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小人物的悲壯
作者:青風逐月      更新:2021-07-19 09:11      字數:6337
  漢獻帝初平五年八月至十月間。

  ??張寶再次以鐵血手腕強迫關中百姓,進行了第二次大規模遷徙,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尹三郡共有將近六十萬百姓被迫遷入涼州北地郡以及並州,在北地平原的黃河兩岸定居下來。

  ??大遷徙過後,關中大地十室九空,千裏之內渺無人煙。再加上董卓死後,涼州亂軍對司隸東部四郡的洗劫,整個司隸校尉七個郡的總人口由漢靈帝中平四年的三百多萬,銳減至漢獻帝初平五年的三十餘萬。

  ??毫無疑問,關中百姓的大規模遷徙是張寶的又一次血腥的遷徙。

  ??如同上一次從冀州遷往幽州一樣,不分士族門閥和貧苦百姓的區別,刀兵所向,不論貴賤貧富統統遷徙,違令不從者~~斬!而且,有了第一次遷徙的經驗,在這次大遷徙開始之前,大量屯積於士族門閥倉廩之中的存糧和生活物資一律充公,用來沿途提供百姓生活所需。

  ??然而此次遷徙畢竟不同於上次冀州遷徙準備的充分,更是為了加快速度,此次遷徙百餘萬人,到達目的地卻不過六十餘萬人~

  ??。。。。。。

  ??長安。

  ??張寶負手肅立城頭,目送最後一批長安百姓在騎兵的“護衛”下踏上了征途,當那浩浩蕩蕩的車隊終於消失在蒼茫的地平線上時,張寶悠然回頭,身後繁華的長安古城此時已成一座死寂的空城。

  ??無論是達官貴人、士族門閥,還是市井小民,甚至是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都在黃巾騎兵鋼刀的威脅下開始了大遷徙,當然也有許多士族豪紳不願意背井離鄉,那麽下場隻能是滿門抄斬,糧食充公。

  ??何曼疾步奔上了城樓,向張寶道:“主公,長安城內、城外的二十餘萬百姓已經全部遷徙完了。”

  ??“嗯!”張寶眸子裏忽然掠過一絲濃濃的陰霾,低聲道,“公則可曾從長安古道發來求援了?”

  ??“正是。”何曼沉聲道,“公則先生已經連續兩次以八百裏加急向主公求援了,如果不是已經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公則先生是絕不會向主公求援的!主公,不如末將率兵救援公則先生如何?”

  ??“本將何曾不想救援公則,隻是眼下咱們根本無兵可派~”張寶目光深沉,凝聲道:“算算時間,俞涉的五千騎兵差不多也該趕到長安古道了。”

  ??張寶說此一頓,皺眉問道:“可曾有幽州軍師的消息?”

  ??何曼沉聲道:“軍師遣快馬傳信,冀州刺史韓六萬大軍正往易城、文安、鄧縣集結,恐有進攻幽州之意。”

  ??張寶緊握雙拳,眸中掠過一道陰冷之色,陰狠道:“韓馥~待本將騰出手來,必滅其滿門。”

  ??“幽州有軍師坐鎮,韓馥就算十萬大軍也討不了便宜~”何曼擔憂道,“隻是長安古道~”

  ??“唉~”張寶長歎一口氣,沉聲道:“現在隻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俞涉將軍的五千騎兵身上了。”

  ??。。。。。。。。。。。。。。。。。

  ??長安古道。

  ??十餘架井闌在黃巾軍軍大寨前一字排開,密集如雨的箭矢從井闌上傾泄而下,壓得營中的黃巾軍將士抬不起頭來。借著井闌陣的掩護,成百上千名涼州亂軍蜂擁而至,套索、撞木、滑車,各式攻堅器械一湧而上,對黃巾軍軍的大寨發起了潮水般的攻勢。

  ??不到五天時間,大寨外圍的九道壁壘已經全部被攻陷,現在,隻剩下這最後一道壁壘了,如果這道最後的壁壘再被涼州亂軍攻破,黃巾軍軍就將陷入無堅可守的絕境,就像被剝光了衣服的女人,再無法阻止男人的粗暴貫入。

