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龍鱗
作者:
緣君九月 更新:2021-07-21 08:11 字數:2899
她朝門外走去,步伐輕盈得像是在飄,很快就消失在許仙仙的視野裏。
??許仙仙感覺到火元素的暴動,臉上辣辣的。想也不想,就把胳膊一伸,腳一蹬,躍出了漂亮的玫瑰花窗。
??風涼涼的,窗戶外,或者說後院,是一片花圃。風兒吹散了花圃的香,空氣中還夾雜著泥土的濕潤氣息。
??那個女子,竟然在澆水。
??她剛用火點著屋子,又來用水澆樹。
??而且,不止她一個人。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她隻手抱在懷裏,小腦袋埋在她的脖頸間,臉蛋紅撲撲的,像是睡著了。
??那女子微微一怔,側過半邊臉來,剛好對著許仙仙的方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她把額頭貼著那粗糙的樹皮上,低語了些什麽,目光愈發堅定決絕。
??女子的眼中沒有半點留戀或是嫌惡,淡藍色的瞳孔中是一簇掐不滅的火焰。
??別了這皇宮,別了這日月,別了這汙濁的塵世,別了那些可笑的陰謀。
??空氣中的元素再次波動。
??這次,是風。
??乘風而起,禦風而行。她飄飛的衣袂融在了雲裏。
??“你是誰?”許仙仙伸手抓住她的一角衣袍,手中突然一刺。
??……
??“嘶——啊。”許仙仙的手掌如遭電擊,電流飛速地穿過她的手臂,直直衝上頭頂。
??“卞姐姐,我就知道不對。”朱秉煜擔心的聲音從她上方傳來。許仙仙睜眼竟然模模糊糊看見一個人影,用手指在自己麵前晃了幾下,差點沒往朱秉煜臉上扇去。
??“火?”許仙仙下意識攏了攏袖子,“好涼……”
??張開手心,撲麵即是徹骨的冰寒,一片貝殼狀的冰藍色鱗片深深嵌入她的皮肉。
??“龍的記號。”玉麵的手與她十指交握,口中念著不知道什麽咒語。過了好一會兒,兩隻手才恢複正常的溫度。但冰藍色的鱗片沒有消失。
??“我不認識龍。”自從擁有靈視之能,她總是看到很多混亂破碎的畫麵。有的在眼前和周圍,有的則是異國他鄉,她從未踏過的土地。
??她甚至不知道那是過去、現在亦或未來。
??是真實、虛假亦或記憶夢境。
??破碎、淩亂的信息充斥著她的腦海,甚至會影響到她的身體和靈識。她像神的使者一樣聆聽世間的聲音,卻無法將它們傳達給神明,而是隻能痛苦地一次次“看見”和“聽見”,受到毫無幹係的幹擾和影響。
??而這個場景,是她目前唯一一個反複進入的場景。一次在秦府,一次是現在。
??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個鮫人的身份,卻想不通和她看見的幻境有什麽關係,更不明白她的立場和目的。
??“龍的記號,什麽意思?”玉麵乃是上古大妖九尾狐的後裔,雖然記憶被反複清洗過,妖族的常識和家族的教誨總是不會忘。
??“請求。”玉麵的手指繞著龍鱗打了一個圈,“她很痛苦,她正在受難。她有一個請求,請你實現。”
??“什麽樣的請求?”許仙仙看著冰藍色的鱗片,總感覺心裏不自在。
??“她請求擁有非常鑒的主人,誠懇地請求……”玉麵的聲音中藏著無盡的哀傷,“這是龍族的誓言,她願意以自己身上最堅硬的鱗片為交換,並召喚你前去。”
??“她會相信一個素未謀麵的人?”許仙仙苦笑道,“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玉麵補充道:“這誓言,至少已經立了二十年。”
??許仙仙:“……”
??“但龍的壽命很長,所以你不用擔心。”玉麵顯然沒有理解許仙仙內心的想法,妖和魔天生不同凡人,壽命綿長。二十年不過彈指雲煙,之所以說靈修者超脫塵世,也不過是超脫了凡人百年輪回的宿命。
??“這都是什麽事啊,我也不認識她,誰知道她在哪兒,又要找我幹什麽?”許仙仙攤手道,“若她遠在異國、潛於海底,我也該飛奔去?”
??“看來不是急事。”玉麵揣測道,“龍的咒語很強大,無法解除。而像這樣跨海的強大追尋咒,對他們身體和靈力損害極大。拔鱗之痛,想來遠不及她要讓你做的事難。”
??“這樣的靈視感應不會是無緣無故,你一定是觸碰到了什麽。”兩麵從指甲間彈出緋色的粉末,粉末化煙在空中緩緩流動為一個紅葉的圖案。
??“紅葉?”許仙仙回憶起那股淡淡的玉簪粉的味道,苦笑道,“今天的事情……不,或許說所有的事情都支離破碎。他們想讓我做事,卻不告訴我真相。”
??龍鱗和鮫人,紅葉軒和許旭州,還有……失去妖力的她。所有的事情看似從流丹閣的大火之後才開始,實則早已緩緩駛上軌道。
??許旭州不告訴她真相,卻推著她,一點點去追尋往日的蹤跡。是誰的算計?
??她父親知道,然後他自刎而死。
??她兄長知道,但他北上不知蹤跡。
??許旭州知道,卻始終玩笑言語繞彎子。
??楚國師知道,而他顯然是皇室的忠誠奴仆。
??每到事情變成一團糟的時候,大多人會浮躁不安,並因此而忽略掉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許仙仙恰恰相反,大概她骨子裏和那尊殺神一樣冷血,境況越糟的時候反而最冷靜。
??“或許,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呢。”她無意識地將一小串銅錢從左手轉到右手,又從右手轉到左手。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突然問朱秉煜,“秦府……有什麽東西?”
??“你沒打算告訴我?”許仙仙微微皺眉,沉聲道。
??“我不想讓姐姐擔心——”朱秉煜的話還沒說完就勾起了她的怒火。
??“那還叫我姐姐幹什麽呢?是姐姐就該好好護著弟弟啊!”這音量比起她平常實在高了太多,朱秉煜完全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和許仙仙不同,他是天生的流浪兒,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所以他渾身帶刺,從來不敢輕信別人。戒備和偽裝才是在黑壓壓的空氣中生活的常態,可一旦有一束光從生活裂開的縫隙中照進來,有誰會拒絕呢。
??那是誘惑。
??那束光很亮,亮得要刺痛人的眼睛。
??那束光不暖,卻讓他因此而放下了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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