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課開始前，強尼滿頭大汗地跑進了教室。

  ??他看了傑西一眼，一張胖圓臉憋得通紅，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有說，低垂著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裏所有人都朝這邊觀望著，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想看熱鬧，結果卻什麽也沒有看到。

  ??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傑西沒能按照事先設想好的劇本教訓強尼。

  ??強尼在上午課程結束時，破天荒地跑到傑西的座位旁，低垂著頭，胖臉蛋漲的通紅。憋了半天，突然“咚”地一聲將一個藏在身後的黑色塑料袋放在傑西的課桌上。

  ??塑料袋裏裝著很多吃的，有芒果幹，有布布糖果凍，炸豆腐，還有各種美味的小甜點和魷魚幹。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嶄新的插圖版《哈裏波特之魔法石》，裝幀的十分漂亮。

  ??“這是我唯一的一本《哈裏波特》，是我生日時舅舅給我買的，還沒有打開看過。我媽媽讓我送給你，她說很感謝你，想晚點去你家登門道歉。”

  ??強尼說完這段話就轉身跑掉了。

  ??傑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這時所有學生都跑過來，裏三層外三層把他包圍的嚴嚴實實。幾個女生打開袋子看了看，見到小零食，想吃又有點不好意思。

  ??露西說：“大家吃吧，他不會介意的。”

  ??露西說著抓了一把又一把小零食，塞在所有學生手中。

  ??大家興高采烈地吃起來，教室裏充滿了吧嗒吧嗒吃東西的聲音和歡樂的笑聲，十分熱鬧。

  ??中午下課時分，學校果然在禮堂擺好了課桌椅，還掛了寬大的橫幅，上麵寫著：表彰本校五（一）班學生傑西。

  ??傑西看了，感覺有些刺眼，他總覺得是不是哪裏出錯了。

  ??但是一切跡象顯示這都是真的，他將會第一次站在這種舞台上，接受全校師生的頌揚。

  ??“天啦！”他不習慣性嘟囔了一句，在一陣頭暈眼花懵懵懂懂中，被一群同學簇擁著走進禮堂，坐在最前麵的一排位置上。

  ??接下來是學校某個領導級人物上台致開幕詞，接著迪米老師上去講話。

  ??他將事情的過程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從發現傑西被打，到強尼被學校開除，再到強尼的家庭狀況，最後再到傑西向教務處為強尼求情，等等等等。

  ??他像個語文老師一樣，講的聲情並茂，每個節點都掌控的十分好，讓每個在場的人都很感動。

  ??台上台下掌聲一片，傑西的腦子裏亂轟轟的，他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台上在講些什麽，隻覺得麥克風的聲音直往他兩隻耳朵裏灌，灌的他暈暈乎乎。

  ??禮堂天花板上的吊燈也很晃眼，晃得他兩隻眼睛朦朦朧朧，什麽也看不清。

  ??學校決定不開除強尼，但是他們罰他打掃男廁所一個月，不得以任何形式偷懶。

  ??傑西最後被邀請到台上，多麗絲副校長再次送給他一大束鮮花，以及一個非常漂亮的筆記本，還在他胸前別了一朵小紅花。

  ??最後大家都圍著傑西照了一張巨大的合影，照片當時就洗出來了，傑西舉著剪刀手裂開嘴笑著，表情十分生硬。

  ??表彰大會結束後，大夥去食堂吃飯，好幾個同學和傑西坐在了同一張桌子。

  ??露西坐在傑西身邊，她帶來了一盒她媽媽做的開味小菜給同學們分享，把其中最大的一塊麻酥帶魚放進了傑西的飯盒。

  ??這樣的氛圍讓傑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他不由地笑出了聲。

  ??下午去廁所的時候，他把阿肯叫了出來。

  ??“阿肯，你在嗎？”

  ??“你在廁所叫我出來幹嘛？臭死了。”阿肯不滿地捂著鼻子，從一個角落裏走出來。

  ??傑西說：“難道你不現身就聞不到臭氣了？”

  ??“當然。”阿肯說，“你把我叫出來幹嘛？”

  ??“你不是說，要幫我教訓強尼嗎？”

  ??“你不是已經教訓他了嗎？”

  ??“可是，現在卻是這樣的結果！”傑西不滿地尖叫起來，他幾乎要氣得發抖了。

  ??阿肯說：“這個結果不好嗎？你得到了榮譽和讚美，難道你沒有感受到快樂？”

  ??“不……”傑西大喊了一句。

  ??“噓！”阿肯將食指壓在他的嘴唇上，“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明明看到你對那樣的場景很滿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

  ??傑西妥協地點了點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說：“好吧，我的確很享受站在舞台上被人誇獎的感覺，可我還是覺得我們該幹點什麽。”

  ??阿肯說：“繼續享受你的快樂，不要搞砸了，這和執行我們的計劃並不相悖。”

  ??傑西驚訝地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還要繼續教訓強尼？”

  ??“當然，他惡貫滿盈，給整個班級的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讓所有人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下，讓你整天做噩夢，我們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他。”

  ??傑西說：“噢，這正是我想的，你把我想的全說出來了！”

  ??阿肯說：“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羅素說的對，你的腦子越來越具有處理複雜問題的能力。一邊享受社會榮譽，一邊幹你想幹的事，兩者並不矛盾。”

  ??“羅素是誰？”

  ??“躺在你媽媽病床上，用電波和你意識交流的人，我真正的主人。”

