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小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著繩子，左右是幾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女孩。有的綁著，有的沒綁。最小的看著四五歲，大的也至多十一二歲。

  ??“這是哪兒？”雖然嘴裏沒被塞東西，他也不會大吵大吼，隻是從心底發出了這個疑問。

  ??房間裏的光很暗，暗到屋裏每個人的眼睛都看不出什麽光亮。屋外像是有人在交談，也不避諱他們。

  ??“邢爺，你看過這次的貨了。怎麽樣，我趙二虎挑的可都還入得眼。”一人諂媚道，“這趟六個丫頭，三個伢子。不知您看中哪幾個了？”

  ??“得——我也不管你的貨沾不沾腥，實話實說這次要這麽多人實在是去填缺的。”被叫做邢爺的龜公壓低聲音道，“您也知道那秦公子下手沒個輕重，好些賤命的扛不住就沒了。”

  ??“瞧您說的，扛不住那是他們沒福分。誰要是能得秦小公子的賞啊，算是祖上冒青煙了。”趙二虎一臉油滑道。

  ??“嗬，你倒是會說。怎麽不自個兒伺候那畜生去？”邢爺白他一眼。

  ??“我趙二虎膀大腰圓、皮糙肉厚的，哪裏敢去汙了您們的眼。”趙二虎非但不怒，還笑嗬嗬道，“倒是這回撿了個寶，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雖然瘦了些，眉眼倒是這回裏頭長得最好的。”

  ??“你說瘦得就剩個骨架子的那個？長得好又怎麽了？”邢爺撇撇嘴道，“誰知道是不是個病癆鬼，要是三兩天還沒出台就死了我可就虧——”

  ??“哪裏敢啊我的爺，”趙二虎著急道，“這小子正對著秦小爺胃口呢，要不說賤命是真賤，這伢子挨打從不吭聲，就是皮開肉綻了也沒見叫嚷過。想來是被打慣了，什麽都受得住。”

  ??邢爺略一思忖，擺擺手道：“你把他帶出來，我再仔細瞧瞧。”

  ??朱小六就這麽清清楚楚聽著別人在談自己的買賣，心裏不歡喜卻也不覺得悲涼。

  ??太久沒見光，忽然透過來的亮光讓他有些不適應。他隻看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過來把他拖出去，一時竟然都忘了反抗。

  ??“剛才還沒醒，您看看這眼睛漂亮得——保準秦公子能喜歡。”趙二虎掐著朱小六的下巴，轉給邢爺看。

  ??“什麽狗屁兔兒爺！”他心裏怒罵一聲“下賤東西”，又羞又惱地在趙二虎手上狠咬了一口。

  ??“小崽子——”趙二虎臉上的橫肉都顫抖起來，抬手就要給這賤命的小子一巴掌。

  ??“哎——算了算了，賣給我就是玉麵歡的人了，臉上你也敢打？”邢爺看著不壯實，手上力氣倒是大。一把按住趙二虎的手，“帶回去好好調教調教不就懂事了，這時候你可別給我添亂。等事成了，他要是能攀上秦公子的高枝，還不是要對你趙二虎感恩戴德的？”

  ??“是了是了，”趙二虎看了他一眼，堆笑道，“邢爺手下教出來的，哪個不是公子哥們一擲千金的頭牌。這小子是走了大運。”

  ??朱小六冷冷掃了他一眼，連話都不想說。

  ??趙二虎也不再管他，反正生意算是談攏了。

  ??“邢爺這滿院子的，也就在劉三郎和我這裏挑了三個小伢子，就不看看丫頭？丫頭也挺水靈啊——”趙二虎朝著角落裏一個清秀的女孩眨眨眼，示意她過來。

  ??“邢爺，奴家楚姿。”女孩約莫十一二歲，聲音軟糯。經過朱小六身邊時還白了他一眼，像是覺得他不識相似的。

  ??朱小六眯著眼輕嗤一聲。

  ??“這樣的貨色也就一般，怎麽——你收了她的好處？”邢爺像是沒提起什麽興趣，對趙二虎道，“你寶爺都還沒來，著什麽急？”又對那有意無意往他身上蹭的楚姿說：“寶爺眼睛才毒呢，叫他挑中的準沒錯。你要想進我玉麵歡，也是他說了算的。”

  ??“是，邢爺。”楚姿似有些氣餒道。

  ??“瞧哪——”趙二虎眉毛一揚，同時又對著楚姿使了個眼色道，“寶爺這可不就來了嘛。”

  ??來人身形頎長，一身墨綠長衫，五官清秀眉眼細長。本該有幾分書生氣質，卻偏偏透著一股陰詭之色。要是靠近些，身上的脂粉香氣重得能熏死人。

  ??“怎麽來得這麽晚，我也就比你先走幾步路？”邢爺打量他一眼，生疑道。

  ??“怎麽，你還要問起我的話來了。”寶爺瞥了他一眼道，“上次是那個沒眼水的，淨挑些不懂事的賤丫頭回來，差點沒把嶽老爺氣得——”

  ??“是是是，看丫頭可不是還得用著寶爺您。”邢爺臉色一變，不鹹不淡道，“上回是您不在，我逾越了。這回還得是您來。”

  ??“自然要我把著。”寶爺回頭對趙二虎道，“先來看你的貨，也是信你是個老人，知道分寸。”

  ??“是是是，寶爺隨便看。老趙我不敢髒了寶爺的眼睛，這六個丫頭都是有規有矩的。”趙二虎立馬道。

  ??“這是邢爺挑中的？”寶爺瞟了朱小六一眼，幽幽道，“倒是撿了個寶啊……”

  ??“寶爺，奴家楚姿。”直接被寶爺忽略在門口的楚姿咬唇道。

  ??“哦，”寶爺懶懶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說話。

  ??“挑中了哪個？”邢爺把屋裏幾個瑟瑟的丫頭都給掃了一遍，覺得也就這楚姿尚可。餘下都是貧苦家的丫頭，沒什麽好挑的。

  ??“要這個。”寶爺突然道。

  ??邢爺和趙二虎都順著他的指頭看過去，兩人一臉不可置信。

  ??看著指向自己的寶爺，朱小六心裏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不是他那陰鷙的眼神，而是別的什麽在讓他害怕。

  ??邢爺挑眉道：“寶爺這是什麽意思？”

  ??“我以為你明白我的意思。”“寶爺”故弄玄虛。

  ??“這可不夠意思。”邢爺突然抽出貼身的匕首，豎在“寶爺”下巴前，“你不是寶爺，寶爺在哪裏？”

  ??“您二位這可是幹什麽啊！”趙二虎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勢，幹笑幾聲道，“這不是寶爺又是誰？寶爺您別生氣，邢爺您也先冷靜冷靜。不必為了個——”

  ??“在這兒呢——”“寶爺”突然出現趙二虎身後，一記刀手砍向他後頸，臉上竟是一種玩世不恭的笑意。

  ??朱小六吃驚地感覺腰上什麽東西一動，然後飛到了“寶爺”手中。

  ??“唔……”邢爺反手一刺，卻撞上一把剛硬短刀。這青樓裏的龜公雖手段狠辣，卻不一定是練武的好手。許仙仙左手揪起一臉驚愕的朱小六，右手反著用刀背一砸，這邢爺便不省人事了。

  ??“跟我走。”這樣醃臢煩悶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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