  ??“膨~~膨~~膨~~”

  ??涼州亂軍的撞木一下接一下地撞在黃巾軍軍大寨的寨門上,發出有節奏的巨響,原本極為堅固的寨門此時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傾倒的危險!由於井闌陣的壓迫,原本應該守在寨牆上的弓箭手此時卻被迫縮到了營柵後麵,無奈地向著營外的天空進行漫無目的地攢射,然而這樣的射擊當然很難給涼州亂軍構成威脅。

  ??。。。。。。

  ??涼州軍,此時已經換了主將。

  ??樊稠率軍猛攻十日,始終無法攻克黃巾大寨。

  ??郭汜接報後親率大軍前來,並趁機斬殺了樊稠。奪了樊稠兵馬後,郭汜揮軍猛攻黃巾大寨,半月之內同樣毫無建樹,反而被黃巾軍軍殺得屍橫遍野、血流飄杵,山穀中的官道上,涼州亂軍的屍體堆積如山,惡臭盈天。

  ??十天後。

  ??李儒終於從函穀關趕來了,隨行而來的還有匆匆趕製的十數架井闌架。

  ??李儒不愧是董卓麾下的頭號軍師,這井闌果然厲害。不到三天,便連續攻破了黃巾大營九道壁壘,涼州亂軍的兵鋒直指黃巾中軍大帳,隻要攻破這最後的營壘,黃巾軍的防禦就將徹底崩潰。

  ??李儒得意地向身邊的郭汜道:“將軍,隻要摧毀了這道壁壘,黃巾賊軍就再無險可守,我軍就能長驅直入,抵達關中也就之日可待了。”

  ??“嗯。”郭汜點了點頭,冷然道,“傳令前軍加緊進攻,天黑之前一定要攻破敵軍大寨。”

  ??。。。。。。

  ??黃巾大寨往西七十裏,長安古道在這裏有了分岔,一直往西過華陰、渭南便可直抵長安,往被越過武關便是河內!

  ??當郭圖在長安古道和各路涼州亂軍激戰正酣時,十四路關東聯軍早已解散,各路諸侯在討得爵位封賞之後,便心滿意足地率部各自返回了治地,隻有新晉司隸校尉劉備留在了洛陽,主持京畿軍務。

  ??當俞涉五千騎兵借道河內,準備從武關進入長安古道增援郭圖時。時有董卓舊部、左中郎將段煨,在董卓死後並未響應李儒號召引兵前往函穀關,而是在京兆北部的商縣一帶駐紮下來,勢力橫貫京兆、弘農北部,武關亦在其勢力範圍之內,由其部將李立領兵三千把守。

  ??。。。。。。

  ??長安古道,黃巾軍最後的壁壘。

  ??渾身浴血的典韋大步來到許褚身邊,疾聲道:“許褚將軍,是時候反擊了,許褚聽令。”

  ??許褚挺胸昂然道:“末將在。”

  ??典韋將沉重的鐵盔重重地覆於頭上,然後一把拉下麵罩,鬼氣森森的鬼臉麵罩霎時便將典韋的臉龐整個遮掩起來,隻有狹長的眼窟裏,透出典韋凶悍的眼神,正直直地凝視著許褚,沉聲道:“許褚,老典不在的時候,好好保護公則先生,日後主公的安危就交給你許褚將軍了!”

  ??許褚急道:“典將軍意欲何往?”

  ??典韋霍然轉身,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前方聳立如山的十幾具井闌,沉聲道:“公則先生言定要摧毀涼州亂軍的井闌陣,否則的話,長安古道就守不住了。所以本將軍要親自率領一百重甲鐵騎,向涼州亂軍發起最後的反擊!”

  ??“典韋將軍不可!”許褚一把抓住許褚的戰馬,厲聲道,“典將軍有護衛公則先生之重則,豈可以身犯險?領兵反擊的事情,就交給末將吧。”

  ??“別他娘的廢話!”典韋疾聲道,“許褚,俺老典是主將,你是福將,難道你敢抗命?”

