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周武帝，江初月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她一開始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為幾何，更不知道想要救下蕭景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犧牲周武帝。

  甚至如果一開始她知道一切，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這麽做。

  蕭景行和周武帝之間，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蕭景行。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對周武帝才更是愧疚。

  “皇兄。”

  蕭景行坐在周武帝的床榻邊上，他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麽。

  可周武帝卻搖了搖頭。

  “不用對我覺得愧疚，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比誰都要高興……”

  “更何況，這北周在你手裏，朕放心……”

  周武帝說著，聲音卻微微有些哽咽。

  “我的心意，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從前是你拒絕，現在你總算沒有拒絕的機會了……”

  蕭景行看著周武帝，冷峻的臉上帶著堅定。

  “皇兄，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這北周的皇位，也依舊還是你的。”

  江初月聞言，下意識的看向蕭景行。

  古來所有人，誰不想登上權利的最高峰？

  為了皇帝的寶座，手足相殘更是比比皆是。

  可周武帝為了蕭景行可以犧牲自己，而蕭景行亦是可以為了周武帝讓出權柄。

  皇室之中，能有這樣的一份情誼，當真是讓人動容。

  可周武帝卻搖搖頭。

  “我的身體我比你清楚，就算我能闖過這一關，怕也是無心於朝政了。”

  “我同你說過，我的心已隨靜德而去，這話可不是在開玩笑，若我死了就去九泉之下向靜德恕罪，若我還活著，隻怕餘生也是在懺悔中度過……”

  聽著周武帝的話，江初月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說到底周武帝的病皆是因為靜德皇後而起，是因為得知了真相心中愧疚。

  可若非是她拆穿了真相，那麽周武帝自然如同上一世一般好好的活著，可是現在……

  無論是因為蕭景行還是因為靜德皇後，說到底周武帝這般模樣，皆是因她而起。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大抵如此。

  “陛下……”

  江初月來到床榻邊上，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這一切全都是臣妾的錯……”

  可周武帝卻笑了。

  “齊王妃，你又何錯之有，我反而應該謝謝你，看見你和景行一起，我心中甚慰……”

  “景行不是我，沒有我這樣的優柔寡斷，他會好好保護你，你亦不像靜德，事事總是隱忍順從……”

  “咳咳……”

  周武帝說到這裏，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連日來的病痛折磨讓他整個人消瘦不堪，哪怕隻是說了這些話，也好像用盡了渾身力氣。

  江初月連忙給他順了順背，又端過來一杯水。

  “陛下，您還是先休息吧，不要說這麽多話。”

  周武帝依舊搖著頭，甚至他這一次一把握住了蕭景行的手。

  “有些話若是現在不說，怕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其實景行，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很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如果你不是為了我，大抵也不用承受這些……”

  “記得我還是太子的時候，從父皇那裏偷來了進貢的佳釀，偷偷埋在了梨樹下麵，就想著有朝一日同你開懷暢飲，如今這佳釀就送給你和王妃吧……”

  說到這裏，周武帝鄭重的看著蕭景行的眸子。

  “景行，北周就交給你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景行和江初月才從寢宮裏走了出來。

  此時已經是下午，外麵吹著寒風，可是大臣和皇親們卻遲遲不肯離去，都在這寢宮外麵等著。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周武帝又病重不起，就等著蕭景行主持大局呢。

  “太子殿下……”

  一見蕭景行出來，李大人率領群臣便連忙走了過去。

  雖然蕭景行的身世還未昭告天下，可是李大人卻已經以‘太子’來稱呼了。

  對於所有人來說，李大人這樣的稱呼並沒有什麽問題，按照他的身份，蕭景行就是北周的太子。

  甚至連在場的皇子如今看見蕭景行也都是一副臣服的樣子，論才能，論身份，他們當中無一是蕭景行的對手。

  輸在他手中，心服口服。

  “國不可一日無君，您應該早著做準備，盡快登基才是！”

  突然，站在李大人身後的禦史大夫宋大人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這宋仁宋大人從前並不是蕭景行的支持者，反而是宣王一黨，如今見蕭景行得勢，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

  在他看來，如今的形式下，蕭景行登基是眾望所歸的事情，他先行開口，蕭景行提起此事，蕭景行必然心中歡喜。

  “本王何時說過要登基了？”

  誰知蕭景行卻是很平靜的反問道。

  不僅沒有提及登基的事情，甚至依舊自稱‘本王，而非‘本太子’。

  雖然身份得以證明，可是蕭景行那雙眸子卻異常的冷。

  宋大人不解的看向蕭景行，明明江山唾手可得，可他為何……

  不止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許不解。

  隻有江初月知道，今日蕭景行心中並不痛快，這位宋大人現在說這些，無疑是在往槍口上撞。

  更何況就算名正言順，但是這麽快就登基怕也要落得不仁不義的話柄。

  “殿下，微臣也是為了您和北周的江山……”宋大人不甘心的再次開口。

  誰知蕭景行再次反問，聲音更是冷的駭人。

  “怎麽做，需要你幫本王做決定嗎？”

  宋大人嚇了一跳，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微臣並非是這個意思……”

  蕭景行雖然還不是皇帝，可是他身上帶著的那股子霸氣足以勝過任何一位帝王。

  宋大人現在心中十分後悔，剛剛就不應該說那樣的話，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並不是這個意思？”

  蕭景行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說道。

  “來人，拖去他的官服，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有了宋大人這個例子，在場的所有人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蕭景行說完，隻是拉著江初月的手繼續往前走。

  見他要走，李大人還是沒忍住的問道。

  “殿下，您要去哪？”

  “回王府！”

  蕭景行帶著江初月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