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花近高樓傷客心(十五)
作者:納蘭陽朔      更新:2021-10-19 12:19      字數:5333
  癲大師看著瘋婆婆,想到自己一生浪跡天涯,行走四方,從一個英俊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更是害的瘋婆婆一生,心中更是感到無比的愧疚。瘋婆婆也看著癲大師,她仿佛已經從癲大師的眼睛中看懂了他的內心。

  鬼影子“啊”的一聲大叫,順手推出一掌,隻聽得“轟隆”一聲,假山便被這掌力劈掉了一塊。神龍子知道,鬼影子剛剛知道了自己身世,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瞬息之間,父母兩個人卻都在自己麵前死去,一切卻都成了幻影。如此的大喜大悲,卻也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承受的。

  神龍子忽然又想了自己的父母,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

  忽然間,聽得兩匹快馬從遠處奔來。馬兒長嘶一聲便在縣衙外停了下來,卻見的兩條身影從牆外躍進。鬼影子心中悲憤,見兩條身影落地,反手便揮出兩掌擊向兩個人。兩人眼明身快,翻身一縱便避開了兩掌。鬼影子兩掌之力巨大,重重的打在院牆上,將院牆擊穿了兩個大洞。

  神龍子仔細看去,見到躍進來的兩個人不是別人,卻是鬼馬刀和刀清風。神龍子也忽然出手,他出手迅猛,出手便點住了鬼影子後背的睡穴。鬼影子慢慢的便癱倒了。楊水仙已然站起身,走到神龍子身旁,將鬼影子慢慢拖回屋內,將他放到了那張寬敞的床上,讓他去好好去睡上一覺。

  雨過總會天晴,事情終歸會過去。

  花仙子卻沒有動,她就盤腿坐在靜琳師太身後,就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她在為自己超度,她的心已死。她更是為自己父親花傾城超度。在她心裏,自己父親已經死了。

  秋紫衣從小便野慣了,哪能像靜琳師太一樣端坐念經。她抬眼看見來的兩個人竟然是鬼馬刀和刀清風,心中一股幽怨之情而起。她站起身,走到鬼馬刀身旁,一雙眼睛逼視著他。鬼馬刀沒有想到會在此地見到秋紫衣,心中卻是高興萬分。若是她有什麽不測,自己定然無法向神爺交代。

  但是看到她一雙吃人的眼睛看著自己,臉色一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到在刀爺宅院,她氣憤而走,心中卻也不是滋味。

  刀清風看著兩個人尷尬的對視著,心中知道秋紫衣乃是對自己有意見,將自己當成情敵。但是鬼馬刀在身旁,卻又不便發作,隻好盯著鬼馬刀。鬼馬刀卻沒有任何解決方法。秋紫衣從小被神爺嬌慣,脾氣本就不小,有時候執拗起來,就是神爺也沒有辦法勸阻,隻得由著其性子來。

  刀清風臉上帶著尷尬的微笑,道:“我聽鬼馬刀曾說,你從小就希望有一個姊妹,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我也可以做你的姊妹,卻不知道你是否能夠接納我呢?”

  秋紫衣臉上忽然“撲哧”一聲掩口笑了起來,出手在鬼馬刀鼻子上刮了一下,卻拉起了刀清風的手,道:“你本來就是我的好姊姊,倒是這個榆木疙瘩,整天傻傻的。”一句話說完,眾人也都是微微一笑,臉上卻還是帶有一些無法抹去的愁雲。

  海爺手中一把瓜子嗑完,卻故意咳嗽兩聲,道:“看見你們,真是皆大歡喜嗎?”他出手攙扶著魚鷹子,輕輕一掌,便將魚鷂子推到了秋紫衣身旁,接著道:“神爺能掐會算,收了這一對好兒女,如今又添了一個好媳婦,一個好女婿。想不到所有好事都讓他一個人全部占去了,我和刀爺隻能遠遠的看著……”他的一句話,更是將眾人都逗得大笑。魚鷂子和秋紫衣卻走近海爺身旁,道:“我們也是你的好兒女。”

  神龍子臉上帶著笑,道:“鬼影子剛剛多有冒犯,還請兩位見諒。這裏發生的的事情有機會再慢慢相告。”鬼馬刀和刀清風躍入院內,見到地上已經死去的藍采活和荷仙姑,料定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聽得神龍子一言,也都不便多問。神龍子接著問道:“卻又不知道你們如何來到了杭州?”

