漂亮些，穿著比她都不如，又有什麽可怕的。

  ??那禦劍飛行的仙君她都見過，怎麽會怕這小姑娘。

  ??許仙仙也納悶地想著，按說她這用幻術改變過的容顏是極溫和可親的，怎麽好像現在還有點招怨。

  ??“這魚不是你們家魚塘的，”許仙仙咧出一個她自認為和善其實蠢爆了的笑臉，揚了揚雪月刀道，“我從下遊追了它有小一刻鍾才趕到這裏來的，你看……我弟弟累得是滿頭大汗。”

  ??幾個少女看見她晃刀就心悸，半信半疑看了眼黑色布衣的小男孩。

  ??他這小半年被許仙仙養得不錯，至少不再是細手細腳的大頭娃娃，看著還康健，加上每天跟著不靠譜的卞姐姐到處瞎竄，皮膚曬得黑黑的。

  ??許仙仙叫他從來都是叫名字，這還是朱秉煜頭回從她口中聽到“弟弟”二字，小黑臉上浮起兩團酡紅。

  ??他模樣本來生得好，這副乖巧害臊的樣子惹得幾個少女一陣笑。

  ??“小弟弟和姐姐是外鄉人吧，不知和爹娘趕了多久路，又從哪裏來的?”穀春是村長的女兒，識得些字又會算賬，二八年華正是青春靚麗，招待商人仙君外客們都是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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