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是不能做壞事的，做了壞事就要收到處罰。這個定律誰也逃不離。這是楚清河在車上跑了一段時間得出的結論。所以，他要在車上做的就是，放長線，釣大魚。這個大魚後來楚清河果然釣到了。

  ??在他重回1045列車兩個月後，一天列車上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一位看病的老人和她的家屬。老太太七十八歲了，精神頭挺好，眼睛看不清，據說有點青光眼，此行剛從濟州人民醫院做完手術回來。

  ??陪同人員是她的女兒劉玲，濟州鐵路局人事處處長嶽成龍的對象。楚清河不是傻瓜，他知道這兩個人的分量。光知道還不夠，問題的關鍵是如何讓她們也知道自己。感謝王新蓮，她指定楚清河服務這節車廂。

  ??老太太來到車廂門口的時候，沒等兩位車長吩咐，楚清河十分客氣地一把奪過她們隨身攜帶的大小行李，跟在了一行人的後麵。前麵車長和她們談著話，楚清河屁顛屁顛扛著行李，陪著笑臉。

  ??楚清河聽見王新蓮說，大娘，別客氣，上了車就等於到了家，有事您盡管提出來，或者跟小楚說……老太太說，好的，好的，車長你們服務真是周到。

  ??楚清河手上麻利地幹著活，腦子裏卻一直琢磨著如何和這家人套上近乎。

  ??到了軟臥包廂的時候，楚清河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小聲問她們是否有水杯，得到肯定的答複。等她們拿出茶杯，他小心翼翼地給她們泡上兩杯茉莉花茶。然後，按照以往的慣例，楚清河應該虛情假意地客氣一下，說幾句什麽旅途辛苦，你們先休息一會兒，我就不打擾了的套話，然後轉身關上門，輕輕退出去。但是，楚清河不想走，他觀察到老太太雖然做了手術，精神麵貌還可以，還想和老太太談談，交交心。

  ??楚清河說，大娘，看您的神色，手術一定很成功，以後看東西會和年輕人一樣清楚。老太太說，是的，是的，早幾年孩子就勸我把這個手術做了，我老害怕在身上動刀傷了元氣。萬一要是有個閃失，弄瞎了，一輩子靠人伺候，那可什麽都完了。

  ??楚清河說，大娘，現在醫院好著呢，全是高科技，你這個小手術是個小兒科，沒事的。現在感覺清楚多了吧。老太太說，是的，是的，還是大醫院好。手術一點也不疼，說著話，拉著呱，半個小時就完事了，大夫技術好著呢！

  ??劉玲在一旁搭腔說，一開始還死活不願意來，說反正人老了，由著去，一家子人動員了幾天，才哄小孩子一樣把她哄過來，這眼睛看不清可不是鬧著玩的。到了醫院檢查過後，說需要盡快手術，老娘害怕得一晚上在床上烙燒餅，翻來覆去睡不著。動了手術後，說沒有事，很快就能看清東西，這才放心地睡了幾個好覺。我們想把她留在這邊多住幾天，但是她不習慣這邊的生活，總覺得沒有老家自在，非鬧著回去。我這是沒辦法，隻好搭上功夫送她回來。

  ??其實楚清河早就知道，嶽處長和自己是老鄉，都是濟州市長清縣的。但是，長清縣的人多得去了，嶽處長哪能一一記得。估計去認老鄉，人家門也不讓進。

  ??見老太太好說話，楚清河決定多待會，套套她的話。於是他沒話找話地說，大娘，你喜歡濟州不？濟州的飲食還吃得慣吧？

  ??老太太喜滋地說，出院那幾天，他兩口子專門帶我去了市裏的步行街，叫做什麽芙蓉街，是吧？吃了很多小吃，我都記不住名字，老好吃了。老太太指著行李架上的大包裹說，這不，我一說要回來，大包小包的他們給整了十幾樣。我說不好拿，他們說又不需要你拿，硬是把包裹塞得滿滿的。

  ??劉玲在一旁說，老太太可喜歡吃沾化的冬棗了。這不，我給買了十斤，讓她回去慢慢吃。小楚，你們跑車也挺辛苦的，車上也吃不著新鮮的水果，這些你拿著嚐嚐。

  ??楚清河這才注意到，劉玲早從隨身攜帶的棕色真皮包裏，拿出了洗好的一袋冬棗，擱在車上茶幾的托盤裏。她抓了一捧硬是塞到楚清河手心裏。楚清河想推辭跑出去，又怕沒禮貌，就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因為剛上市，冬棗的價格在四十多元一斤。一般的家庭舍不得買。他心想，領導幹部家裏的生活就是和咱們群眾不一樣。

  ??這些冬棗的個頭挺大，有的都快趕上小鮮桃了。楚清河想，說是自己買的，指不定是人家送的禮。嘴上卻連聲稱讚說，真好吃，清口，脆繃，有營養。老太太兩個眼睛笑成一條線，說，小夥子，多吃，多吃，好吃就多吃一點。又問楚清河多大了，有沒有女朋友。楚清河說，還沒有，工作忙，不得閑。

  ??老太太嚴肅地說，那可不行，工作再忙也不能不找媳婦，會耽誤孩子打醬油的，趕明兒讓你劉姨給你介紹一個。

  ??劉玲說，我們局工會的王指導手頭有一大把小姑娘，回去我給小楚張羅張羅。

  ??楚清河說謝謝劉姨了，讓你操心。他想領導幹部的家屬也就是開開玩笑，誰會拿自己這個破列車員當回事。

  ??1045次列車每節車廂有兩個乘務員，在始發站發車時，兩人一起當班。車開起來之後，當白班的繼續當值，值夜班的實行強製休息，到宿營車睡覺去。楚清河和顧姐搭班子，楚清河是夜班。從老太太那退出之後，楚清河就回去睡覺了。

  ??11點多，叫班員把楚清河們喊醒，到餐車簡單吃一點麵條，楚清河回到了工作崗位。夜班其實並沒有多少工作可做，先看看臥鋪夾子插的牌子上即將到站的有哪幾個鋪位。乘客們上車後，列車員會用一個注明幾號車幾鋪位的塑料硬牌換回旅客的車票，集中插到專門的帶有一個個小口袋的黑皮包裏。這樣，旅客要到哪個車站，列車員會提前換票，提醒旅客做好準備，把東西收拾好，省得到時慌裏慌張，坐過了站或把東西丟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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