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順手一拍
作者:蕭風落木      更新:2021-07-17 14:05      字數:4813
  明月寒寒透心,夜風颼颼過耳。

  ??鳩摩智渾身透濕,僧袍上暈染著斑斑血痕,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剛一上岸,便發足狂奔,連頭都無暇回轉。

  ??風蕭蕭在湖麵上如魚得水,可是一踏上實地,速度便陡然一滯。

  ??畢竟“淩波微步”長於騰轉挪移,想要快速奔行,仍是需要仰仗著內力支撐。

  ??鳩摩智的功力畢竟高出他不少,一點點的拉開了距離。

  ??風蕭蕭毫不氣餒,跟在後麵窮追不舍。

  ??待過了兩個多時辰,天色已然蒙蒙發亮,北方迷蒙的雲霧中,隱隱透出了一座小小的山峰。

  ??鳩摩智遠遠瞧見,心下一喜,暗道:“有山就好辦了,可不像平原一樣無遮無攔,躲都沒處躲,逃也沒法逃。”,隻是望山跑死馬,將近午時,他才進到了山區之中。

  ??風蕭蕭這時丹田已空,而且被甩開了許遠,不過他勝在回氣極快,還能夠勉強堅持,速度比之開始,慢得並不多。

  ??地形漸漸複雜多變,鳩摩智的身形時隱時現,他消耗甚大,內力所剩無幾,隻得放緩了速度,以免力盡之後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

  ??一進一退之下,兩人漸漸持平,你甩不開我,我追不上你,膠著萬分。

  ??如果光是跑路,他們當然不至於如此疲累,關鍵是之前湖上那番連綿的激戰。

  ??一麵踏著木板淩波,一麵施展劍氣、刀氣,實在太費內力,待上岸之後,兩人便已然力竭,皆是在強撐罷了。

  ??這座小山本就不大,午時剛過,鳩摩智就下到了一處緩坡,眼見前方地勢平坦,再也無遮無攔,終於停下步子,氣喘籲籲的倚到了一棵樹下。

  ??風蕭蕭也強不了多少,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見他止步不前,奮力的幾個大步躍到了當下,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對麵,喘著粗氣道:“你怎麽不跑了?”

  ??鳩摩智苦笑道:“小僧跑不動了!”

  ??風蕭蕭抬手抹了抹額頭,道:“彼此彼此,等喘口氣咱們再來打過!”

  ??鳩摩智盤膝而坐,道:“小僧實不願與風施主為敵,不知這段怨仇如何才能夠化解?”

  ??風蕭蕭“哎呀”了幾聲,道:“我總要替那小姑娘出口氣才是,否則她豈不是白挨了四劍麽!”

  ??鳩摩智頓時無語,心道:“那四劍可都是你射的。”

  ??風蕭蕭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因,哪有果,明王乃高僧大德,不會不明了吧!”

  ??鳩摩智輕揉著重傷的右臂,道:“受教了,此事小僧的確有錯,不過當時乃是為了救段公子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風施主也難言無過。”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一呆,然後同聲叫道:“不好!”

  ??他們鬥得心頭上火,爭得你死我活,卻將段譽給徹底忘掉了,這一下想起,登時大感不妙。

  ??風蕭蕭豁然起身,道:“咱們還打個什麽勁,先去看住段譽那小子才是正事。”

  ??鳩摩智歎氣道:“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既失蹤跡,往何處尋?”

  ??風蕭蕭沉吟道:“咱們各走各路,各憑本事去找那小子,你莫要跟著我。”,在他記憶當中,段譽接下來應該會去無錫,雖然不能肯定沒有變化,但起碼幾率極大。

  ??鳩摩智智慧過人,怎會聽不出他的話中必有隱情,斬釘截鐵道:“小僧非中土人士,在中原人生地不熟,不跟著風施主,隻怕寸步難行。”

  ??風蕭蕭暗惱道:“娘的,從大理一路到蘇州,全是你在帶路,估計早就將中原地圖背得滾瓜爛熟……”,不過轉念想道:“也好,否則無人引路,我這個大路癡怕是十天半月都繞不出這荒山野嶺,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心中已然同意,口中卻強硬道:“看來終歸還是要先鬥上一場。”

  ??鳩摩智微笑道:“風施主何必言不由衷,咱們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該當共同進退才是。”

  ??風蕭蕭雖被他看破心思,卻也不著惱,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明王呢……”,頓了頓,道:“咱們去無錫城。”

  ??鳩摩智雖然不明原因,但這些時日,他也算是徹底領教了風蕭蕭的厲害,知其絕不會無的放矢,當下起身道:“風施主,你先請!”

