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門外好像有什麽東西碎了，許仙仙吃東西雖然快，但從來都很認真。但當她用筷子撈起最後一根細細的麵條時，突然聽到了拳打腳踢的聲響，是店外麵傳來的。

  ??然而本來與她無關的事情，卻在她在櫃台排出五個銅錢後，與她沾惹上了關係。

  ??“哪兒來的小崽子——啊？”與老板娘道謝後，剛走出店門就看見個膀子油晃晃的大漢，把拳頭往地上掄。許仙仙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正打算走開，卻聽見一聲奶聲奶氣的“姐姐”。

  ??她腳步一頓，就回頭多看了眼。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還真是揪心。隻見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蜷縮在地上，臉上就像開了染坊，紅一塊紫一塊。大漢下手狠，一拳就又把他的鼻梁揍開了花。

  ??小男孩懷裏抱著什麽東西，黑漆漆的眼睛看著許仙仙，有氣無力地又喊了一聲“姐姐”。

  ??“還敢來——還敢來？”大漢嘴裏罵咧咧地從那小崽子身上扯出一個油油的紙包，把紙包往案板上一砸道，“哪裏來的賊婆子生的賊小子！老子天天宰肉，骨頭渣子都能給你宰得細細的。就你這細手細腳的癆鬼樣，連我這半斤牛肉都賠不上！”

  ??小男孩一聲聲悶哼，看那猛勁怕是連骨頭都要打斷了，他卻就是咬著發灰的嘴唇不求饒。

  ??許仙仙看著本就心裏不忍，尤其是被他兩聲“姐姐”叫得心軟，腦袋亂亂地喊了一聲“住手”。

  ??“小姑娘站遠些，本來這天色晚了就不該瞎溜達。我手上又逮著個賊小子，可得讓他好好長記性，不然還不知道大爺我的厲害！”

  ??“他偷你東西是不對，可你也不該下手這麽重打他。”許仙仙被那小男孩黑漆漆的眼睛盯得發毛，頭一回遇上這種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這麽做。

  ??“嘿——小丫頭片子，快回家找娘親去吧。”大漢揪住小男孩的耳朵，把他的手按到還帶肉沫的油膩墊板上，冷笑道，“偷東西就宰了手，都知道的規矩。小丫頭可不要晚上回去哭著做噩夢啊。”

  ??“你別——”許仙仙聽到這樣的狠話，哪裏敢真的轉頭就走，指著那油紙包道，“他不是都還給你了嗎，你就放過他一回，他下次肯定不敢了。”

  ??“放屁——”大漢扭住小男孩掙紮的肩膀，啐了一口道，“這賊小子比耗子還精，這個月都是第三回被我抓著現行了！手打折了來，腿斷了都還拖著來。怕就是看老子和氣不發威！誒我說小丫頭你這麽幫著說話，該不會是和他一個賊窩的吧。長得清清秀秀的怎麽還勾搭上賊小子了？將來也當個賊婆子？”

  ??許仙仙頓時血氣上湧，心裏將那滿臉橫肉的大漢揍成了個豬頭。

  ??“姓王的，別以為灌了兩口黃湯就是壯了膽子。欺負個孩子算什麽英雄好漢？自個兒在賭坊被人砍了三截指頭，你就要找個小乞丐發氣？再說這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你嘴巴放幹淨些。看你這樣子，也難怪四十多歲還打著光棍。”老板娘生得明豔，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就是罵人時眼睛看著也還帶笑意。

  ??“行——我不跟寡婦吵，晦氣——”王屠夫往地上吐了口痰，又用鞋底蹭了蹭，然後抽出那把滿是油光的菜刀。“看你們今天那個英雄好漢來救這賊小子的三根爪子。”

  ??“等等——”許仙仙剛出聲就又被打斷了，這回不是王屠夫而是老板娘：“各人有各人的命。既是慣偷不改的小崽子，斬了也算是個教訓，將來他以後才明白怎麽個活法。”

  ??又道：“這事情和小姑娘你本就沒關係，還是快些回家去吧。”

  ??許仙仙苦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叫她就這麽看著啊！這麽小一個孩子，看著才五六歲。瘦骨嶙峋的跟柴火棒子沒什麽兩樣，凹進去的兩頰幾乎能放個雞蛋。

  ??小男孩不叫也不鬧，隻是拚命地掙紮著。在王屠夫手臂上狠狠咬了一排牙印。“小畜生——”王屠夫反手給了他一耳光，就趁鬆手這下，被打得看不出人樣的小男孩突然一縮，從他胯下鑽出來。剛跑了兩步就被一雙油膩的大手揪住頭發拖拽回來。

  ??“誒呦——這賊小子，看來還是下手輕了，還能跑能跳的。”雪亮的菜刀在空中一晃，許仙仙來不及思考，閃身過去，二指微屈，扼住了王屠夫的手腕。

  ??“快跑啊——”還不待許仙仙提醒，小男孩看了她一眼就捂著肚子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丫頭你這是幹什麽呀？我做生意也沒缺斤短兩過吧，怎麽你就三番五次地阻攔呢？這賊小子就是個賤命，偷盜成性，你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就還是那副德行。”王屠夫重重一聲把菜刀插進案板裏，怒不可遏道，“瞧瞧——瞧瞧，肉還一塊兒拿了。這可不行啊，小丫頭你別走——你要充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漢把他放了，那你就得替他把錢給付了。”

  ??“好，我付。”雖然有些肉痛，但好歹是救了一條性命吧。那麽小的孩子，要是又遭了毒打手上又落個殘疾，以後可怎麽活得下去。

  ??“多少文……”許仙仙弱弱道。

  ??“二十八。”王屠夫瞪她一眼，“我也就不跟你算別的什麽了，小丫頭這回吃虧，下次長個記性。”

  ??“哦。”許仙仙沒有把那一貫錢全放在儲物袋裏，而是有一百文單獨放在了窄窄的袖子裏。二十八文就算是五碗素麵還餘三文啊。

  ??“小姑娘今天不聽話，回家怕是要被罵一頓了。”老板娘深深看了她一眼。

  ??“追不上的——看那賊小子就是被打慣了的。”許仙仙小心翼翼數了二十八文錢，覺得王屠夫的話有些奇怪。卻沒有深思，而是氣呼呼道：“依我商鼎律法，你為什麽不報官？要是直接斬手報怨，是觸犯了刑律的。”

  ??“小丫頭知道法，卻不懂規矩。看來……你沒把錢放在錢袋裏啊。”王屠夫衝她嗬嗬笑了兩聲，“沒丟什麽重要的東西就好。”

  ??“什麽！”她一模腰間才發覺不對——儲物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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