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三和媳婦兒一起坐在驢車上，車子晃晃悠悠的，晃得老三媳婦兒有點想吐。

  ??她幹嘔了幾聲，什麽也沒吐出來——她早上什麽也沒吃。

  ??趙老三拍拍媳婦兒的後背，長歎一聲。

  ??老三媳婦兒也跟著歎氣：“幸虧開店之前，給幾個孩子煮著喝了，他們舌頭尖，嚐出來味道不對，這才發現了。”

  ??趙老三聞言，狠狠的唾了一下，道：“哪裏是他們舌頭尖，那水兌的……”

  ??他說不下去了。

  ??那根本不是牛奶裏兌了水，而是水裏放了一些牛奶，都沒什麽牛奶的味道了。

  ??也就是他們開店前要準備，所以天沒大亮就過來了，煤油燈下看不清楚，放大太陽下麵一看，那顏色淡的都瞧不出白。

  ??老三媳婦兒依偎在自家男人身上，憂心忡忡的問：“你說待會兒到了趙老板那裏，要怎麽說？”

  ??趙老三抹了一把臉：“我也不清楚。”

  ??他一輩子都是土裏刨食的，哪有這樣的經曆，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兒，緊張的胃都疼了。

  ??老三媳婦兒摸著他的手臂，道：“沒事兒，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用怕。”

  ??趙老三緊緊攥著媳婦兒的手。

  ??因為有驢車，兩個人沒多久就到了趙老板的養牛場。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山坡上一頭牛都沒有，他們兩個跟村人打聽了一下趙老板的具體住址，敲門卻沒人。

  ??村人見他們從門口站了許久，忍不住問：“你們找誰？”

  ??“找趙老板，”趙老三憨厚的笑笑，說，“我們和他家定了牛奶，想問他一點事兒，但是找不到他。”

  ??“老趙啊，”那村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著趙老三和老三媳婦兒凍得通紅的鼻子尖，心有不忍的說，“他家奶牛現在就養在村子外圍，一排木頭搭起來的牛圈，很容易看到，你去那邊找找試試。”

  ??“好，好，”趙老三連連點頭，“謝謝。”

  ??“沒事。”那村人擺擺手。

  ??趙老三沒有上車，牽著驢車往村口的方向走，圍著村子繞了不到半圈，果然看見一排牛圈。

  ??他快走幾步，衝上前去，被看守的人攔住了。

  ??那人拿著鞭子，指著趙老三問：“你是做什麽的？”

  ??趙老三沒有後退，問道：“趙老板在嗎？”

  ??“你找趙老板做什麽？”那看守的人瞄了他一眼，又看了從馬車上下來，抱著盛牛奶的木桶的老三媳婦兒，撇撇嘴道，“他不在。”

  ??“那他在哪兒呢？”趙老三追問。

  ??“不知道，他不是每天都來的，昨天剛來過，可能再來要過幾天。”

  ??看守的人這麽一回，趙老三就急了，他道：“他給我送的牛奶出了問題，我必須立刻見到他。”

  ??“你可別亂說，”看守的人也急了，“這讓別人聽到，我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老三媳婦兒湊過來，道：“大哥，我們也不是騙子，確實是牛奶出了問題，這次過來也隻是想和趙老板好好商量一下，不是來找事的，大家坐下來解決問題才最重要。”

  ??見麵前的女人如此通情達理，看守的人也緩和了口氣，問：“你們牛奶出了什麽問題？”

  ??趙老三把木桶拿過來，放到看守的人麵前，揭開蓋子道：“這奶，大哥你看看……”

  ??這一看，看守的人就皺起眉頭。

  ??他知道趙老板和手下往牛奶裏兌水的事兒，現在效益不好，工錢都不按時發了，奶牛因為照顧不疏死了幾頭，剩下的產下來的牛奶根本不夠分。

  ??嚴格來說，這件事的解決方法應該是再買幾頭奶牛，但是不說趙老板手裏沒銀子了，就算是有，現在寒冬臘月大雪紛紛，也不是買牛的好時機。

  ??再者說，現在最好的奶牛賣家就是李心香，趙老板死都不會跟那個被他拋棄過的女人低頭。

  ??所以說，奶不夠分，趙老板和王盈盈找出來的主意就是兌水。

  ??隻要兌的不多，大家發現不了，能撐過這個冬天就好。

  ??看守的人見狀，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自己的工錢還要從人家手裏發呢！

  ??但是趙老三擺在他麵前這桶奶，實屬太過分了，連肉眼都能看出，這水兌的太多了，在大雪天，結出的冰碴子都仿佛是透明的。

  ??這——

  ??看守的人覺得連狡辯都狡辯不了了，他忍不住道：“給你們運過去的奶就是這樣的？”

  ??傻子才會接收吧？

  ??聽到這問話，老三媳婦兒摸摸鼻子。

  ??這牛奶是昨天晚上送過來的，送的時辰比往常晚了不少，老三媳婦兒在廚房裏幹活，老二媳婦兒就幫著接收了。

  ??這老二媳婦兒平時做事就大大咧咧，根本就沒想到還要驗收，讓工人把桶搬到儲藏間，又把空的木桶搬走，這就完事了。

  ??旁人忙了一天，也沒有想起要看看牛奶的意思。

  ??這才拖到了第二天才發現。

  ??趙老三道：“大哥，你看這牛奶的樣子，也不可能是我們自己弄的吧？耽誤了做生意，對我們哪有什麽好處？”

  ??看守的人見他們穿的樸素，就像是平常地裏幹活的鄉下人，長得也憨厚，行為舉止不奸猾，不像是來敲詐勒索的，隻當是趙老板昨天兌水兌多了，可能兌了兩回也說不定，是失誤了。

  ??他歎口氣道：“趙老板陪著夫人去縣城裏住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住在哪兒，你們要是想去找，可以去碰碰運氣，要是不行，就過兩天再來，到時候我也把這件事跟他提一下。”

  ??“行。”趙老三和老三媳婦兒連連點頭，給看守的人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老三媳婦兒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感覺茫然無措。

  ??此時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花，驢車上沒有遮蔽的位置，他們的頭上很快就堆積上了冰渣。

  ??頭是熱的，雪到了頭上，沒過一會兒就化成了水，頭發濕噠噠的，更是冷。

  ??趙老三看媳婦兒哆嗦了幾下，趕忙摟過她，往她手上哈氣。

  ??老三媳婦兒問：“咱們還去縣城嗎？”

  ??“不去了，”趙老三搖頭，“咱們去找王麻子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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