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書記說，小時，你替代郭科長整了一次講話材料，確實把高段長嚇著了。尤其是你過去送材料，敲了門進去看他改，高段長是魂不附體呢？

  ??為什麽呢？小時，我告訴你，人不能心裏有鬼，高段長正驚奇著你的文筆，再看看你的臉，他心裏自然是緊張。因為你長得太像他的兒子高翔了。

  ??能把他嘴裏難懂的湘語絲絲入扣地整理出來，他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麵向又嚇了他一跳，高段長那天的魂都飛了。

  ??高段長此後專門從人事科調了你的檔案材料，一查，你跟高翔居然一個年代出生，而且是同一月份，幸虧不是同一天的生日。真要是同一天出生，高段長就不敢來單位上班了。

  ??就這樣，高段長其實內心裏很懼你的。總覺的你是高翔的化身，高翔死得冤枉，老天把你派過來討他的債呢。人年紀大了，就一天天有了迷信的思想。高段長心裏一直對你忌憚三分，每天既想見你，又怕見你。

  ??他三天兩頭的到宣傳科，還一本正經地讓莫漢幫著理發，你以為他真的相中了莫漢那三腳貓剪發功夫。他對發型的要求高著呢！他是找個借口留在宣傳科，和你多待一會呢。

  ??想你的時候，想和你親近，他就主動找借口到黨委這邊來轉一轉。要是他心裏害怕，就會縮在辦公室，默默地在紙上寫高翔的名字。高段長還做了夢，夢到高翔小的時候喊他爸爸，讓爸爸舉高高。舉著舉著，轉著圈，高翔就飛得看不見人影了。為此，高段長每天都在家裏燒香禱告，保佑兒子下輩子投胎投個好人家呢。

  ??高段長其實是真的想好好培養你的，同時為了討方月的歡心，在莫漢和你的去留問題上，他態度非常強硬，堅決要把編製給莫漢。

  ??一方麵，他要照顧莫漢，畢竟莫漢把方月讓給了他。另外一方麵，高段長的意見現在看來也不無道理。一個人發展得太過順利，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或者說，年輕時太順隻能是一種平庸的發展。

  ??年輕人必須要經受挫折。高翔就是個例子。從小老高對他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半點委屈過他。甚至在上小學時和同學打了架，高段長也是典型的護犢子，到學校找老師，到孩子家裏論理去。

  ??他總覺得欠著孩子的，方方麵麵也不能吃虧。結果怎麽樣呢？由著孩子的性子來，到頭來，還不是害了孩子，也害了他自己。高翔驕橫、無賴、自私的性格全是他慣出來的，他們兩個都是人生的失敗者。

  ??所以，高段長對你的培養模式就是，可以先在機關工作一段時間，但是一定還要到下放到基層多曆練曆練，越早越好，多經受風雨，才能見彩虹。假若一開始把你留機關，你還會珍惜這個崗位嗎？你以為自己的崗位是憑自己的才華掙來的，但是有才華的人不是你一個。有才華的人本來就遭人妒忌，再不注意身心修養，經曆些磨難，就不會珍惜自己的崗位，到頭來往往死得很難看，這在過去都是有教訓的。

  ??這兩年把你放下去，我看你的氣質，就跟當初剛來的時候很不一樣，變得沉穩平和多了。人的氣質就是他過去走過的路、他讀過的書，他身上所有經曆的一種綜合反映。現在考慮讓你回來，你肯定要比兩年前更適合這個崗位，而且今後發展的後勁也要大一些。這一點，直到現在，我也是讚同老高的。

  ??到監獄看望高段長的時候，他再三叮囑，讓我經常給你打電話，多鼓勵你，不要讓基層一線的艱苦環境壓垮了你，從而產生自暴自棄的想法。你畢竟是個孩子，才出了學校門，就受了挫折，栽了跟頭，而且不是你做得不夠好，怕你承受不住被貶到一線的打擊。

  ??一線班組職工的素質比較粗放，環境也很惡劣，常年跑車的老職工江湖習氣也很重，我們也是怕艱難困苦會壓倒了你。現在看來，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看你的精神麵貌，就知道你經受住了考驗。

  ??於書記說，下一步，回去收拾收拾，準備考試。今年的幹部錄用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當然了，憑你的水平，這個考試自然小菜一碟。但是也不要掉以輕心，還是要考出個完美的成績出來，這樣有更有說服力一些。

  ??至於莫漢的崗位呢，這邊也會考慮動一動。這兩年，雖然楊科長和莫漢出了大力，費了不少勁兒，但是能力擺在那，也不能太勉強他們拿出大作品，搞出大動靜。

  ??對於不同的人，黨委會有不同的要求。不能要求他們超標準發揮，每次交待下去的任務，能達到標準就差不多行了。今後你過來，要求就會大不一樣。你不能把自己等同於他們的水平。切記，切記，不能自我降低要求，不然這兩年就白鍛煉了。

  ??說到這，於書記歎了一口氣說，把一個人放在他不適合的位置，其實不就等同於害了他？莫漢這兩年，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一直很努力，很拚，沒有人比他更勤奮，他完全對得起這個崗位。但是看著他整天忙忙碌碌，他很累，我們也很累，甚至心裏替他累得慌。

  ??於書記說到了莫漢，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聽到的一個笑話：一個人因為家裏條件不好，環境衛生很糟，又不能保持良好的個人衛生，不僅頭上，而且身上，都長出了很多的虱子。

  ??他用梳子一遍遍地把頭上的虱子梳下來，又脫了衣服到處抓身上的虱子。然後把身上的虱子捉到頭上來，把頭上的虱子放到身上來，而不是像別人那樣一個一個地弄死這些虱子。

  ??別人不解其義，問他其中原因。這人自豪地說：我不能輕饒它們。我要好好享受歡樂的過程，給虱子上大刑，讓它們一個個水土不服，受盡折磨而死。

  ??我心說，高段長不就是那個捉虱子的人？莫漢不幸成了可憐的虱子。原來高段長不動聲色之中，也是嬉笑了他的情敵一把呢。我可憐的莫漢哥哥，不知道你讀過這個笑話沒有，我一定不會告訴你。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