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夜深忽夢少年事(六)
作者:納蘭陽朔      更新:2021-10-19 12:20      字數:5172
  楊先開沒有想到馬星空和牛金星會和畫老在一起。他蹲下身,抹一把土灰塗在臉上。他現在還不想直接和其他堂主見麵。李自成和李過見到不明其意,隻當是此人和這些人有什麽過節,不想讓人認出他的真麵目而已。

  畫老等三人看也未看李自成叔侄和楊先開,便徑直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卻見的楊先開忽然出手,手中拂塵一掃,一招“橫掃千軍”從畫老等三人背後擊出。

  畫老頓覺一股勁風襲來,腳下一滑,猶如一條泥鰍便劃出兩丈。牛金星翻身瞬間也已經揮出一刀。楊先開手一抖,拂塵挽一個花卻將牛金星的長刀纏住。馬星空見狀,縱身一躍,跳在空中,一刀劈下,直劈楊先開的麵門。

  楊先開向前一滑,瞬間已經到了牛金星麵前,反手一肘擊在牛金星胸前。牛金星頓覺一疼,手中長刀卻已經到了楊先開手中,反手一刀,直接又將馬星空的刀隔開。

  李自成和李過沒有想到這道人竟然會在背後突施殺招,偷襲三人。但是這個人並不是他們朋友,更也分不清好壞之人。兩個人就站在路旁看著幾個人爭鬥。

  牛金星手中長刀被人拿下。想到自己和神龍子比鬥,身上被劃破了十幾道口子,心中本就窩火,卻不曾想到居然半路又殺出個不識趣的程咬金,便將這一切都要發泄。牛金星一拳揮出,拳風強勁,直擊向楊先開。楊先開頓覺一股寒氣襲來,反手便是一刀削去,刀風淩厲,削向牛金星的頭顱。

  畫老不知道這個身穿道袍,麵目土灰的人是誰,見他反手削向牛金星,瞬間出手。隻聽得“當”的一聲響,火星四射。畫老手中的判官筆已經將楊先開手中長刀隔開,楊先開也退後兩步。

  楊先開卻哈哈大笑,道:“沒有想到畫老還是寶刀未老啊?”畫老更是疑惑,但見的楊先開將臉上土灰擦淨,畫老見之也是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奉羊堂楊先生。”馬星空見狀,臉上也是一笑,卻故意怒氣道:“原來是楊先生,穿上一身道袍以為自己就是道家門人嗎?”楊先開哈哈一笑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裏。馬大爺居然也回來了。”

  楊先開將長刀遞到牛金星麵前,見到牛金星怒目望著遠方,知道他定是為剛剛奪刀之事掛懷,賠笑道:“牛哥智勇雙全,心胸開闊,總不會給我這等小人物計較的。”牛金星一把奪下他手中長刀,反手卻是一刀,削掉了楊先開一縷山羊胡。隻聽得牛金星接著開口道:“如此,就算是對你的一個小小懲罰。”楊先開不僅不生氣,反而笑著道:“牛哥還是如此調皮啊?”一句話說完,四個人都笑了。

  李自成心中懊悔,沒有想到這個道爺和他們居然舊相識。他不知道這些人會對自己做什麽,他悄悄的將李過護在身後,緊緊握住了手中長槍。即便是自己抵不過這幾個人,也不能夠讓李過受到傷害。

  隻聽得畫老開口道:“今日見到三位,正是讓我感到意外。想來其他各位堂主也都接到琴老飛鴿傳書,陸續趕回商洛。現在神龍子正在穀底軒轅台,我帶著你們先去見見他。”三位堂主都是久居外域,神龍子大明雖然如雷貫耳,卻並沒有見過他的真顏。聽得神龍子現在已經在穀底,心中是喜憂參半。聽得畫老言語至此,而且自己也已經趕回商洛,早晚也要見到神龍子,也就沒有什麽可以擔憂。