  ??兩人下了山一路往北,不多時又行到了太湖邊,鳩摩智毫不遲疑的砍斷了一顆粗樹,又當中刨成了兩半,分別扔入水中,說道由此跨湖而過,便能夠直達無錫城,否則就要繞上一大圈。

  ??風蕭蕭頓時無言,心道:“你要是再敢說人生地不熟,看我打不死你。”

  ??兩人此時都恢複了一些內力,禦波而行自然不是什麽難事,而且此次他們不再打生打死,沿途愜意得很,還有心賞湖觀景。

  ??晚飯時分,總算到了無錫城畔。

  ??兩人肩並著肩進到了城中,但見行人熙來攘往,甚是繁華。

  ??風蕭蕭忽地嘻嘻一笑,身形陡然恍惚,遊魚般在人群中左右躥動數次,便到了七八丈外。

  ??鳩摩智吃了一驚,伸手抓了個空,實沒料到他會突然溜走,要知兩人既然誰也奈何不了誰,便無所謂畏懼而逃。

  ??風蕭蕭在他發愣之際,又在十餘人中間穿行而過,猶如指捋秀發,不論卷直,一順到底。

  ??鳩摩智富有急智,立時想道:“他定是知道段譽的下落,才會故意甩開我。”,眼見風蕭蕭即將消失在轉角,一個飛身高躍,仿佛蜻蜓點水般,在街麵眾行人肩頭直點直掠。

  ??風蕭蕭餘光瞅見,雖是讚他反應奇快,卻也暗笑不已,這可是在店鋪、房屋、院落密集毗鄰的大城之中,想要甩掉一個人太容易不過了,身子溜溜的一轉,就衝入了一家店鋪之中,一陣閃動,從二樓背麵的窗戶中躍出。

  ??鳩摩智一開始還能勉強跟得上,隻是一間房屋少說也有兩麵開窗,有的甚至三麵、四麵。

  ??風蕭蕭眼花繚亂一陣的東繞西轉,將他越甩越遠。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鳩摩智便暈頭暈腦的徹底跟丟了。

  ??風蕭蕭這才施施然的走上了街麵,尋人打聽了幾句,沿路轉了幾個彎,到了一間酒樓下麵。

  ??金字招牌上寫著“鬆鶴樓”,一陣酒肉香味從中飄出。

  ??風蕭蕭抬頭望著匾額,順勢轉目,登時看見了正坐在二樓,倚欄喝酒的段譽。

  ??段譽麵前坐著一名大漢,身材很是魁偉,穿著件破爛的灰色舊布袍,正舉碗仰頭,一口而幹,呼出一口酒氣,拎壇斟酒,隻是動作忽地一頓,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掃向樓下門前。

  ??風蕭蕭連樓梯都不願走了,一個拔身飛躍,輕巧巧的落到二樓木欄之上,一指段譽笑道:“我本要尋他晦氣,不過既然有酒當麵,自是先喝得痛快,再談其它。”

  ??那大漢讚道:“好!”,也不知是誇他輕功好,還是在誇他豪爽。

  ??段譽麵色突變,作勢欲起,很有些惶恐不安,見那大漢瞧來的眼光中頗有些譏嘲輕視之意,一顆心登時沉回了胸腔,大聲道:“我難道還怕你不成,喝就喝!”

