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高川

  ??清晨，日光熹微。

  ??陽光穿過層層雲隙，銀色的光芒透過透明玻璃包裹著臨窗而坐的高川，窸窸窣窣的暗影投映在深灰色的地板上，端坐的人兒熒光滿身。

  ??桌上的咖啡散發著迷人的醇香，他端起來輕抿一口，杯子裏精致的拉花圖案瞬間扭曲，舌苔沾染上微淡的苦意。

  ??片刻過後高川走出咖啡店，繞到方才停車的位置，不到幾米的距離，一輛黑色的輝騰正安靜的停靠在街角的一顆法國梧桐下。

  ??他拿出鑰匙解了鎖打算上車，走近了才發現駕駛座的車窗被貼了東西。

  ??一張粉紅色的便利貼。

  ??高川彎腰拿下來，粉紅的紙張攤在手心，上麵娟秀的字跡清晰可見。

  ??“對不起，車主，剛才我騎車太著急不小心刮了您的車，等了許久也沒見您來，我還有急事隻能先走了，您看到後記得聯係我，我一定會賠償您的。我的電話號碼：XXXXXXXXX“

  ??高川繞了一圈才在車頭右翼發現了一道灰白色的劃痕，如同他手術時病人身上留下的創口，和光潔的純黑車身格格不入。

  ??低頭看看時間，他蹙了蹙眉毛，順手把便利貼放到襯衣的口袋裏，徑直開著車子揚長而去。

  ??上了車撥通好友宋例的電話，宋例一聽說他要修車，破口大罵道：“我說高大醫生，我前兩天剛給你取的車你怎麽就給開壞了，車要好好保養的懂的吧……”

  ??手機的藍牙和車載融為一體，宋例歇斯底裏的聲音在車子裏彌漫開來，高川的耳膜猝不及防被震了一下。

  ??“你今天來我醫院取車去修一下。”

  ??冰冷的語氣像極了命令，高川懶得再和宋例廢話，直接掛掉了電話。

  ??到醫院也就十分鍾的車程，他照例把車停到地下車庫，麵色平靜地進了科室。

  ??腫瘤外科，他的專業。

  ??白色大褂上身，一副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之上，濃眉深睫，說不出的儒雅之氣。

  ??他像往常一樣例行查房，率先走進203，裏頭的病人方青是他前天做的手術，目前情況還不是很穩定。

  ??帶著兩個小護士走進病房時，裏邊正傳來笑聲。

  ??“高醫生來啦！”靠坐在床頭的方青看到男人出現在病房門口，很自然地笑道。

  ??高川邁著步子走到婦人床頭，目測著她的血色不錯，彎起嘴角，溫柔地說道：“阿姨今天心情不錯啊！”

  ??方青展露笑顏，回答道：“是嘛！我女兒今天來看我了，我心裏高興。”

  ??高川拿著記錄本又詢問了幾個問題，各項數據都正常，心裏呼了一口氣。

  ??幾個人正說著，一個女孩拿著暖水瓶走進來看到病房裏突然出現這麽多人，遲疑了幾秒走進來，步子緩慢充滿試探。

  ??“哎？安安回來了，快過來，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我的主治醫生高川高醫生，這些日子也多虧了他照料我。”江安還未走進就被方青喚到身邊，女孩雙手端著暖水瓶乖巧地走到病床前。

  ??眼神落到對麵的高川身上，一身整潔的白色大褂，裏頭是一塵不染的綢衫，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隱藏在金絲眼鏡後麵，看起來親和又穩重。

  ??高川聞聲將目光聚焦到江安身上，十足的學生打扮，一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兩邊的臉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同樣在打量著自己。

  ??四目相對，觸及之後，又迅速移開。

  ??“高醫生啊，我女兒在A大讀的也是醫學，今年正準備實習呢。”方青拉住江安的手對著高川介紹道。

  ??“高醫生，你好，我是江安，謝謝您這些日子對我媽的照料。”江安開口道謝，語氣禮貌又疏離。

  ??高川微微頷首，客套地應了一聲“應該的”。

  ??最後叮囑了方青幾句離開了病房，江安的目光一直追過去，她心裏想著，真是人如其名，寬實的脊背高高挺起，如同綿延山川。

  ??高川轉完一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打算整理病曆，習慣性的從襯衣胸前的口袋裏抽出一支黑色碳素筆，那張粉色的便利貼順勢飛了出來，他捏到手裏打算扔掉，又低頭端詳了一遍上麵的字跡，又回身扔到了抽屜裏。

  ??皺成一團的紙張無聲地滑到角落裏，和旁邊白紙黑字的文字材料融為一體。

  ??“咚咚”敲門的聲音引得高川抬頭，男人抬起眼簾，看到站在門口一臉拘謹的江安正往裏邊探著頭。

  ??圓圓的小腦袋落在高川的眼睛裏，幾分熟悉感。

  ??“高醫生，您現在忙嗎？我想問問我媽的情況。”請求的語氣，聲音婉轉悅耳。

  ??高川停下手裏書寫的動作，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進來吧。”

  ??“謝謝高醫生。”江安聽到他同意了，嘴角微微上揚，小碎步連忙跑進來。

  ??“坐吧。”高川招招手，看著眼前的人戰戰兢兢地做到自己對麵，低頭從抽屜裏拿出了方青全部的手術資料放到江安麵前。

  ??作為醫學生的江安拿起來認真讀起來，高川仔細地給她介紹方青的情況：“目前手術結果還是樂觀的，不過還是需要這幾天作進一步觀察，病人這邊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態，痊愈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江安聽著高川官方化的言語，內心並無太大波瀾。同樣是主修腫瘤科的她對於方青的狀況也是有所了解，胃部惡性腫瘤，即使經過治療暫時好轉，之後複發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的。

  ??江安放下材料，從背上的書包裏掏出一遝厚厚的便利貼和一支鋼筆，詢問道：“高醫生，你能給我說一下之後我媽媽飲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嗎？我記一下好給她準備。”

  ??女孩甜美的聲音落到耳邊，高川卻像沒聽見一樣目光緊緊鎖著女孩手裏的便利貼。

  ??粉紅色，貓咪的形狀。

  ??“高醫生，高醫生……”江安見高川沒任何反應，重複道。

  ??“哦，飲食方便主要還是以清淡為主，做準備一些易消化的食物，還要注意補充蛋白質維生素……”高川緩過神來，回答著江安的問題。

  ??女孩用心的將一字一句都記下來，低頭的動作，瀑布般的長發散落遮住一隻清澈的瞳仁，高川緊緊盯著女孩的動作，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低頭一眼望過去，筆下清秀的字跡與他心中所想到的重疊。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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