  李自成聽得畫老口中言道“神龍子正在穀底軒轅台”,斜眼看一下身後的李過。李過自然也明白李自成眼中之意,真是“腳破鐵鞋無覓處,帶來全不費功夫”。李自成剛要開口向畫老問詢神龍子的事情,卻見的四個人縱身一躍,便飛向了穀底,消失在遠處……

  李自成向前走近,山路彎彎折折就像是一條蜿蜒爬行的長蛇。山路上早已經長滿了雜草,將山路吞噬,要想順利走過,想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山路旁還矗立著一塊大石。李自成撥開雜草,但見的大石上刻著“軒轅重地,擅入者死”八個大字。

  他便開口對李過道:“通過這條山路,就能到達穀底,想來十三樓軒轅台就在穀底。你也已經聽他們提及,說神龍子已經在軒轅台了。夜黑風高,雖有月亮灑輝,想來欲要進入穀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十三樓乃是江湖上一個神秘的幫會,教眾武功更是高深莫測,倘若是我們貿然進入,定有諸多不便。”

  李過點點頭,李自成接著道:“不如我們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天明之後我們再入穀尋訪神龍子,如何?”李過聽得李自成一言,想來也隻有如此,便點點頭,兩個人便上馬趕回客棧。

  李自成叔侄二人打馬趕回客棧,行的一盞茶的功夫,卻聽得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兩個人牽馬躲進路旁樹林中。李過縱身一躍,隱身於一棵齊腰粗大鬆樹上,兩個人都盯著遠處。

  馬蹄聲響起,隻見的一位身穿錦衣,麵目俊朗的約莫二十出頭的後生,手持馬鞭,就穩穩的坐在車轅上駕著寬敞的馬車,馬車上還擺著一柄臘銀槍。馬車後麵還跟著一匹快馬。李自成叔侄二人看去,雖然他們並不識得駕車之人,但是那輛馬車卻分明就是那兩個個黑衣人駕駛的馬車。

  李自成不禁暗想道:“原來他們駕車躲進了密林中,躲過了我們的追尋。等著我們遠遠追尋而去之後,才從密林中出來,趕到軒轅台去。這些人真是奸詐。他們卻不曾想到我們會又殺回來。”

  李自成躲在樹後,朝樹上的李過比劃了幾下。李過便知道其中之意,乃是李自成擋在車前,分散駕車人的注意力,而讓李過悄然摸到車後,解救車中之人。

  待得馬車走近,李自成手持長槍卻從林中跳出,攔在了馬車前麵。錦衣後生見狀也是一驚,沒有想到深夜之中居然還有人出來打劫。

  錦衣後生勒緊馬韁繩,歪頭看著李自成,道:“你是什麽人,居然敢攔住本少爺的馬車?”李自成看著錦衣後生,哈哈一笑,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沉思片刻忽然開口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錦衣後生搖搖頭,大笑一聲,道:“欲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錦衣後生故意在身上搜了一遍,從懷中掏出一個銅板丟在李自成麵前,歎一口氣,道:“本少爺出門有點急,身上未曾多帶銀兩。搜遍全身隻找出這一個銅板,你就將就一些,先去買兩個饅頭。等得有了力氣再去打劫別人,如何?”

  李自成沒有想到錦衣後生如此張狂。見到地上一枚銅板,頓覺是受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羞辱。若是自己丟掉驛卒工作,就算是打劫,自己也都會餓死。但是心中卻又暗喜,道:“他還把我當成丐幫乞丐了嗎?一個銅板就想將我打發了?”

