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大概將近四丈遠的地方，莫無涯就停下了身形。

  ??他先是望向右邊的那位冷豔女子，目光在對方那隻幹枯瘦削的左手上，停留了稍息，然後很快就別過頭去，徑直看著依舊處於“假寐”狀的矮瘦老者。

  ??一時，三人，相對無言。

  ??莫無涯不開口，對麵的兩位，仿佛更是一點兒也不著急。

  ??“你們，當真是鐵了心要攔我麽？”又過得了數刻，莫無涯再次抬頭看了看天上，終於是按捺不住開聲問道。

  ??妖靈之穀的天空，濃霧終年籠罩，天上的太陽，通常不過隻能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但這並不妨礙莫無涯去判斷，此時已近當午。

  ??“莫老怪，你我三人，在此處歸隱二十載，也算得上是雄踞一方，平日逍遙自在，你又何苦要去作他人的馬前卒？”冷豔女子心知對方雖然外表醇和儒雅，其實性情極是乖張，以往一言不合，就刀劍相向的情形，從來就沒少出現，當即趕忙出言勸說道。

  ??“嗬嗬，逍遙自在，雄踞一方？就這個白天看不清太陽，晚上見不到月色，連呼吸的空氣，都帶著血腥味的地方？要這樣說的話，莫某我，還真的一點都不稀罕。”莫無涯臉上冷笑著，手中的那把靈劍，同時從身後，移到了身側。

  ??冷豔女子常年居住於妖靈之穀中，不知已然多久沒有與人交談，早不善言辭，此時見到莫無涯亮了劍，她無奈隻好連連使了幾個眼色，向另外一邊的矮瘦老者“求救”。

  ??真正鬥將起來，且先不論輸贏，但以三人曾經結下的交情，那估計也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隻是那矮瘦老者，似乎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的示意般，身體動了動，鼻子皺了皺，側靠著那塊大石牌，倒像是睡得更沉了些。

  ??此時，又聽得莫無涯接著說道：“如若隻憑苦修，能有用的話，我也就認了。但這二十年都過去了，我幾乎依然與當年來到這裏的時候，寸步未進。我是一位人類劍修，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兩個作為天生靈裔，一個守著寂滅山，一個占著幻心湖，破境增進那隻是時間的問題。而我，不出預料的話，再無法撐不過一甲子。所以，狩天又怎麽樣？他們與我，並無仇怨，隻要當真能像承諾所說的，可以助我延續壽元性命，那麽就為其作一次打手又何妨？”

  ??說著，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直了身體的矮瘦老者，手中的靈劍，霎時有鋒芒畢露，“且先不說我莫某，這妖靈之穀中，那盛元大陸上，又有多少的小家夥、老不死，為此而趨之若鶩？你們倆，卻為何不去阻止一番？”

  ??愛瘦老者的雙眼突然睜開，直直看了過來，爾後緊緊地盯著莫無涯的臉，嘴裏斬釘截鐵地說道：“其他人，我們不管，也不管不了許多？但是唯獨你，不可以。”

  ??“理由呢？”莫無涯的嘴角又掛上了一絲冷笑。

  ??“就因為這個。”矮瘦老者兀地站了起來，並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寶石。

  ??那塊寶石有核桃般大小，通體紅光閃爍，卻又晶瑩剔透，可以直接透過表麵，看到裏麵身體蜷縮著的一隻小猴子。

  ??“崔樂山？他不是死了麽？”莫無涯一見得此物，竟不禁訝然出聲。

  ??“莫無涯，你……”，矮瘦老者聞言，臉色憤而大變，一掌就拍在了身旁的石碑上，那石碑頓時滴溜溜地轉動起來，同時生出一個個灰白色的氣旋，於碑身周圍縈繞不息。

  ??“這是崔樂山的本命物，他是死是活？你莫無涯難道還不清楚麽？武神學院雖然無恩於你我，但那卻是崔樂山舍了命也要保護的地方。你可千萬別忘了，那個老混蛋，當初在羅天幻境裏，可是救過你我三人的命。”

  ??幾句斥責，重若千鈞，一字接著一字，敲打在了莫無涯的心上。

  ??在沒有遇到白子夜、舞夜影之前，崔樂山和自己等三人，曾結為同伴，一起在盛元大陸遊曆闖蕩過。

  ??本來，在他們四個當中，崔樂山的天賦最佳，且不說能否有朝一日碎破虛空，成就那無上至聖，但作為莽古神猿的後裔，就沒聽說過有那個會低於武神修為的。

  ??但正是那一次無意闖入羅天幻境，遇上殺身之劫，為了救出自己三人，崔樂山不惜燃燒血脈神通，從而傷了根本，以致之前最後見到他的時候，竟然還隻是區區一名武帝，而且看其情形，怕是從此再無望踏上武道之巔。

  ??莫無涯自問不是什麽英雄豪傑，甚至別人總說他涼薄寡情，但人生在世，大丈夫起碼還是須得要恩怨分明。

  ??莫無涯將手中靈劍鬆開，口中輕呼了一句“去”，那靈劍就咻地一聲，飛出了十數丈遠，其後麵，還帶著一道長長的虹光。

  ??“你想幹什麽？”矮瘦老者見狀，怒聲喝道，同時一手抓起變得有門板般大小的石碑，就要飛身擋住對方的去路。

  ??“竟然崔樂山沒死，但又下落不明，想那武神學院今日難免覆滅在即，我還不得看看去？”莫無涯說完，再不管愛瘦老者，一個晃身，就追上了靈劍，跟著落於其上，禦空而去。

  ??愛瘦老者和冷豔女子聞言，一時似乎還沒能反應過來，彼此相視了一眼，爾後才有所醒悟，連忙飛身跟在了他的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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