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氣質還是形貌，眼前的這株古老異木，都讓人覺得它就是一位曆經滄桑的老者。

  ??而且從一開始，不管是否是出於對隱蝶一族的忌憚，對方在對待自己四人的態度上，一直保持著相當的克製，甚至和藹可親。

  ??所以，如今得見其真身，眾人都心悅誠服地施禮說了聲，“見過樹尊前輩。”

  ??“好，好。大概算來，老朽也有兩百多年，沒有這麽近距離地和人交談了。”樹身上的“嘴”往兩邊輕輕一翹，就如同人在微笑，生動無比，“我記得上一次來到這裏的年輕人，好像是叫沐嵐。”

  ??“沐武神？老院長？”聽了這個名字，淩慕楓、上官煙柳、駱霞三人頓時齊聲驚呼。

  ??“喔，原來他竟是你們老院長？如此說來，老朽和你們武神學院，也真是有緣。不過當年，他可還不是什麽武神。”

  ??駱霞馬上臉顯驕傲地說了一句，“老院長在建立學院不久之後，就打破了界域壁壘，成就了一代武聖。”

  ??“武聖？”樹尊語帶驚羨，“難怪，難怪……，那他，如今何在？”

  ??上官煙柳接話回道：“沐老院長暫時並無音訊，目前應該沒在盛元大陸了。”

  ??樹尊聽言，似乎一下陷入了沉思當中，眾人也不好出聲去打擾，隻好靜候著。

  ??稍刻之後，樹尊方接著說道，“來，孩子們，或許是因為孤獨太久了，今天老朽忍不住想要帶你們去看樣東西，再和你們說個故事。”

  ??隨即，沙沙聲響，就見一條長長的巨大樹枝，彎曲而下，上麵有五根分叉的樹椏，就如同一個張開的碩大手掌，伸到了眾人的麵前。

  ??四人麵麵相覷，爾後，淩慕楓就當先跳到了“樹掌”上去。

  ??“樹掌”慢慢地托起眾人，又緩緩地伸直開來，方向竟然是朝向風吟澗的對岸。

  ??越過河麵，然後來到一片空地上，“樹掌”才停了下來。

  ??“到了，就是這裏。你們不妨往下麵看看。”

  ??眾人依言望去，就見在地麵上，遺留著一截不到三尺高的樹樁。截麵上的年輪密密麻麻，木紋蒼古卻很是分明。而且乍一看，怕是要比樹尊的軀幹還要龐大。

  ??這棵被截斷的異木，並沒有枯萎死去，殘餘的樹身上，已經長出了些短短的新的樹椏，且那些樹椏上麵，還長著不少嫩綠的樹葉子，生機盎然。

  ??“它算得上是老朽的伴侶，我們的根須，在河床底下，至今還纏繞相連。隻是，已經再無法交流了。”樹尊的聲音滄桑幽幽，似是睹物思憶，難免黯然神傷。

  ??淩慕楓等人知道它還有下文，沒有接話，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接話。

  ??“我們真正存在了多久，老朽也說不上來，隻記得當我們有了靈識之後，軀身就已經高逾十丈。在那個時候，這後麵山壁上的幽洞，就流淌著一種銀色的液體，我們其實將之稱作‘元乳’。因為我們相信，就是有了它的存在，我們才能最終成識通靈。”

  ??說到此處，樹尊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而或許，也是因為‘元乳’，我們異木一族才始終無法化形。”

  ??上官煙柳聽了，不由得插了句話，“樹尊前輩，這可是有什麽根據麽？”

  ??樹尊沉吟稍息，“並沒有，這隻是老朽老伴的猜測。後來，那個叫沐嵐的年輕人來到幽穀，並一路闖了進來。因為他驚才絕豔的表現，加上老朽的老伴素來別具慧眼，遠勝老朽我，於是求教於他。”

  ??“那當時沐老院長是怎麽說的？”連淩慕楓都忍不住好奇了起來。

  ??“他說天道有桎梏，越是天賦強橫，體型龐大的種族，化形就愈是艱難。我等異木一族，因為吸引了‘元乳’，天生就堅硬勝凡鐵，又力大無窮。有了靈識之後，幾乎都接近十丈之高，中間還慢慢形成了更加堅不可摧的木芯，實在過於妖孽。”

  ??眾人聽了，都不由得暗自點頭，這的確才算公平，不然像異木一族這樣的存在，要是也能輕易化形，還坐擁寶地，那也太恐怖了些。

  ??“老朽老伴又問計於他，可有解決之道。當時，他思索之後，說了一個半法子。”

  ??“什麽叫一個半法子？”駱霞和蝶衣看來也都是好奇寶寶，齊聲問道。

  ??“第一，叫作絕處求生。他說可以嚐試仿照那鳳凰一族涅槃，摒棄老舊軀殼，如能枯木逢春，或許別有一番景象。當然他也明確地說了，隻是個猜想，不知道是否可行，也不知道要經曆多久。但老朽的老伴，為了異木一族，不再隻是困守一隅，決然而然，不惜自斷軀幹，散去元靈，隻保住了如今的一縷生機。”

  ??聽了樹尊的這一番話，包括蝶衣在內，都不由深受觸動。“舍身取義”四字，說來輕巧，其實當中，非大智大勇者不能為之。

  ??而淩慕楓內心更是心如潮湧，那舐犢之情，父母之恩，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辦法，去問清楚為什麽的事。而由此，他那個已然破滅了的美麗夢想，似乎又開始在慢慢地聚攏起來。

  ??“那另外半個辦法呢？”

  ??“所謂的半個法子，就是你們老院長的承諾。當年他之所以來取木芯，就是為了要鑄一把劍。你們人族碎破虛空的時候，同樣異常艱難，因為會天降雷劫。雷劫之威，常人難以想象，絕非一般的靈器寶物能與之抗衡。而我們異木木芯，則能在那萬鈞雷霆下，相對保持完好。”

  ??“當時沐嵐不過隻是高階武帝，他承諾將來成聖有日，會試著到那天之外，找來辦法幫我們異木一族，解決化形的困擾。因為那時候看來，他成聖之路尚遠，並且是否能如願，猶未可知，所以稱之為半個。”

  ??“但即使如此，老朽的老伴卻還是選擇了一試，賭了他的這個承諾。”說到此處，樹尊停了下來。

  ??“前輩的意思，莫非沐老院長的隨身長劍——問天，就是前輩道侶的木芯所鑄不成？”上官煙柳七竅玲瓏，第一個想到。

  ??“正是。千年木芯十二尺，折去其中十尺，沐嵐取了六尺半，還有三尺多老朽藏著。餘下兩尺，就在下麵的斷樹裏。

  ??“那三尺多的木芯，老朽稍後，會將之交給你們當中剛才表現得最好的人。”

  ??淩慕楓知道樹尊“口中”說的那表現最好的人，就是自己了，忙回身拱手稱道：“謝前輩厚贈。”

  ??“但是，老朽也有個條件。”樹尊突然跟著說了這麽一句話。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