  李自成本就是要故意來轉移錦衣後生的注意力,以便李過去救人。李自成手中槍搭地一挑,地上那枚銅錢便飛了出去,射向錦衣後生。錦衣後生沒有想到李自成居然敢出手,右手一揮,一鞭飛起,隻聽得“啪”的一聲,鞭梢打在銅板上,硬生生的將銅板打成了兩半。

  李自成見狀,心中自是一驚,沒有想到此人年紀輕輕,內功卻也純厚。李自成臉上卻是一笑,縱身一躍,手中長槍猶如一條毒蛇直刺向錦衣後生。錦衣後生也將手中馬鞭一丟,順手抄起身旁的臘銀槍,也出手一槍,直刺向李自成。兩人手中兩柄長槍,鬥過五十餘招,卻難分勝負。

  兩個人打鬥正酣,李過卻從樹上溜下,他來到馬車前,剛要掀開車簾,一股勁風襲來,李過“啊”的一聲便摔跌出去。

  李自成聽得李過“啊”的一聲,心中焦慮。但見的李過摔跌出去,出手便慢了下來。錦衣後生見李自成露出破綻,返身退後兩步,李自成見狀,以為錦衣後生後撤欲要對李過不利,便緊跟其後。錦衣後生見李自成追來,心中竊喜,但是麵不改色,反手卻是一槍,一招“回馬槍”直刺向李自成的咽喉。

  李自成見狀,也是大驚失色,沒有想到錦衣後生乃是故意後退,欲要出手相隔卻也已經來不及了。錦衣後生眼見得自己手中臘銀槍頭就要刺入李自成的咽喉,心中不禁竊喜。

  隻見得一道寒光一閃,聽得“啪”的一聲,臘銀槍卻被折斷了。

  錦衣後生不禁黯然失色,仔細看去,卻見的一顆佛珠掉落在地,滾入了密林中。隻聽得馬車中一人開口道:“阿彌陀佛。李岩,佛家有貪嗔癡三戒,今日為何破了這嗔戒呢?若不是老衲及時出手,你今日豈不是也要犯了殺戒嗎?”錦衣後生見狀,又聽得馬車中人言語,雙掌合十,對著馬車道:“李岩知錯,謹遵師父教誨。”

  李自成也不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他仿佛已經踏上了鬼門關,仿佛已經看到了黑白無常將自己的魂魄帶走,走過了黃泉路……他全身都已經在顫抖,額頭上也已經沁出了汗。他見到李過跌落在地,上前將其扶起。

  隻見得馬車簾掀開,馬車中出現了一位身材並不高大,臉上橫七豎八的劃著很多道傷疤,看不清楚本來麵目的大和尚。他身穿一件破舊的僧袍,右手拖著一串已經散開的佛珠。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萬善寺主持無望大師。

  李自成沒有想到馬車中坐著的居然是一個獨臂和尚。李過跌落在地,全身上下都被摔得生疼,整個身子都有要散架的感覺,他一雙眼睛卻還是緊盯馬車。就在大和尚將馬車簾掀開的瞬間,他卻分明的能夠看清馬車裏還躺著兩個人。

  無望大師將手中佛珠交給錦衣後生,跳下馬車,單掌合十開口道:“阿彌陀佛,李岩啊,你又在此欺負良人。”錦衣後生李岩便站立在他身後,低頭不語,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無望大師來到李自成麵前,看著他,又看看麵前李過,開口道:“貧僧乃是雲台山萬善寺無望。我這徒兒剛剛多有得罪,還望施主見諒。但卻不知施主尊名。”李自成見他模樣,心中已經感到有些驚恐,輕輕出手用一顆佛珠便將這鐵鑄的長槍折斷,知道此人內力深厚精純,自己絕對得罪不起。

  大和尚如此恭敬賠禮,便樂得給他台階。李自成也雙掌合十,施禮道:“在下陝西米脂李自成,這位乃是我的侄兒李過。皆因我欲要打劫馬車,才造成了這些誤會。還請大師和這位英雄見諒……”

  無望大師哈哈一笑,指著李過道:“這位公子年紀雖然尚輕,居然能接的住老衲一掌而身體無損,可見內力卻也深厚。隻是未曾好好習練,收發並不能自如。倘若是假以時日,定然也會成為江湖一大高手。”

  李自成聽得無望大師讚賞自己的侄兒,心花怒放,臉上也洋溢著笑臉,道:“我這侄兒李過,從小跟人習武,不曾想到卻在這裏班門弄斧耍起了花槍。大師武功蓋世,卻不知道能否收下我侄兒,讓他跟隨大師父練習真正的內家功夫?”