  鬼馬刀開口答道:“刀爺收到一封飛鴿傳書,信中說後金國皇太極多爾袞等人已經開始操練隊伍,囤積糧草,不久將要發兵攻打大明,為死去的努爾哈赤報仇。”

  鬼馬刀簡單的幾句話,卻讓當場眾人吃驚不小,後金國睿親王多爾袞率領女真騎兵多次劫掠大明疆域,進逼山海關,幸好有祖大壽,吳襄等眾將領堅守城池,而毛文龍堅守海外,也對滿洲後方造成一定困擾,才沒有讓女真大軍揮師南下。

  神龍子焦急的問道:“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那飛鴿傳書的消息是否可靠呢?”

  刀清風開口道:“那日,我們護送十三樓的書老抵達少林寺,少林寺中高僧便出手救治書老。少林主持方丈惠真大師也從萬善寺趕回。我父親閑來無事,也就天天呆在方丈室中和惠真大師對弈。就在前幾天,他忽然接到了一封飛鴿傳書,他見到信中所寫事情,當時臉色都已經變了。”

  鬼馬刀接口,道:“當惠真大師見到這封信,也是不住的歎息。他雙掌合十口中念叨:‘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記得刀爺也是不停的搖頭歎息,口中也念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刀爺和惠真大師一起商定,讓我們快馬加鞭的趕到四季山莊,讓你回一趟少林共商大事。”

  鬼馬刀又開口道:“我們馬不停蹄的趕到四季山莊,卻發現四季山莊早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這令我們大為不解,卻又不知道如何去尋找你。我們剛要進城,便遠遠傳來擊鼓之聲,我們知道那是有人在府衙前鳴冤擊鼓。刀清風便想挾持杭州縣衙大老爺,讓他下令出動衙門中的捕快們幫忙尋找。卻不曾想到我們翻牆而入卻見到了你們。”

  秋紫衣輕輕咳嗽一聲,道:“那府衙前的鼓可是我敲得,沒有想到我來鳴冤擊鼓,卻給你們指引了方向呢?”鬼馬刀哈哈一聲,道:“卻不知道你為何要去鳴冤擊鼓呢?”秋紫衣看著身後的眾人,故意道:“誰讓你在遼東欺負我了,我就要來告你的狀,讓縣太爺來給我做主。”一句話說完,幾個人卻又是一陣笑。

  神龍子看著眼前一切,又看看眾人,歎一口氣,道:“想那努爾哈赤以十三副鎧甲,以‘七大恨’告天,反叛大明王朝,逐漸的擴充自己的勢力,建立了後金汗國,自立為大汗。雖然袁崇煥曾經在錦州用紅衣大炮多次打退了努爾哈赤,更是致使努爾哈赤氣憤而終。”

  神龍子想到三岔口客棧中還有盛京城中聽到的事情,不禁又是一聲歎息道:“後金國這個睿親王多爾袞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勇有謀,外戰朝鮮,內聯蒙古,削去了大明朝在北方的左膀右臂,現在蒙古和朝鮮都對其俯首稱臣。他們欲要發兵攻打大明,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歎一口氣,接著道:“也許,真的會有那麽一天,皇太極多爾袞真的會率領滿洲八旗攻破山海關……”

  海爺卻道:“那我們應該怎麽辦呢?大明王朝現在就是一個身患重病之人,又怎麽能夠和後金國的鐵騎相抗衡呢?我們卻並不是能夠醫國的救世主。”

  神龍子點點頭,道:“隻是不知道當今皇上和朝中眾臣是否知道這些事情?更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的呢?”一句話說完,卻又轉頭看了一眼楊水仙。楊水仙自然知道他一眼的意思。

  當日,得知天啟皇帝朱由校泛舟,自己身穿黑衣進行刺殺。後來聽說,朱由校失足跌落湖中,受其驚嚇,現在已然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癲大師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此時卻道:“想來那皇帝老兒還在為川陝匪患而頭痛,朝廷眾大臣也正忙著執黨爭之牛耳,又有誰會將關外十幾萬生命放在心上呢?”

