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雲城，將軍府，左將軍竇封元，正坐於中堂之上，與兩位四五歲大的曽孫子嬉戲玩樂，他雖然早已過了古稀之年，白發蒼蒼，但精神依舊矍鑠，兩個小子，去扯他的頜下的胡子，他也並沒有動怒，還樂嗬不止。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你們今日和祖父玩耍的時間到了。”一旁身為爺爺，竇封元的獨子竇澤，開始“驅趕”起了兩個小頑皮孫子。

  ??兩個玩興未盡的小家夥，一步一回頭，戀戀不舍的模樣，然後終究還是被奶媽下人帶走了。

  ??竇封元捋須而笑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盡是慈愛之色。

  ??誰又能想到，跟隨先帝征戰大半生，素以手段狠辣，大勝之後，最喜築建“京觀”的竇老爺子，還會有這麽溫情的一麵？

  ??其實這也難怪，竇封元自己有三兄弟，但到了他這裏開始，兩代單傳，人們都說是因為他早年造孽太多，所以才致如此，直到如今自己的孫子終於花開兩枝，這又讓他如何能不感到開懷高興？

  ??隻是當屋中隻剩下父子二人的時候，竇封元的臉色，馬上就拉了下來，有些陰沉。

  ??竇澤揮退兩旁的仆人，親自己給竇封元的白釉蓮紋盞裏頭倒了點茶，低聲問道：“父親，在想什麽呢？”

  ??竇封元對自己這個獨苗兒子倒是無話不談，且知他生性穩重，偶爾還能說出點真知灼見，“最近你可是聽到什麽消息？”

  ??竇澤稍微沉思了一刻，試著問道：“父親可是指太子和長公主之間的那件事？”

  ??竇封元眉頭一皺，“看來是真的咯！”

  ??竇澤把不準自己父親的心思，“父親您的看法是？”

  ??竇封元輕歎一聲，“一場兒戲。”

  ??語氣中帶著一絲譏笑，同時又隱隱有著一份失望。

  ??竇澤猶豫了片刻，方敢說道：“父親，前線右將軍在呈報軍情的時候，順便給您捎來了一份的私信。”

  ??他是兵部給事郎，竇封元因為站位一事，不想上朝去看柳茹陌的臉色，這兩天托病休息在家，足不出戶，所以朝中和兵部的大小事情，都由兒子來傳遞。

  ??“不看也罷，也就是罵為父幾句，為什麽要當那朝三暮四的小人。這老匹夫，半邊身子都快進棺材的人了，還硬要披甲掛帥。我看他什麽時候死在沙場上，那才叫晚節不保呢！”竇封元嗤笑說道。

  ??竇澤當然不會把自己父親的這些陰損話放在心上，敖危的左右柱國將軍，兩位老人，那是當年並肩殺敵，硬生生拚出來的交情。

  ??“父親，外麵關於你準備杯葛長公主一事，傳得是沸沸揚揚，孩兒對此，也是一直想不明白，您如果不看好，為什麽當初又要鼎力支持其上位監國？”借題發揮，竇澤終於問出了自己心中藏了有段時日的疑惑。

  ??“巍皇仁厚有餘，進取不足，做個守成之君倒也勉強合格，但如今強敵犯我邊疆，偏他又生死難料，其它幾個王子什麽德行，你不是不知道的。想當日，長公主還是在老夫這裏學的兵法。還有那一次沙場演武，也是我和狄老匹夫聯手促成，本以為，她怎麽也會是個將種，身體裏有著軍人之魂。但自從其監國以來，隻懂縫縫補補，並無出色舉措，安撫上下，加上牝雞司晨，不服者眾，於國事無益，徒增內耗，所以還不如換個狠辣一點，而且主和的大王子上去折騰一番看看，唉……”，竇封元的這一番話，可謂是肺腑之言，不但毫無禁忌避諱，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但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看來的確是長公主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讓父親失望了，又或者是父親本就期望太過，畢竟長公主一上來，就是身處如此內憂外患的糜爛局勢。隻是這麽一來，自己一家怕就要得背上“佞臣”的罵名了。

  ??父子之間，一時各懷心事，相對無言。

  ??良久之後，竇封元方才問道：“比試之事，確定了日子何時？”

  ??竇澤回道：“就在明天。”

  ??“明天，明天哪……，那老夫也得去看看這麽一場鬧劇，敖危王朝的臉，怕是就要這樣給丟盡咯。”竇封元一邊感歎著，一邊閉上了眼睛，滿臉的疲憊之色。

  ??竇澤也一時間，找不到言語去安慰，隻好慢慢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堂門，老父親今日所說的話，他還得先去和一些世交家族通通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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