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對夢村多少還有點印象，先一步讓人繞道各處路口，他是決心要把盤踞夢村的那幫人趕盡殺絕。自己則和白玲瓏、荊詠仁直接從正麵進入。

  外圍的小嘍囉不認識他們，死了十幾個人後認不認識也沒什麽打緊。而頭一個出來的事趙天峰，一眼看到斯人，立馬就感到腿發軟。

  其實他心裏對斯人感覺挺複雜的，原本因為癡心喬婉晴他心裏對斯人不無嫉恨。但有一部分原因是黑山派比較崇尚鐵腕手段，所以那種環境下成長的他也不會像諸葛彥那樣癡心專一到死不悔改的程度。

  不過就算天賦過人也好了，趙天峰的眼光和心智可比父親兄弟們強多了。自從昔日葉家別苑交手過一次，他就明白當時斯人的實力其實未必高過自己，但此後一生自己都將不可能超越他了。

  因為單純的修為功力可以靠刻苦努力，臨機反應也能依靠長時間的經驗累積增長，但人生有些事就算再不甘心也無法改變，就是與生俱來的，同樣沒有的一生也不會有。

  相對來講趙天峰的實力同輩中算是中上等，但比那些頂尖的還是有差距。可他的見識和格局，倒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就算斯人對他而言，若換了常人，無論是喬婉晴，還是他滅自己滿門，那都必然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隻不過，男歡女愛感覺是可遇難求，可除此之外看看自己，再看看斯人，喬婉晴的選擇其實也就是大多數人都會做的選擇。而被人滅門當然不可能還覺得高興，可江湖人哪個不是一直過著刀口舔血，凡是憑實力的生活。如果真因為打不過被人就放不下，那一輩子除了仇恨還能有什麽？

  斯人從來不喜歡人類，他對“人”的分辨雖然不隻限於聰明和愚蠢，因為這兩者之間的程度不同，而且更多時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所以對斯人來說，與其費心去分辨一個人是否聰明？是否真聰明？還不如換個角度看看他是否算明白人？

  在斯人眼裏，諸葛彥那樣的人鳳毛麟角，死了雖然可惜，但也無所謂。而趙天峰絕對算是明白人，而這種“明白”也通常和實力無關，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也不算錯。

  趙天峰此人的確比較理性，他知道自己處於某種環境時該老實站在什麽位置。當年在慶城他對斯人能忍就忍，不能忍也要忍，就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想活著，至少不願白白送死。

  而斯人正因為對他找不到破綻，才會轉向其兄弟，果然他兄弟就沒有他明白，最後落得家破人亡。而趙天峰，對自己的家破人亡卻基本上隻是視而不見。

  其實喬衡和浮幽姥姥之間的謀劃從未向第三個人泄露絲毫，但趙天峰卻非常敏銳的發現了不尋常之處，跟著便趁機溜之大吉。後來和一群流散的熟人相遇，他對自己的判斷也十分明確，憑實力自己也不奢望在人皇手下立功，單純混口飯吃而已！

  可無論麵對什麽樣的敵人，自己也不會是能被當做特殊目標對待的！因此他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隻要別突然腦袋發蒙，任何情況下自己都比別人更加立於不敗之地！

  斯人確實挺欣賞這種人，哪怕會有很多人把他歸位“小人”一列。可小人又如何？至少他對自己認識很清楚，古往今來大仁大義的人物也不少，可即便以身殉道，除了個別人死後落些虛名，他們在其時代又究竟創造出過什麽價值？

  某種程度說，江湖這種表麵上生命最沒有保障的地方，活著相對一定算是比較困難的，有人信奉“富貴險中求”，他們把衝動當魄力，結果就算荊浩凡那樣的人又如何？

  在斯人看來，荊浩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為什麽？從世俗角度看，荊浩凡功成名就，家大業大，但事實上以他為首的家族中又有幾分“家”的味道？所謂功名，除了他自己的野心欲望，事實上又有幾分是他自己真正擁有的？

  甚至若非人皇需要個隨時要犧牲的替死鬼，他究竟能有多大成就？然而就算到了最後，他也沒能真正清楚的麵對其自己真正的處境。也許對有些人糊塗到死也不覺得怎樣，這就看個人喜好了……

  “原來是斯人公子，久違啦！”

  話音未落，趙天峰突然迅速向後退入人群，從側麵飛奔向山坡而去。

  斯人並未追他，沒必要，就算他日後會在江湖上為非作歹，能收他的大有人在。

  但此時夢村中數十人，多半都是邪派戰亂幸存者。能算高手的有付安道、修羅寥寥數人而已，但他們也自知不是斯人對手。

  但他們終究是奉命留守，雖然不知道究竟守什麽，但如果臨陣脫逃必然隻有死路一條！

  當下，付安道沉吟道：“幾位！我等門派已毀，如今不過想要個落腳之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幾位正道高人何必非要趕盡殺絕呢？”

  斯人淡淡一曬：“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嗎？何況什麽人我都能放，但你們這種服過靈丹的非死不可！”

  就這點人，哪經得起這仨人殺？不一會兒就死光了，那幾個實力強點的更連抵抗餘地都沒有。

  而不久，村子另一頭突然有個人狼狽跑來，正是荊詠傑！他是看到趙天峰跑了，也明白自己打不過對方，所以便也找個機會逃命，但沒想到後路早被堵住了。被小達和小美一通戲弄，這才狼狽的跑回來。

  而荊詠傑自知回來也難期保命，隻能孤注一擲跪在荊詠仁麵前哭求：“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斯人讓小達他們先去尋諸葛彥屍體好生收斂，留下標記，等之後看看諸葛浪的態度要不要讓其弟弟屍骨落葉歸根！

  荊詠仁此前不是沒想過有朝一日兄弟重見的情景，他甚至想到一天雙方對壘，自己或許要和親弟弟性命相博。但此情此景，他想起其實兄弟倆小時候還挺親近的，但漸漸長大成人，功名利祿終於模糊了親情，手足漸行漸遠。

  此時，荊詠仁終究還是心中不忍：“斯人，你有沒有辦法……？”

  “沒有！”

  斯人拒絕的斬釘截鐵：“我答應你來見他一麵，但僅此而已！”

  荊詠傑隻能不停的求親大哥，可荊詠仁就算再不願看著弟弟死，他又有什麽辦法？

  “大哥！靈丹不是我自己要吃的，是爺爺騙我吃的。我們可是親兄弟，你難道真忍心看著我死？”

  荊詠仁確實不忍心，但斯人冷冷看著，他知道弟弟逃不掉的。再說，自己難道能縱容弟弟錯下去？

  爺爺死了，他還害了全家。弟弟也算是受害者，可他的存在隻會讓更多人受害。這種選擇太痛苦了，他突然感覺終於理解了父親臨死之前是怎樣的煎熬？

  看到哥哥淒然搖頭，荊詠傑頓時麵如死灰！狠狠瞪著斯人，他心裏仍舊覺得如果不是當年斯人讓自己當眾出醜，自己又怎會被爺爺誘騙，落到今天這地步？

  一瞬間，他心裏所有的怨恨、不甘都集中在了斯人身上。可他的這種拚命，在斯人麵前能有什麽用呢？

  除了荊詠仁，沒人對他的死感到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