  神龍子長歎一聲,道:“我想我們還是盡快北上,去少林寺見惠真大師。再說我也答應過惠真大師,以一個月為限,將鬼影子帶回少林寺。我們還要將這件事情想辦法通知皇上及朝中眾臣,讓他們提前做好禦敵的準備。”神龍子看看眾人,接著道:“鬼影子現在定是傷心欲絕,而且荷仙姑和藍采活還沒有入土,我們這些人便兵分兩路。”眾人見神龍子如此言語,也都表示讚成。

  神龍子接著道:“靜琳師太和魚老前輩有傷在身,瘋婆婆和癲大師便留下來照顧他們。海爺就勞煩辛苦一下,先去準備兩口上好棺木,將兩人收殮。”神龍子看著盤腿坐著的花仙子,想到發生的一切皆都是花傾城所為,知道花仙子心中也定是紛亂複雜,道:“大姐和水仙,也留下來照顧鬼影子。這裏一切收拾停當,你們便一同北上到少林與我們會和。”

  楊水仙聽神龍子言語,讓自己留下照顧鬼影子,拖著沉重的鐵鏈奔到神龍子麵前,道:“我要和你一起北上。”花仙子卻忽然站起身,開口道:“神龍子,就讓楊姑娘跟你一起北上吧。我來照顧鬼影子就好了。等這裏的事情收拾完,我會去少林寺找你。”神龍子看著花仙子眼中堅毅的眼神,他從來都不願意違逆花仙子的意思。他見楊水仙腳上的鐵鏈,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如何與我們北上呢?”

  癲大師卻哈哈一笑,道:“神龍子,這次北上想來也是有些許的危險,你才不同意我徒弟同往。”神龍子被人看穿了心事,臉上一紅,不知道如何回答。瘋婆婆接著道:“神龍子,你也太過自私,你以為我的徒弟定要讓你來照顧嗎?楊水仙已然得我的真傳,隻是現在還沒有運用自如。你拿她腳上鐵鏈作為幌子,這些想來也不是理由。”

  楊水仙知道神龍子是愛護自己才不想讓自己踏入危險境地,臉上雖有怒色,心中卻是歡喜的緊。瘋婆婆忽然出手,卻見的楊水仙腳上鐵鏈便脫落下來。

  神龍子和楊水仙麵麵相覷,不知道瘋婆婆如何輕易的就將其解開了。隻聽得瘋婆婆道:“這些鐵鏈乃是用極北之地的镔鐵打鑄而成,任你利劍快刀也是徒勞,隻有我們花家人自己能打得開。”

  忽聽得院外傳來一陣陣淩亂的腳步聲,又聽得一人高喊道:“快將府衙團團包圍起來,捉拿朝廷欽犯神龍子。”眾人聽得此言,俱都心中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神龍子聽得言語,心中也是愕然,縱身一躍,跳上牆頭,卻見的院外已經被官軍包圍住了,百十個官軍都手持弓箭,嚴陣以待,隻等的一聲令下,便一齊放箭。

  神龍子抬眼遠望,卻見的府衙外遠處停著一架豪華的馬車。馬車並沒有車簾,隻見的一個橫眉豎眼,鷹鉤鼻的漢子舒服的躺在車裏。他的身旁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煨蹄總憲周應秋。

  神龍子縱身一躍,如低飛的燕子掠過官軍的頭頂飛到了周應秋的馬車前。周應秋見到神龍子如此武功,早已經嚇得呆著了。海爺也已經縱身躍出府衙,來到了周應秋的馬車前。周應秋督糧時見過海爺,知道海爺的武功,並且還在鄭芝龍手上救過自己一命。

  周應秋跳下馬車“噗通”一聲便跪倒在海爺麵前。神龍子見狀卻是哈哈一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的腿怎麽會如此軟呢?”海爺看著周應秋,道:“周應秋,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神龍子聽得“周應秋”三個字,心中忽然想起了鬼影子血洗東林書院的真相,都是周應秋一手策劃並實施的,卻讓鬼影子背上了一個大大的黑鍋。