  ??傑西說：“你的主人不是我嗎？你在我的意識中，我讓你出來就出來，我讓你消失就消失。”

  ??阿肯說：“可你的能量是羅素給的，而我，也是通過羅素發給你的電波想象和製造出來的。”

  ??“那好吧，的確如此。”傑西點了點頭說，“可我們該怎麽懲罰強尼呢？”

  ??阿肯說：“我會有辦法，你不用操心。”

  ??傑西說：“你知道嗎？班裏其他人怎麽樣我一點都不關心。他們大多數人都不比強尼好多少，平常沒少嘲笑我，打擊我，我隻關心我自己。”

  ??阿肯說：“當然，我隻是為你複仇，其他家夥怎麽樣不關我的事。”

  ??傑西說：“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著洗完了手，又照了照鏡子中的自己。

  ??這時一個比他高半個頭的男生走進來，用非常驚詫的眼光看著他。

  ??傑西回過頭，發現阿肯已經消失了，便若無其事地從男生麵前走了出去。

  ??晚上放學時，強尼的媽媽來到學校。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比傑西的媽媽艾琳年輕幾歲，但看起來比艾琳老一點。剪了一副波波頭，看起來就像一個圓圓的碗蓋扣在頭頂中央。臉上長了一些深褐色的斑，說話的嗓音有點沙啞。

  ??她穿著一件灰白色紗質麵料的長款上衣，下麵是一條黑色半長緊身彈力褲，腳上是一雙很合腳的黑色涼鞋。是那種幹體力活的裝束，十分幹練有勁。

  ??她是騎著一輛電動車來的，學校不讓電動車進校園。她把車停在門口，拎著一袋子水果走進來。先去了一趟迪米老師的辦公室，在迪米老師的帶領下，來見傑西。

  ??傑西背著書包，走在一群同學中間。

  ??他的旁邊是露西，她正和另外幾個女生聊天，一邊聊一邊哈哈大笑。

  ??明天是周六，她們都背了很多東西帶回家，書包看上去沉甸甸的。

  ??“這位就是傑西同學。”走到一個石墩旁，迪米老師看到傑西，對強尼的媽媽說。

  ??傑西停了下來，其他人也都停了下來。

  ??這時強尼低著頭從教室裏走出來，看到他媽媽，他嚇了一大跳，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

  ??傑西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平常凶狠霸道的強尼會如此害怕母親。

  ??強尼的媽媽有些拘謹地將兩隻手輪流在衣服上擦了擦，把裝著水果的塑料袋塞到傑西手上：“對不起，我沒有管教好強尼，以後我會好好管教他。這是我剛買的一些新鮮水蜜桃，希望你喜歡吃。”

  ??傑西往後退了兩步，不肯去接。

  ??露西幫他接了過來：“謝謝阿姨！”

  ??“強尼，快過來道歉。”強尼的媽媽狠狠瞪了強尼一眼。

  ??強尼低垂著頭走過來，當著一大群人的麵，嘟囔著對傑西說了一聲“對不起”。

  ??道完歉，強尼的媽媽又對傑西千恩萬謝了一番，拽著強尼的手走了。

  ??強尼離開的時候，臉紅的就像一隻被煮熟了的大螃蟹。

  ??校園裏各種自行車和行人川流不息，自行車鈴鐺“叮叮當當”地響著。

  ??陽光穿過濃綠的樹冠，將金色的絲線撒在校區的房頂上。幾隻金絲雀在桂花樹和枇杷樹上跳來跳去，嘰嘰喳喳地唱著歡快的歌。

  ??傑西抬起頭，他再次看到了小黑點，它們正在對他跳舞，將身體扭成各種形狀。

  ??“哈哈！”他笑了起來，對露西揮了揮手，“再見！”

  ??露西正和那幾個女生說著什麽，看到傑西向她揮手道別，連忙跑過去，氣喘籲籲地對他說：“明天可以和我們一起去海邊玩嗎？”

  ??傑西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時阿肯附在他耳邊說：“去吧，你需要朋友。”

  ??傑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露西興高采烈地挽著一個女同學的胳膊走了。

  ??傑西走出校園的時候，看到強尼的媽媽帶著強尼在打掃男廁所。她拿著一個大掃把，用力地清掃地麵上的一些稀稀落落的紙皮。掃得很賣力，被太陽曬的緋紅的臉膛不斷淌著汗水。

  ??強尼站在旁邊，把掃成一堆的垃圾裝進一個黑色垃圾袋裏。

  ??莫約一個小時後，所有學生都走光了，衛生也終於打掃完了。

  ??喧囂的校園此刻變得十分安靜，遠遠望去，一個人都看不見。

  ??校門口平常有幾個保安執勤，這會也都去食堂打飯了。

  ??強尼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準備去拿他掛在樹杈上的書包。

  ??四周太安靜了，靜的隻能聽見他和他母親的腳步聲。

  ??他小心翼翼地將書包取下來。

  ??突然，一個黑灰色的玩意兒從裏麵掉了出來，落在他的腳邊。

  ??他低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那是一個骷髏，它的兩隻眼睛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正死死地盯住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顫動著，嗓子裏發出極為恐怖的低沉笑聲。

  ??“媽呀！”強尼大叫一聲，扔下書包朝他媽媽跑過去。

  ??他媽媽正在洗手，看到強尼像被嚇掉了魂一樣，臉色蒼白地朝她跑過來，問：“你怎麽了？”

  ??“我遇到了……可怕怪物！”強尼渾身哆嗦著，一大股黃色尿液順著他粗壯的大腿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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