  ??風蕭蕭從木欄上躍下,也不就座,右手拎起一個酒壇,道:“在下先幹為敬!”,將酒壇撐起傾倒,大口就之,咕嘟咕嘟中,酒液飛撒濺落,半壇入腹,半壇及身。

  ??那大漢哈哈一笑,不待他喝完,也是拎起一壇,仰頭而倒。

  ??段譽徹底看傻了眼,但他倒也倔強,抱起一壇,對著嘴巴大口吞咽。

  ??那大漢分明後一步喝,卻和風蕭蕭一同幹完,兩人相視一笑,齊齊動手,砸碎了酒壇。

  ??風蕭蕭往旁側目,一把按住段譽手中的酒壇。

  ??段譽醉態可掬,大著舌頭問道:“你幹什麽,瞧不起我嗎?”

  ??他之前一碗一碗的喝了不少,本用“六脈神劍”將體內的酒氣逼出,毫無礙難,隻是此時雙手抱壇,卻是騰不出手來逼酒。

  ??風蕭蕭嗤嗤笑道:“我有話要問你,如果你醉倒了,我問誰去。”

  ??那大漢起身道:“兩位兄台既有私事要處理,我先告辭。”

  ??風蕭蕭笑了笑,正待說話,眼神突地一凝,將段譽整個兒的提起,眨眼間就放到了那名大漢的身側,道:“煩請回護一下這小子。”,不待他拒絕,便橫出了玄鐵劍,轉身憑立。

  ??鳩摩智一步一頓的走上樓來,掃了那大漢一眼,然後單掌立起,緩緩道:“風施主走得倒快,讓小僧一通好找。”,又向段譽行禮道:“段公子別來無恙。”

  ??風蕭蕭嘿嘿笑道:“我要是真打算瞞過明王,就會這將劍包裹起來了。”

  ??鳩摩智微微一愣,點頭道:“小僧確實是如此找來。”

  ??風蕭蕭伸手一比,道:“我就說了,咱們總歸還是要先鬥上一場,不過這裏人多紛雜,不如請明王移駕他處!”

  ??那大漢聽他兩次提起“明王”這個稱呼,目中精光一閃,心道:“莫非這僧人就是吐蕃國的護國法王鳩摩智?久聞這位大輪明王不但佛法精湛,而且還是一位武學高手,這少年不知是何等來曆,竟然和他爭鋒相對,還不落下風,這武林中怎麽又冒出了一位青年才俊!”

  ??鳩摩智眼見段譽在側,怎肯輕易離開,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道:“小僧曾與風施主有約,今日踐約,還望風施主能信守約定才是。”

  ??風蕭蕭明知他手中那本是“小無相功”,卻連瞧都不瞧上一眼,冷冷道:“明王毀約在先……我絕不會讓騙過我的人再騙我一次。”

  ??鳩摩智溫和道:“小僧手上確是真本全本,風施主何必這麽偏執。”,不待他回話,突地將小冊子往前一拋。

  ??風蕭蕭是偷襲的行家裏手,豈會上這種小當,玄鐵劍毫不遲疑的點出,將那本小冊子登時擊成了飛灰,同時凝神以待。

  ??哪知鳩摩智的手一空出,卻反掌向那名大漢削出了‘火焰刀’,同時靠向一旁的段譽。

  ??風蕭蕭感到一抹灼熱從眼前掠過,差點笑出聲來,心道:“你敢偷襲他,你要倒黴了。”

  ??那大漢雙目精光暴亮,重重地哼了一聲,探手一拍,無甚聲勢響動,那記熾烈的‘火焰刀’卻陡然而滅,仿佛一支被吹熄的燭火一般,除了一縷輕煙嫋嫋,什麽痕跡都未留下。

  ??鳩摩智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猛地駐步。

  ??他雖然內力未複,實力遠不如巔峰之時,但這招“火焰刀”也是實打實的離體刀氣,普通的刀劍都難以抵擋。

  ??這大漢卻順手拍蚊子似的,輕而易舉就給拍沒了。

  ??鳩摩智神情凝重的上下打量,很快將他和心中的一個人物對上了號。

  ??頓時暗暗悲歎一聲,心道:“我如果周身無恙,倒也不必懼怕與他,現在卻是不行。”,他向來果決,當下二話不說,連閃帶躍,直接跳出了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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