  ??“將軍三思!”許褚死死的拉住戰馬,厲聲道,“主公可以沒有許褚,卻不能沒有典韋將軍!為了公則先生的安危以及以後主公的安危,請典韋將軍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將軍三思!”

  ??典韋身邊的眾將士紛紛上前,疾聲相勸。

  ??“典韋將軍~”人群中一將陡然挺胸而前,眸子裏流露出灼熱的戰意,厲聲道:“典韋將軍,末將不會讓您失望的!”

  ??“郭林?”典韋大吃一驚,急聲道,“你他娘呃跑來這裏,公則先生呢?”

  ??“先生安然無恙。”郭林雙膝鏘然跪地,抱拳厲聲道,“黃巾軍可以沒有郭林,卻不能沒有將軍!請將軍下令!”

  ??典韋如厲鬼的麵孔更加的猙獰,咬了咬牙,將頭上的鐵盔卸下,親自替郭林戴好,大聲道:“郭林,聽令。”

  ??郭林鏗然抱拳,應道:“末將在。”

  ??典韋道:“率一百重甲鐵騎,五百輕騎,對敵~~反擊!”

  ??“遵命!”

  ??“弟兄們,替重甲鐵騎的將士~~披甲!”

  ??早有士兵從馬廄裏牽出了一百匹雄壯的駿馬,後勤輜重兵便開始緊張地替戰馬披掛鐵甲,一百名鐵騎兵也在輕騎兵的幫助下開始披掛厚重的鐵甲,然後在至少兩名士兵的攙扶下爬上了同樣覆甲完備的坐騎。

  ??重甲鐵騎平時其實也是輕騎兵,所有的重甲兵裝都由輜重兵來運輸,隻有在需要的時候,重甲鐵騎才會全副披掛、上陣突擊。這樣一來,既能保證行軍速度,又能保證重甲鐵騎發起突擊時,人和馬都有足夠的體力。

  ??不及片刻功夫,一百騎重甲鐵騎便已經嚴陣以待。

  ??郭林右手綽槍,左手緩緩拉下鬼臉麵罩,悠然回頭向長安之處投以兩道堅毅的眼神,淒厲地長嗥道:“主公,下輩子~~末將還做您的兵!”

  ??“殺!”

  ??郭林霍然轉身,手中騎槍直指虛空,那一聲嘹亮的長嗥早已經響徹山穀。

  ??“殺殺殺!!!”

  ??一百重甲鐵騎轟然回應,郭林再將手中鋼槍往下狠狠一壓,催馬疾進,一百鐵騎如影隨形,緊緊追隨郭林身後。霎時間,一百騎重甲鐵騎便已經開始加速,就如一股洶湧浩蕩的鐵流,挾帶著碾碎一切的聲勢,向著轅門席卷而來。

  ??。。。。。。

  ??涼州軍中。

  ??李儒的臉色忽然變了,凝聲問身邊的親信道:“什麽聲音?你們可曾聽到什麽聲音?”

  ??眾親信紛紛搖頭,隻有郭汜神色凝重地向李儒道:“好像是雷聲。”

  ??“雷聲?”

  ??李儒眉宇輕蹙,翹首仰望長天,隻見天空一碧如洗、萬裏無雲,雲都沒有何來雷聲?倏忽之間,李儒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霍然轉頭向郭汜道:“難道是騎兵?”

  ??。。。。。。

  ??黃巾大營。

  ??在筆直的官道上,重甲鐵騎終於完成了加速,開始以最恐怖的衝刺速度突擊前進。

  ??“打開轅門!”

