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起他們？

  ??索菲婭陷入了沉思…

  ??待走出白金漢宮的大門，坐上了回家的汽車，她才仿佛被一榔頭敲在了腦袋上，豁然驚醒到：

  ??“不對啊！！！葉先生！！！”

  ??葉成疑惑地望向了身邊的女子，隻見她眉頭微蹙，畫出了道淺顯的川字，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你在瞎說。”

  ??葉成莞爾一笑，毫不在意地道：“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的父母…”想起了逝者，索菲婭有些傷感，語氣略微低沉地道：“他們在世時，就經常互相發脾氣，可他們還是深愛著對方的，並非誰看不起誰。”

  ??越說越是篤定自己觀點，索菲婭看著身邊的男子，臉上露出一抹得色。

  ??巫師先生，終於能壓你一頭了…

  ??可這抹得色並未保持多久。

  ??葉成淡淡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那麽，你愛那些仆役嗎？”

  ??“呃…”索菲婭無法違心地說假話，愛他們，那怎麽可能？

  ??不過，她仍然發現了身邊男子話語之中的漏洞…

  ??“但那跟發脾氣沒關係，不是麽？麵對相愛之人，我們同樣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這證明情緒的爆發，跟歧視無關。或許對仆役發脾氣，隻是因為已經把他們當做了家人…”

  ??葉成搖了搖頭，輕聲道：“索菲婭，你的理解是有偏差的。我們會放任情緒的爆發，是因為我們的安全感。”

  ??“安全感？”索菲婭微微一愣，隻聽葉成不急不緩地道：

  ??“麵對親人時不控製情緒，是因為我們知道，他們不會因此而傷害我們。與此同理，麵對仆役時不控製情緒，也是因為我們知道，他們不敢或者沒有能力傷害我們。可如果我們麵對的，是掌控著對我們生殺予奪大權的暴君呢？那個時候，哪怕你心中憤怒、不甘或屈辱，你會任它爆發出來嗎？”

  ??麵對葉成的反問，索菲婭稍加思索，便緩緩搖頭。

  ??這種情況下，為了活命，大多數人，怕是都會委曲求全吧？

  ??葉成笑了，笑得淡然，笑得灑脫，經曆了這麽多，手上人命無算的他，似乎已經看得透徹：

  ??“所有這一切的表現，歸根結底，用一個詞便可以來概括…”

  ??說到這兒的葉成，略微頓了頓，在心中微微一歎後，才說出了那個赤裸裸讓人無法直視的詞：

  ??“欺軟怕硬！”

  ??欺軟怕硬啊，自己麵對那無法抗衡的鬥神係統，何嚐不是欺軟怕硬呢…

  ??葉成暗中苦笑。

  ??“欺軟怕硬？”

  ??索菲婭愕然不已地重複著葉成的話，略加思索，便轉瞬滿頭大汗。

  ??無他，太誅心了…

  ??回想過往經曆，她驚恐地發現，那幾乎是一部交織著各色欺軟怕硬的選擇的曆史。

  ??隨著汽車的顛簸，索菲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路無話…

  ??……

  ??1916年10月末，索姆河盆地的戰場之上，戰爭正處白熱化的狀態，雙方已經殺紅了眼。每一天，都有上萬的屍體在戰場上形成。

  ??這是一座血淋淋的屠宰場。

  ??金屬風暴輕易地收割著一片片鮮活的生命，毫不手軟，冰冷無情。

  ??入夜，屠宰場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逐漸安靜下來。

  ??幾道身影在硝煙味尚存的戰壕中貓著腰迅速穿梭，黑暗中，他們並未任何的照明設備，卻如靈貓般敏捷自如。

  ??顯然，對於這些戰壕，他們無比熟悉。

  ??因為，這就是他們親自修成的。

  ??“停！”

  ??驀地，低喝聲響起，用得，卻是中文，帶著些地方性口音。

  ??三道身影停在了戰壕內，在領頭的那名高瘦大個的帶領下，腳尖踮起，緊緊地貼在了坑壁上。

  ??身後的兩人眼神中皆是茫然，雖然不明白，可顯然他們對領頭之人極為信任，不問緣由便聽從了指揮。

  ??良久，那領頭的高瘦大個鬆了口氣，緊貼在坑壁上的身子緩緩落下。

  ??“李哥，怎麽回事？”稍微矮小的那道身影率先出聲，被稱為李哥高瘦大個壓著聲音道：

  ??“有英國佬起夜。”

  ??“回去了？”

  ??“廢話，不回去李哥哪會跟你說話，早扇你大嘴巴了。”聲音從另一個矮小壯實的身影處傳來，語調憨直，帶著絲橫勁。

  ??這三人是英國人從中國招募的勞工，被派到了索姆河前線挖戰壕。

  ??“薛愣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長這麽壯實卻是個婆娘嘴，真他媽稀罕。”矮小身影顯然不樂意了，直接硬懟了一句。

  ??“王麻子你再說一遍！？”被稱為薛愣子的矮壯身影向前逼近了幾步，被前方的李哥插入兩人中間給隔了開來，其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你們能不能消停點！這是偷跑！不是出來玩！”

  ??“我他媽這是遭了什麽孽了！！！遇見你們兩個活寶！！！”

  ??被稱為李哥的高瘦身影，全名叫做李長青，此時站在兩人當中，神情憤懣。

  ??怎麽能不憤懣？

  ??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跑，沒想到被同營的這兩個活寶發現了，死活要跟著一起，自己一時心軟，加上怕他們舉報，便鬆了口，答應帶上他們。

  ??沒想到這兩貨簡直就是白癡！沒有一點大局觀。要不是他小心謹慎，早就被抓了。

  ??至於為什麽要跑？

  ??當然是跑了更有錢途啊！！！對麵的法國勞工營待遇好又清閑，還不被安排挖戰壕這麽危險的活計，薪酬還能足額發放，對比一下，那裏簡直就是天堂！

  ??英國佬把人當畜生使，想要馬兒跑還不給吃夠草，動輒打罵皮鞭伺候，傻子才繼續給他們幹活呢。

  ??至於來前簽的勞務合同，念過幾年私塾的李長青認識字，知道上麵的條款，那是英國佬先沒給夠薪酬違約的，那份賣身契做不得數的。

  ??而且，他知道，已經有好幾個老鄉偷偷跑到對麵了，那些法國人睜一隻閉一隻眼，也不會管，還照樣發錢。

  ??這是他起了逃跑心思的直接動因。

  ??沒想到被身後這兩個缺心眼給攪和了。

  ??眼看著還有好幾裏地要走，李長青扭頭瞧了瞧兩名跟班氣衝衝如鬥牛般的神情。

  ??突然一陣心灰意懶…

  ??“算了算了…不跑了…”

  ??有這麽兩個傻子跟著，遲早要出事。

  ??不如回去待著。

  ??起碼，

  ??工錢雖然少點，還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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