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妙妙似乎並不想過多的提起季明珍。兩個人都已經成為彼此的噩夢。隻聽得屠妙妙道：“當時，季明珍帶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女孩子也正在西湖遊玩。”神龍子看一眼楊水仙，心中斷定那小女孩就是花仙子。但是想到花仙子跟隨靜琳師父上的峨眉出家清修，心中卻不是滋味。

  屠妙妙接著道：“當時，有幾個潑皮見季明珍頗有些姿色，便欲要戲弄與她。小女孩見狀早已經嚇得哇哇大哭。我氣憤不過，便施以援手，出手將他們都丟進了西湖喂王八。後來我才知道，季明珍武功並不在我之下，隻是她不想出手罷了。”屠妙妙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開口道：“她感激我出手相救之恩，我們便一起聊天，相談甚歡，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屠妙妙又道：“她盛情邀請我到她家中做客，見她熱情，我也不便推辭。我跟隨她來到了四季山莊，此時我才知道她乃是花傾城的妻子，四季山莊的夫人。”姬冷煙也一直聽著她的話，聽她為了龍嘯天浪跡江湖，心中卻也不是滋味，開口問道：“她不過是一個會些拳腳功夫的弱女子，和你也是一樣，又如何成為你噩夢？”

  癲大師卻道：“姬冷煙，你頭發不長，見識卻是如此短。若是說季明珍是一個弱女子，想來江湖就沒有強女子了。”屠妙妙接著道：“季明珍將我帶到她的房間。她的房間並不大，卻布置精致，牆上掛滿了字畫。每一幅字都蒼勁有力，每一幅也都栩栩如生。但是我卻發現，每一幅字畫都沒有落款署名，心中也是頗感詫異。”

  屠妙妙不禁長歎一聲，道：“後來季明珍告訴我，這些字畫都是她師兄龍嘯天送給她的。她將此當成嫁妝帶進了四季山莊。”無望大師早前已經告訴過神龍子，龍嘯天和季明珍乃是同門師兄妹，兩個人青梅竹馬。

  無望大師道：“龍嘯天和季明珍乃是同門師兄妹，送些字畫也是無可厚非。”屠妙妙卻道：“我聽的季明珍講起龍嘯天，眼中流出的卻是無限深情。我雖然麵不改色，但是心中卻是醋意大發。想到季明珍已經得到了花傾城，卻心中記掛著龍嘯天。我更恨不得一刀殺了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癲大師開口道：“你是怕，有一天龍嘯天會回到她的身旁？”

  任何一個女人，隻希望自己的男人心中隻能裝下自己。但是任何一個男人，卻希望心中裝下世間所有的女人。

  一個女人如果不知道這一點，她定然會痛苦。

  屠妙妙道：“季明珍給我講關於龍嘯天的所有事情，但是我才是他的妻子。我丈夫的事情，我卻要從另外一個女人嘴裏聽說，這對我就是一種莫大侮辱。我每聽她說一個字，心中便如一柄利劍刺入胸膛。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定要報複季明珍……”

  癲大師卻哈哈一笑，道：“最毒婦人心，由此可見一般。”屠妙妙並沒有理會癲大師，接著道：“我知道，當時花傾城正在習練花家的絕頂神功，已經很久沒有和季明珍同房了。我還知道，花傾城有個習慣，就是在臨睡前喜歡飲一杯冰菊花茶。我便心生一計，在花傾城飲茶的杯中放上了催情花。當花傾城熄燈後，我便悄然推門進入了花傾城的房間……”

  一個女人，一個擅於嫉妒的女人，為了報複，是什麽事情也可能做出來的。屠妙妙也許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為了報複季明珍，竟然會出賣自己的身體。

  寧可得罪君子，絕不能夠得罪小人。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夠得罪女人。尤其是像屠妙妙這樣的女人。

  琴老和幾位堂主聽得，頓覺的不可思議，想到屠妙妙為了報複，居然犧牲色相，出賣自己身體，從而誘惑花傾城，都對她鄙夷不已。但是神龍子在旁，也都不便過多言語。更何況，聽屠妙妙一眼，神龍子有可能就真的會是她的兒子。

  姬冷煙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屠妙妙，心中更是如萬千針刺痛。但是見到屠妙妙如此，也隻能忍住心中怨氣。他不知道龍嘯天到底有什麽魅力，竟然能夠讓屠妙妙為其如此犧牲。

  癲大師卻覺得有趣的很。一個女人為了一個得不到的男人，做出如此舉動。楊水仙想到那不堪一幕，臉色一紅，更是聽不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跑向一邊。

  屠妙妙接著道：“正當我和花傾城魚水之歡的時候，季明珍卻破門而入，撞見了我們之間的事情。”癲大師卻道：“想來這也是你故意讓季明珍知道，故意讓她進來的吧？”屠妙妙臉上帶著一絲慘笑，開口道：“當時我看到花傾城驚慌失措，季明珍火冒三丈，臉都氣的成了醬紫色，心中卻是高興異常。”