  無望大師哈哈一笑,道:“他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想來若不是名門之後,便是有名師指點,又何須我這大和尚插手呢?”無望大師看著李自成,道:“卻不知道,兩位施主為何要攔截我大和尚的馬車呢?”

  李自成自知誤會一場,便將客棧及剛才發生的事情又重複了一遍。

  無望大師心中暗自歎息道:“沒有想到這幾位堂主到來的卻早。不知道神龍子又去了什麽地方?倘若不將書老的事情講清楚,畫老定要記恨神龍子的。”他看著李岩,道:“聽你一言,原來卻是一場誤會啊。”無望大師將車簾掀開,對李自成道:“你們可以看看馬車中的人。”

  李過躍上馬車,探頭向車內看去,隻見的棉被上躺著兩個人,一位身材瘦削高挑的婦人,一頭散發蓬亂的抖開,她的嘴唇殷紅,就像是沾染過血跡,芊芊玉手,就像是一條赤練蛇,但是卻身穿一件黑色夜行勁裝。一位正是當初護送鬼影子回蝴蝶穀的楊水仙。

  李過見到楊水仙,心中卻是一驚,沒有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她。

  李過見楊水仙昏迷不醒,知道她定是中了迷魂煙所致。但是見到這黑衣勁裝婦人,想來定是劫掠楊水仙的那個黑衣人,卻不知道另外一個矮小的黑衣人去了什麽地方。

  李過回頭便開口問道:“她們兩個人又怎麽會在大師的馬車裏呢?”無望大師一笑,道:“應該說,我怎麽會在他人的馬車裏才對。”他轉頭看著看著李岩。李岩知道無望大師的意思,開口道:“師父和我本來有事去了一趟崆峒。我們本欲要回雲台山萬善寺,今日路過此地。我和師父本在客棧中休息,卻不曾想聽得客棧外有人爭鬥。師父他老人家喜歡清靜,更不願意多插手江湖之事。我卻耐不住寂寞,悄然溜出房間,欲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於此爭鬥打擾師父清淨。但是探頭出來,心中不覺的一驚,沒有想到卻是神龍子和十三樓長老堂主打成一片。”

  李自成悄然趴在牆頭看的清楚,他沒有想到打鬥之人居然就是神龍子。

  李過聽得李岩口中提到“神龍子”,眼中放光。想到楊水仙在此,神龍子定然也不會離此太遠。神龍子和十三樓長老堂主過招,卻不知道戰況如何。李自成想到畫老等三人在與那道爺戲鬥。聽他們言語,想來就是十三樓的長老和堂主。

  李岩見到李自成叔侄二人臉色變化,更顯憔悴,不明何故,接著道:“我見到神龍子與人相鬥,悄然返回房間將此事告訴師父。師父聞言也是一驚。”李岩原本想說:“家師和客棧外打鬥之人都是舊相識。”但是見到無望大師,卻也沒有說出口。無望大師知道李岩言外之意,心存寬慰,開口道:“神龍子與貧僧,也算是一見如故,引為知音。”但是他卻隱藏自己曾經是十三樓棋老的身份。

  李岩續道:“師父帶上我便急匆匆走出客房,卻早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蹤跡。我們也不知道何處尋找他們,正要回房中休息。”李岩指著麵前的馬車續道:“這輛馬車卻在此時出現在了客棧門前。我們見得駕車之人黑衣蒙麵,想來不會做什麽好事,便在暗中留神查看。不曾想到,他們竟然用迷魂香這種下三濫手段,迷昏了房客,將其掠走。”

  李岩接著道:“我們當時詫異,更理不清頭緒。正當他們欲要將這位房客裝車運走的時候。卻聽得一個人喊道‘什麽人,如此鬼祟’。說話間,便見的半塊磚塊飛了出去,一個人影一閃,便有一個人出手擊向黑衣人。”李岩看著李過,道:“黑夜中,也看不明了,想來出手的人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