  周應秋聽海爺問話,哪敢怠慢,結結巴巴道:“隻因為神龍子刺殺皇上,嚇得皇上現在癱臥在床,奄奄一息,隨時都有駕崩的可能呢?魏公公便讓我們帶兵緝拿神龍子。”海爺點點頭,道:“原來又是魏忠賢這個老閹怪啊。”周應秋不敢反駁,接著道:“二十多天前,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曾經在萬善寺中捉拿神龍子,卻不曾想到讓他逃脫了。後來他聽說神龍子要來杭州,我們便馬不停蹄的趕到杭州來了。”

  海爺卻開口問道:“你認得神龍子?”周應秋道:“小人隻是見過他的畫像,卻無緣得見真容。”神龍子哈哈一笑,道:“你想不想見見他的真容呢?”周應秋臉上帶著痛苦的笑意,道:“大人就不要給小的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就是神龍子。我還聽很多人講起過你的事情。”神龍子又是一笑,道:“你認為你能捉的住我嗎?”周應秋卻假哭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不過也就是為了混口飯吃。我們知道,單憑這百十個官兵,如何能夠傷你分毫。即便是捉你不著,我們也還要來擺擺樣子,總不能讓魏公公為難?”

  楊水仙和魚鷂子等人也都躍出府衙,來到了馬車前。眾官軍見到自己主將跪地求饒,都是愣在那裏不知所措。再見到這些江湖人如此高超的武功,更是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才好。

  神龍子看著周應秋的窘態,又看見楊水仙已經來到了身旁,心中想道:“若是將東林書院一事的真相告訴楊水仙,想來她定會取了周應秋的項上人頭。周應秋雖然該死,但他乃是朝廷命官。想到東林黨人慘死,若是不將他正法,卻又對不起楊漣等人的在天之靈。”

  楊水仙知道周應秋乃是奉了魏忠賢之命前來擒拿神龍子,想到自己那日欲要刺殺天啟皇帝朱由校。若不是神龍子及時出手,自己定然也早已經身首異處。想到自己的父親及東林黨人慘死在魏忠賢手上,心中一股無名火陡然而生。她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小刀,刀很普通,就像是一塊刀幣,在任何鐵匠鋪裏都能買到,那是神龍子的飛刀。

  她猛然間出手,一刀便刺向周應秋的咽喉。

  刀並沒有刺入周應秋的咽喉,刀已經到了神龍子的手中。神龍子看著楊水仙,楊水仙一雙仇恨的眼睛死瞪著神龍子,眼神中有太多的不滿。她不知道神龍子為什麽會出手救下周應秋。神龍子看著周應秋,道:“你們跟著魏忠賢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縱然死一百次都無法洗脫你們身上的罪孽,你們的血也無法洗刷別人的怨恨。我今天饒你,但是有一件事情你要幫我去做。”

  周應秋早已經嚇的臉色發白,使勁的磕著頭,道:“不知道有什麽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辭。”神龍子哈哈一笑,道:“那倒不用,你現在快馬加鞭的趕回京城,告訴皇帝老兒,後金汗國皇太極多爾袞已經厲兵秣馬,欲要舉兵攻打大明,讓他們提前做好禦敵的準備。”

  周應秋一聽,心中更是一驚,不知道這些江湖客又是如何知道這些如此機密的事情,但是卻又沒有膽量去問。

  周應秋爬起身,轉身就要走,卻被楊水仙拉住,惡狠狠的道:“你回去也告訴魏忠賢知道,東林黨人是永遠都不會放過他的。他一定要為此付出代價。”周應秋像一條喪家犬一樣狂奔而去。百十個官軍見主將如此狼狽,也都四下逃竄而去,沒有人想將自己性命留在這裏。

  海爺等人都是哈哈一笑,但是神龍子臉上卻顯出一分憂慮。後金汗國睿親王多爾袞真的率領女真騎兵揮軍南下,大明將士又是否能夠抵擋的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