  屠妙妙一時的報複快樂，卻造成為了幾個人一生的痛苦。

  劍道人卻開口道：“真是引狼入室，養虎為患啊。做一個好人太難了，倒不如做一個十足的壞人來的痛快些。”無望大師卻搖搖頭，開口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姬冷煙聽到此處，心中卻如同幾柄利劍刺入，疼痛難忍，一雙眼睛流露出悲痛之意。

  為了取悅屠妙妙，他出手殺死了李靜琳的父親。當他手上沾滿鮮血站在屠妙妙身前的時候，屠妙妙的眼中卻隻有龍嘯天。與屠妙妙進入洞房的，是龍嘯天。那一夜，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塌陷，他的心早已經能夠被屠妙妙擊碎成千千萬萬片。伏擊龍嘯天，他認為可以換回屠妙妙的心，卻不曾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經曆。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姬冷煙為她做了那麽多事情，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無情傷害……

  一陣風吹打過姬冷煙的身體，猶如利刃，傷的他生疼。他的心似乎瞬間死掉了，血液似乎已經凝結了。他現在似乎就是一個死人。

  屠妙妙並不理睬幾個人，接著道：“當時，我見到花傾城和季明珍爭吵鬥嘴，頓覺心中舒服了很多。看到季明珍痛苦，我的心裏就痛快。兩個人吵嘴，卻都忽略了我的存在。我便悄然離開了四季山莊……”癲大師道：“你就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這一點倒是和霸天下一樣。”

  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句話也算是沒有錯。

  屠妙妙看著神龍子，臉上現出痛苦之色。那是他的孩子，自己這些事情講出來，必定會影響到神龍子。但若不講事情講清楚，說明白，他定然會認為自己是龍嘯天的兒子，而坐上十三樓樓主的位置。那個時候，他將會成為整個武林的敵人。她絕對不能夠讓自己的兒子重蹈霸天下覆轍。

  屠妙妙心狠而手辣，但是她卻還是一個母親。為了龍嘯天，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她已經不在乎了。但是她卻絕對不能夠再失去自己的兒子神龍子，哪怕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接著開口又道：“後來，我卻發現自己懷有了身孕。想到這個孩子，不是龍嘯天的骨肉，我便開始後悔當初所做的事情。心中就想要，想要找個地方將其打掉，卻又舍不得，那畢竟是自己的血肉。一個女人，若是不能夠有自己的孩子，豈不也是一個可憐人。”癲大師知道那定然就是花傾城的孩子。但是聽到屠妙妙最後一句話，心底卻是一陣痛。他又想到了瘋婆婆。兩個人追逐遊戲江湖，瘋婆婆從一個貌美如花的妙齡少女成了滿頭銀絲的老太婆。但是她卻依然還是一個處子之身。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愛情婚姻帶來的片刻歡愉，而是承受著痛苦的一生。這些痛苦，也都是他一個人一手造成的。當別人家的老太婆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定然已經是兒孫滿堂，全家上下歡聲笑語了。瘋婆婆卻還是形單影隻一個人，陪伴在身邊的卻也隻是孤獨寂寞痛。

  也許，她現在已經到了峨眉山，也許有辦法讓靜怡師太將花傾城留在峨眉養傷。但是她自己會有什麽打算呢？她是否會感覺到累，選擇留在峨眉，陪護在侄子花傾城還有侄孫女花仙子身旁呢？

  癲大師卻忽然有一種想要去峨眉看看她的衝動……

  屠妙妙接著道：“我聽人談起，說龍嘯天在西域出現過，便決定要去西域之地尋找他。”她看著神龍子，接著道：“他背叛了我，但是我卻並不恨他。當我上了花傾城床的那一刻，我也已經背叛了他。當時我已經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當我路過陝西米脂，由於長途勞累，肚子陣陣巨痛，昏倒在路旁。”

  陝西米脂。

  那是李自成的家鄉。神龍子卻和這個地方有著分不開的情緣。

  神龍子卻是越聽越害怕，他似乎能夠想到後麵發生的事情。他的手已經開始在打顫，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虛汗。若不是楊水仙來到身旁，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夠撐下去。

  屠妙妙道：“後來我慢慢轉醒，卻發現我躺在一李姓老農戶家中。農戶是個熱心腸，收留了我。見我懷有身孕，還特意找了郎中替我查看。由於長途奔波，動了胎氣，以至於隻能夠在農戶家中靜休。後來足月，我便生了一個兒子。”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孩子應該就是神龍子。但是所有人卻又心底生疑，神龍子又是怎麽樣來到西域，成為了龍嘯天的兒子？難道說龍嘯天的老婆如此大度，竟然能夠收養這個孩子？

  他們都斜眼看著神龍子，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一種難以理解的眼神。

  神龍子心底也是詫異，如同屠妙妙所言，自己並不是龍嘯天的兒子。難道真的流的是花家血脈？他和花仙子關係又近了一層，成了同父異母的姐弟。但是自己卻又實實在在的是季明珍從西域帶回到蝴蝶穀的。

  這背後難道還有什麽其他更加令人想要探究的故事嗎？

  屠妙妙又道：“當時，我心中自然是高興萬分，但是在我心底，卻仍然想要早日見到龍嘯天。李姓老農家中兒媳有病，結婚多年不能生育，我便忍心將自己的兒子交給了李家，並給他們留下了不少銀兩，希望他們能夠幫我撫養這個孩子。滿月之後，我便拖著略微虛弱的病體，來到西域……”

