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河去找列車長。列車長叫方小燕，三十多歲的樣子，半老徐娘，全身的線條走起路來像是在流動，很有風情和韻味的女人。

  ??聽了楚清河的請求，方小燕顯得很為難。倒也沒有直接拒絕他，說，臥鋪今天也超員了，乘務員的宿營車都已經讓出去了，實在不好處理。

  ??楚清河說，省台的記者，把客人安排好了，讓他給車上好好宣傳一下。方小燕說，楚科，你也別為難我。車上是還有兩個軟包，不過是預留到前方站的，我可不敢隨便安排。

  ??楚清河有點詫異，自己無論到哪個車上，列車長都是客客氣氣的，保不準這方小燕吃了啥迷魂藥。他楚清河雖然是個副科長，但是代表的黨委。每個季度政工檢查，稍微挑個毛病，車隊就要被扣分，而這個分是和獎金聯掛的。

  ??楚清河悻悻地回到臥鋪，對劉玉說，真對不住，今天車上隻剩下一個軟臥包房了，前方站欽州市政府的領導已經把這個包房預定了。楚清河有意識地說，隻剩下一個包房，說明這件事難度較大。又抬出欽州市政府的領導，劉玉就不好說什麽了。

  ??楚清河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於怡臉色非常難看。

  ??白天還好說，臥鋪有的是邊座，看看書，說說笑笑就過去了。到了晚上，就不好辦了。

  ??到了晚間十點多，瞌睡蟲上來。楚清河兩口子客氣地讓劉玉媳婦睡自己的鋪，反正他們經常跑車，夜裏不睡覺已經習慣了。劉玉兩口子一開始強烈地推辭，最後終於答應。

  ??答應的結果，楚清河和於怡隻得抱在一起睡在了一個窄窄的鋪上。半夜，於怡氣得下來坐邊座上托著腮生悶氣。

  ??這件事客人沒受影響，結局還算過得去。第二天到了北戴河，於怡一直沒有和楚清河說話。直到放下包裹，落實了房間，兩口子才徹底爆發。

  ??於怡說，你知道這件事對我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鐵路上的青聯委員屍位素餐，連一個鋪位都落實不了，我真後悔這一次帶你來。

  ??楚清河說，我也沒有讓你邀請我呀，這事我已經盡力了。

  ??於怡說，回去這幫人就會說，於委員是個繡花枕頭，以後不要找她辦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搞媒體的嘴有多毒。你把他伺候好了，他能把你誇成一朵花。你要得罪了他們，這幫人還不知道說出多難聽的話呢。

  ??楚清河說，我剛才就在想，方小燕這娘們怎麽了。後來才想起來，上個季度，秦皇島車隊沒完成任務，扣了他們隊2分，可能這娘們把賬算到我頭上了。

  ??於怡說，你就知道得罪人。好了，人家也不擺你了。看你以後咋在段上混。說這話時，她的語調已經變得很是激烈。

  ??楚清河想，於怡怎麽變成這樣了，真把自己當省裏人了。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她好像覺得天掉了下來。

  ??他生氣地說，我回去吧。

  ??於怡說，要走早走。

  ??楚清河就真的把剛剛拿出來的東西重新往包裏塞。於怡氣得在一邊不管他。

  ??真要提起包要走了，於怡從後麵一把抱住他，說，不要走。

  ??楚清河把她的手輕輕掰開，說，我走。於怡抱得更緊了。楚清河使勁把她手掰到一邊。可能不小心碰疼了她胳膊。於怡說，你打我。楚清河沒好氣地說，我怎麽打你了。

  ??話音未落，楚清河臉上光榮中招，眉心以下，嘴唇以上，於怡用她極為擅長的九陰八骨爪，在他臉上優雅地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於怡出手後，看到他臉上的血痕，也怔住了，趕緊說，清河，對不起。

  ??於怡打電話讓賓館服務員送來碘伏和棉球。她用溫水給他臉上一點一點洗淨，然後抹上黃色的碘伏。

  ??到這個份上，楚清河是真的想走了，本來隻是嚇唬嚇唬她。現在這模樣，也沒心情療養了。很明顯的一條，到了海邊，這傷痕累累的麵孔怎麽拍照片呀。

  ??兩口子躺在床上無語。下半夜，楚清河的手機響起，馮書記說，清河，有要事，你趕緊回來。

  ??楚清河查了一下時刻表，發現這個時間段尚有一趟其他局值乘的臨客，就把包整理了一下，打個車就往火車站跑。於怡非要送他，被他客氣地攔下。說晚上不安全，到了火車站我還要送你回來，不如不要送了。就拍拍她的肩，頭也不回走了。

  ??第二天趕回段上，見馮書記也是一臉憔悴。馮書記說，清河，你把昨天的報紙拿來。楚清河一看，濟州晚報第二版頭條有一個加粗的標題：老太太列車如廁遭拒無奈褲子裏大便，副題是：列車員稱是鐵路規定。

  ??馮書記說，昨天見報後，路局領導和客運處對我段做了嚴厲的批評，要求我們迅速采取措施，消除社會影響。再一看，居然是優質優價列車T35次，新聞裏特別說當天是王姓列車長值乘。

  ??楚清河一琢磨，必然是王新蓮了。在馮書記還沒有轉正之前，段裏發生這樣的大事，他自然大為惱火。明確指示說，清河，你代表黨委先到車隊去查清楚原因。然後和新聞界的朋友聯係一下，看是否有辦法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另外，盡量讓王新蓮撇開關係。楚清河臨危受命。

  ??楚清河撥通王新蓮的手機，手機響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接。他想，大約是她心情不好，不想被人打擾，就沒有再打過去。楚清河打開了辦公室電腦，通過百度搜索引擎，查了一下事件的影響範圍，發現新華網、搜狐、新浪幾大門戶網站都把這件事放在了主頁麵上。

  ??有的網站還對這件事開展了討論，幾乎是一邊倒的罵聲一片，還有幾條是說乘務員確實也是在履行工作職責，要是站上發現站台被糞便汙染，相關當事人是要受處分的。這樣的帖子一看就是熟悉鐵路工作流程的人發的。但是呼聲實在微弱，很快被後麵排山倒海更強硬的跟帖給掀下去了。廣大網友罵樓上的是鐵路的走狗，肯定是收了錢替鐵路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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