  ??典韋一聲淒厲的長嗥,緊閉的轅門轟然洞開。

  ??擁擠在轅門外的涼州亂軍欣喜欲狂,正欲一湧而入時,卻陡然發現正前方正有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席卷而來,下一刻,郭林的百騎重甲鐵騎已經惡狠狠地撞進了涼州陣中,擁擠在最前麵的涼州亂軍霎時便被鋒利的騎槍刺穿了身體。

  ??更多的士兵被狂暴的鐵騎撞得倒飛而回,人在空中便早已經筋骨盡碎、氣絕身亡。

  ??血肉之軀根本就沒法阻擋這些極速奔跑、以厚重鐵甲保護起來的怪獸,重甲鐵騎所過處,涼州亂軍如波分浪裂,原本密集的步兵陣形頓時一片狼藉,郭林縱騎飛奔,踐踏著涼州亂軍的屍體狂飆疾進。

  ??倏忽之間,前方高聳入雲的井闌架已經近在眼前。

  ??悠然回頭,郭林最後看了大寨方向一眼,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句:“公則先生,郭林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下一刻,郭林竟是縱騎直直地向著一架井闌架猛撞而去。

  ??。。。。。。

  ??涼州軍中。

  ??“什~~什麽?”李儒吃聲道,“賊軍的騎兵這是要幹什麽?”

  ??“直接用騎兵撞擊井闌架!?”郭汜也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瘋子,他娘的,這真是太瘋狂了,這簡直就是自殺,徹頭徹尾的自殺!娘的,也隻有這群瘋子才做得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來!”

  ??。。。。。。

  ??“轟!”

  ??郭汜話音未落,山穀中便響起驚天巨響,被撞的井闌架底層霎時綻裂,漫天飛濺的斷木碎板中,一騎重甲鐵騎轟然倒地,沉重的頭盔滾落在一邊,露出了郭林蒼白的俊臉,有一絲殷紅的血絲從他的嘴角悄然滑落,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撞,早已經將他撞得五髒俱碎、筋脈寸斷。

  ??眼角餘光中,郭林看到一具龐大的黑影正從天上轟然塌落,那~~分明就是已經被撞毀了的井闌架!

  ??一絲淡淡的笑意卻在郭林嘴角艱難地綻放、凝固、化作永恒的存在~~悄無聲息地,郭林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來,就像熊熊燃燒的燭火,正在緩緩熄滅,整個世界逐漸變得黑暗,再不複生氣~~

  ??“轟轟轟~~”

  ??緊隨郭林之後,數十騎重甲鐵騎同時向十幾架井闌架發起了自殺式的撞擊!連綿不息的巨大撞擊聲中,高聳入雲的井闌架一架接著一架栽倒下來,龐大的身架重重地砸在崖壁或者官道上,霎時綻放為漫天飛舞的碎木殘渣。

  ??。。。。。。

  ??涼州軍中。

  ??“這~~”李儒吃驚地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十幾架緩緩栽倒的井闌架,吃聲道,“這怎麽可能?騎兵怎可能撞塌井闌架!?不可能,這絕無可能!”

  ??“真~~真的辦到了?”郭汜也忘乎所以地大叫起來,“賊軍的瘋子騎兵竟然真的撞毀了井闌架,老天爺!這是真的嗎?”

  ??。。。。。。

  ??黃巾大寨。

  ??“全軍突擊,奪回壁壘!”

  ??典韋策馬挺槍,嘹亮的長嘯響徹雲霄。

  ??“殺殺殺~~”

  ??最後剩下的九百重甲鐵騎和兩千輕騎,向涼州亂軍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反擊,剛剛還在猛攻不止的涼州亂軍頓時兵敗如山倒,向著後陣抱頭鼠竄。

  ??。。。。。。

  ??涼州軍中。

  ??“呃~~”

  ??李儒突然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一口氣沒上來險給把他給活活嗆死!

  ??倏忽之間,李儒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或者原本這本不是錯誤,隻是敵軍的反擊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以致於涼州軍猝不及防、潰敗如潮,這才令他的疏忽最張變成了致命的錯誤。

  ??沒別的。

  ??涼州軍雖然接連攻占了黃巾軍的九道壁壘,卻並沒有將這些壁壘拆除,李儒的本意是以這些壁壘為依托,以便向黃巾軍軍發起綿綿不息的猛攻。這麽做原本沒什麽不妥,可凡事無絕對,放到現在,卻成了涼州軍最致命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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