  姬冷煙聽得屠妙妙為了尋找龍嘯天，幾乎賠上了自己性命，真可謂是癡心一片，但是龍嘯天卻薄情寡義，瞬間心中卻又為屠妙妙感到不值。轉瞬想到自己對屠妙妙一往情深，但是卻得不到她的一絲絲好感，心中又是一陣悲涼。

  愛情本就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它能夠讓人變成瞎子聾子啞子，更會變成傻瓜瘋子。屠妙妙現在就是一個瘋子，而姬冷煙自己就像是那個傻瓜。

  癲大師聽著屠妙妙，又一次觸碰心弦，想到了瘋婆婆。她始終沒有放下對自己的一片真情。如此，豈是一個“瘋”能夠概括呢？而自己呢，卻欠了瘋婆婆一輩子的情債。

  屠妙妙悵然看著天空，長歎一聲，接著道：“當我到了西域，找到了龍嘯天的家，卻不曾想到他早已經成了當地首屈一指的大商賈，而且已經娶妻。我並沒有直接登門，卻在他家附近尋了一間客棧住下。過了十幾天，我都未曾見到龍嘯天出門，隻見的每日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出門買些蔬菜瓜果，偶爾聽得院中傳來小孩的哭笑聲。”

  屠妙妙想到往事，感覺心底刺痛，又道：“後來我向客棧掌櫃詢問得知，那婦人乃是龍嘯天的妻子，而且他們不久前，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當時我的頭‘嗡’的一聲響，就猶如千百根鋼針刺痛一樣。”

  神龍子自然能夠理解屠妙妙的心情，龍嘯天在大婚之夜離開，並且在這異域之地娶妻生子，將一切美好都給了另外一個女人。如此，對她定然是一個打擊。

  屠妙妙開口道：“我趁夜進入龍家，隻見的西廂房中卻亮著燈。我便湊到近前，從門縫中望進去，隻見的那婦人正坐在床頭哄自己的孩子入睡。我仔細看過房間，卻見的房間很小，布置卻精致，牆上也掛滿了字畫，居然和季明珍的房間一模一樣。我心中頓時便起歹念，我便破窗而入，手中一柄尖刀直抵婦人咽喉。”

  神龍子心中一驚，雖然以前的事情，早已經模糊。但是想到自己的母親處在生死一線間，一顆心隨即提到了咽喉處。

  屠妙妙接著道：“就在我的刀刺入婦人咽喉的瞬間，隻聽得‘當’的一聲，我手中尖刀卻斷成了兩半，一顆小石子滾落在地上。婦人不知道何故，緊緊將那孩子抱在懷中，一雙驚異的眼睛看著我。就在此時，房門便被推開了。隻見的一位額頭碩大且前凸，頭發稀疏但胡須甚長的老者就站立在門前。老者麵目姣好，臉色紅潤，一臉的慈祥。他精神矍鑠，眼睛有神，身穿一件粗麻長衫，手拄一根龍頭拐杖，身後還背著一個大大的葫蘆……”

  劍道人和神龍子不禁異口同聲道：“昆侖南仙翁？”

  屠妙妙並沒有感到幾分驚異，道：“不錯，來的人正是昆侖南仙翁。龍嘯天到的西域，時常會登昆侖和南仙翁對弈。婦人乃是南仙翁的弟子，醫術精湛，又樂善好施，西域人人都稱她為女活佛。”

  神龍子臉上倒也是有了一些笑意。他曾經多次回到西域，想要尋找兒時的記憶。母親雖然不在了，但是西域之地的人依然對其懷念，想必就是因為她是南仙翁的弟子，幫助西域之地的人解除病痛之苦吧？

  屠妙妙接著道：“南仙翁對我說道：‘屠妙妙，這裏是西域，不是中原，更不是你們十三樓為非作歹的地方。’我當時詫異，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便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事情？’南仙翁開口道：‘自然是龍嘯天告訴我的。’我心中一驚，便又問道：‘龍嘯天在那裏，他為什麽不出來見我？’南仙翁卻對我道：‘龍嘯天自然不想見到任何十三樓的人。你還是速速離開西域吧。’我知道龍嘯天就躲在某個地方，我也知道他定然是記恨我殺了李靜琳的父親。我想到自己幾年來辛苦尋找龍嘯天，到頭來卻換來如此，心中痛苦，便大聲哭了起來。”

  神龍子心中也自然不是滋味。一個女人，心力憔悴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安慰。哭，是一個人最好的發泄方法。但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來安慰。

  屠妙妙接著道：“倒是那婦人卻走過來安慰我，我心中記恨她搶走了龍嘯天，根本不聽她勸告，還開口對她道：‘你可知道，龍嘯天心中一直都有別人？’我原本以為那樣可以刺激她，她也定然會生氣發火，卻不曾想到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他，但是擁有了一個人一定要好好愛他。而且，更要相信她。龍嘯天不想見你，自然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