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校長沒有直接說出來，他的意思龐建卻是明白的。

  ??龐建長歎一聲說，沒有辦法，受咱們國家基礎工業水平的限製，同樣一個產品，咱們的質量、壽命和國外的產品還是有明顯差距的。比如說，部裏規定，國產的提速軸承使用壽命是240萬公裏，而進口軸承的壽命則是280萬公裏。這個壽命的規定，部裏是做了大量試驗作為依據的，而且是非常保守的。鐵路上一向強調安全第一，因此這種保守也是為了旅客安全著想，算不上浪費，更和愛國不愛國扯不上關係。

  ??這次鐵道部之所以選擇首都工業大學擔任這項課題的研究，也是看中了學校雄厚的科研實力，想借助這次合作，把國產軸承的質量再推上新的台階，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聽到這，校長激動得差點沒站到椅子上，說，龐主任，謝謝鐵道部領導的厚愛，我們一定不辜負鐵道部的重托。請你們放心吧，到期我們一定會交上合格的產品。

  ??龐建微微一笑說，我們也相信學校有這個能力的，隻是——龐建欲言又止。

  ??肥肉已經盛到了對手的桌上，至於是否讓對手順順當當地吃到，接下來是談條件的時候了。

  ??校長也明白，天上不會免費掉餡餅的，北京這麽多高等院校，這樣的好事單單落到咱們學校，決不是單憑運氣好。

  ??見龐建的神情好像還有話要說，校長就暗示他說，龐主任，有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吧，隻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心盡力，達到鐵道部領導的最大滿意。

  ??都是聰明人，打開天窗說亮話。

  ??龐建斟酌了一番，說，有這樣一件小事，不知校長是否適合出麵。

  ??校長點頭，示意龐建但說無妨。

  ??龐建說，貴校的聞理教授，最近發表了一些關於鐵路的不負責任的言辭，在社會上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部領導很是惱火，但是卻沒有辦法讓他住口。

  ??龐建話鋒一轉，說，我們承認，在發展中，鐵路確實存在一些不足和缺陷，無論是設備上、還是是服務水平上，我們都有做得不夠到位的地方。不過這些年鐵路的進步，我想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這些問題隻能稱作是發展中的問題。

  ??龐建接著話音有點大。抓住我們發展中的一點小問題，無原則地上綱上線混淆視聽，對我們鐵路的形象造成了很壞的影響。鐵路是國民經濟的大動脈，在服務國計民生方麵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抓住一點小問題，肆意地抹黑、攻擊，此人居心叵測，不得不妨啊，是不是他還存有其它的目的？

  ??現在我們提倡正能量，我相信，隻要有良知的人，都不會讓這種人繼續毫無道理地亂咬下去。負能量一旦產生，其後果不堪設想啊！

  ??龐建拽了一個很新穎的名詞，“正能量”，龐秘自從跟了戴部長以來，講話的水平也是一天更比一天有長進。

  ??千萬別以為一校之長，至尊無比，就可以隨意主宰和左右校園裏屬於他行政管轄的任何一個人的命運。

  ??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樣。

  ??在高等院校存在這樣一個理論，叫做“一把椅子”的理論。

  ??所謂“一把椅子”理論，就是學校領導、教授、學生匯聚一堂研究大事，假如屋子裏隻有一把椅子。按照常規的原則，應該是讓校長就坐，他的權力最大呀。

  ??不，一個真正文明的高校裏，這把椅子一般會由出席活動的德高望重的教授占據。學校，體現的是學問，而不是權力。

  ??在首都工業大學，校長和聞理如果同時出席一個活動。那麽，有資格先坐這把椅子的是聞理。

  ??現在，校長進入了兩難的境地。

  ??答應龐建，聞理那邊肯定通不過。你校長也不能找個膠帶把人家的嘴巴給封上吧，也不能無緣無故隨隨便便就把人家的教授職務給免了吧。聞理憑著公民的良心指點江山，發表了他對於社會問題的見解，是人家的職責所在。

  ??但是，對於送上門來的金元支持，校長實在割舍不得。這幾年，全國的高校擴招，大搞基建，哪個學校的領導都成天圍著“孔方兄”忙碌，500萬，不是小數目。

  ??校長不是等閑之輩。麵沉似水，不動聲色地說，好的，龐主任，這件事我懂了。你先回去，我考慮一下，學校這邊我負責做好聞教授的工作。另外，替我向鐵路部領導的關心表示感謝，向戴部長問個好！

  ??龐建回去了。沒有向戴部長匯報。現在談結果還為時過早。

  ??不過第二天，他給校長打了個電話，具體交待了一些事項。接下來，有了聞理到校長室的一番長談。

  ??應該說，校長是一個很善於做思想工作的人。在沒有答應解決什麽事情的情況下，他常常還能把罵著進門的人說得滿麵笑容地從他辦公室出去，有這樣的手段，這個太極功夫是非常了得的。由此可見，校長大人的心機和嘴皮子早已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造詣。

  ??校長是這麽對聞理說的：

  ??聞教授，最近你發表的關於鐵路改革的言論，已經引起了很大的社會反響，各界對你的這一成果評價很高啊。

  ??聞理知道校長有話要說，隻是客氣地說，過獎過獎。

  ??校長說，鐵道部來人了，和我進行了對話。

  ??聞理說，他們說了些什麽？

  ??校長搖了搖頭說，你知道的，他們想讓你閉口。

  ??聞理問，你的意思？

  ??校長說，聞教授你跟蹤鐵路改革多年，要你放棄既有的研究成果，等同於要了你的命。我說不出口，所以，我隻答應找你談談，你看著辦就行。

  ??聞理說，校長你說吧。

  ??校長說，他們隻是讓我轉達一些信息給你，我原封不動照搬，你不要受我影響，自己拿主意。

  ??聞理表示，自己想聽一聽他們是怎麽說的。

  ??校長就直陳如下：鐵道部說了，隻要你聞理一天不停止你的言論。今後從衡陽鐵路工程學校畢業的鐵路職工一律不得提拔；今年原計劃到衡陽鐵路工程學校接受的87名畢業生一個不要。

  ??聽到這，聞理已經是非常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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