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離婚證

  周五。

  到了兩人先前約定好的日子，江安乘車趕到民政局的時候才八點半左右，付了車費下車，不曾想高川也早早便在門口等著她。

  最後一次，他終於沒再遲到了。

  自從江安回老家休養，大半個月以來兩人一直沒有見過麵，隔著一條馬路，江安注視著不遠處正靠在車上獨自抽煙的男人。

  有朦朧的煙霧自他指尖纏繞，稀少人流的掩映之中，男人腰身挺直，白襯衫搭上黑色九分直筒褲，清冷的麵相依舊萬裏挑一。

  江安捏緊了手裏的包帶，正愣神的時候綠燈亮起，立刻抬腳跟著步履匆匆的路人一起走了過去。

  直到她一步步走到高川的身邊，男人才回過神來動手掐滅了自己手裏的煙支，似是沒有想到女孩來的會這麽早，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驚詫。

  分別不算太久，但是看到彼此，皆是有了一種陌生感。

  “高醫生怎麽來這麽早？”江安率先開口。

  高川低頭看著已經站到自己身旁的女孩，眼神頓了頓，表情木訥地張口解釋道：“沒什麽事就來這裏等著了。”

  視線相融的瞬間，男人喉結蠕動，想要說的很多話卻瞬間堵在了喉嚨裏。

  既然是來離婚的，江安也不想再拖泥帶水，直接抬頭對著他說道：“那……我們進去吧！”

  兩人之間是協議離婚，江安簽字的時候才發現男人已經重新起草了另外一份新的離婚協議書，上頭明確表明了他們的婚後財產平等分割，這和她之前淨身出戶的想法完全不同。

  坐在旁邊的高川察覺到女孩的疑惑，主動開口說道：“這是你應得的，就按照這一份走吧。”

  他欠她的，可遠遠不止這些。

  “兩位如果沒有協商好可以回去商量好再來。”工作人員看兩個人起了分歧，開口勸解道。

  江安斟酌如果今天不簽字不知道還要糾纏到什麽時候，隻好先動筆簽了字。

  她原本就沒有打算和他分割財產的意思，到時候即使高川執意要給，她也不會要。

  終於辦理完證件出來，男人並排走在江安身邊，看著女孩把紅色的離婚證收到了包裏，深邃的眉眼皺下來。

  從這一刻起，他們便沒有關係了。

  這場婚姻從此結束，到此為止。

  江安並未注意到此時男人向她投來的目光，下了台階之後停下腳步，站在男人身前微微側身，動作僵硬地抬起頭，努力地彎了彎嘴角，嚐試著不要讓自己顯得太過於傷感，佯裝輕鬆地開口說道：“那……高醫生，就再見啦！”

  跟著佇立在原地的高川看著眼前依舊對她輕笑的女孩，表情猛然一怔，即使他現在心裏有萬般衝動想要開口挽留她，也已經是於事無補了。

  他想起季莞兒對他說的話，她說，你放過她吧。

  男人最終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眼看著江安就要轉身離開，驀地衝著她的背影抬起了手，嘴唇蠕動喚了女孩一聲。

  “江安……”如往常一樣低沉的語調，似是每一次纏綿於床畔的囈語。

  “江安！”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銳利的女聲掩蓋住他的聲音，男人再抬頭時便看到站在馬路對麵的夏紫在向江安招著手，女孩見到好友頭也不回地跑了過去。

  留下他依舊站在原地，在攢動的人流之中捕捉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目光茫然而深邃。

  江安已經跑過去和夏紫匯合，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挽著手離開了這條街，全程都沒有回眸看他一眼。

  連離別都如此草率，似乎不帶一絲一毫的留戀。

  女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男人良久之後才回過神，略顯沉重的視線落定在手裏的離婚證上，恰有淺淡的陽光落下來投下了不規則形狀的暗影。

  這些天他已經在心目中無數次料想過這一刻的來臨，卻沒有想過，比想象中的要痛苦得多。

  “你怎麽來了？”江安跑到夏紫身邊，挽住她的手，語氣中不乏驚訝。

  夏紫直接扯過江安就走，“本來魏煙哥說要來接你，但他臨時有事就給我打了電話。”

  江安後知後覺地點點頭，不由自主地向後回頭，因為距離太遠，身後男人的身影已經漸漸化為一團白點。

  “手續都辦妥了？”夏紫終於放慢了步子開口問她。

  江安回過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離婚證真正到手的那一刻，她並沒有想象中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心頭悵然若失。

  不過理智又一遍遍的告訴她，不要再去留戀了，沒什麽可留戀了。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不就是她所期待的結果嗎？

  夏紫在女孩旁邊也看得出來此時江安內心的失落，知道她現在心裏肯定不好過也便沒有再多問，直接叫了車把她送回了家。

  下午的時候，江安應約回到了母校。

  得知她現在決定要重拾學業，之前一直都很看好他的陳教授並未表現得太過於驚訝，反而像是早就料到江安會回來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知道回頭就行。”

  江安留在辦公室裏按照要求準備自己出國留學的相關資料，本身她沒有抓住應屆的身份，現在再去準備有些困難，還好方青生前給她攢了一大筆錢，足夠她一邊勤工儉學一邊支撐昂貴的學費。

  對於她來說，夢醒了，就該來過自己原本的生活了。

  江安坐在桌子旁填表，辦公室有教授以前的學生過來打招呼，聲音像極了高川，她條件反射地抬頭看過去才發現並不是心裏的那個身影，又沉默地轉回了視線。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個薄暮冥冥的傍晚，同樣的場景裏，她也是這麽一抬眸，男人西裝革履的身影便落進了眼中。

  遲鈍如她，現在才發現，淪陷，原來是在那個時候。

  重新垂下眼簾的瞬間，有細碎的光芒漫進眼眶，江安不動聲色地抬手拭去了自己眼底的淚水，努力忍著不讓它掉落下來。

  可是事與願違，大顆大顆的淚珠開始肆無忌憚地滴落在潔白的紙張上，慢慢氤氳了上頭排列整齊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