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京中變局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5986
  到底要不要接受這份沉甸甸的榮耀呢?

  ??如果戰爭在他的指揮下勝利,那他毫無疑問將真正登上人生的頂峰,可如果戰爭失敗了,後果卻也是可怕的——他將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包括自己的乾國女人……

  ??赫德的工作日程一向排得滿滿當當。他可以在一天裏連續不斷地同俄國、法國、英國和美國駐乾國公使談話,第二天又可以花上五個小時向總理衙門的資深政治家文博川作一個關於乾國對外問題的介紹。人們眼中的總稅務司大人就像一架不知疲倦的工作機器瘋狂地運轉著。

  ??可是忙碌的公務消解不了他內心越來越深的孤獨與空虛。白天他還可以伏在高腳辦公桌上把自己完全交給那些枯燥的數字與表格,到了晚上,他的腦袋全被對女人的幻想填滿了。夢中飄過的那些女人身體的局部讓他的每根汗毛都在戰栗著舞蹈。他的生活又開始重複十年前剛踏上乾國時的那個主題,一個靈與肉、宗教救贖與女**惑爭鬥的主題。

  ??那時他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領事館見習翻譯,住在寧波甬江邊的一間小平房裏,滿心充滿著來東方傳播上帝福音的夢想,可黑夜降臨時身體裏綻放的情念之花卻讓他一次次不由自主地滑向罪孽的懸崖。令他深感恥辱的是,自己似乎迷戀上了那種難以啟齒的快樂。當太陽落下,潮濕的江霧湧起,他就為即將到來的又一個搏鬥的夜晚而恐懼。像大多數出生於天主教家庭的人一樣,在他的世界裏,性與對上帝的敬畏從來是互不相容的。問題是上帝和女人兩個他都愛。所以那些年裏,戰爭一直在他的身體內部發生。

  ??人的行為在精神和體欲兩者之間的緊張對峙,是維多利亞時代一個上層社會人士的隱私,即便生活在乾國,他也不想因身體的放縱斷送了前程。所以他隻有克製,隻有忍受折磨。隻有用沾上了斑斑精跡的床單蒙著頭,在擺脫不了罪愆的恐懼中無助地喃喃著,主啊,主啊!可是上天好像存心要通過誘惑來考驗他的意誌力。

  ??父親的新鄰居,是一個乾國南方某省的退休高官。此人姓李,年逾七十卻有三個妻妾,都是三十出頭的少婦,而且搬進來不久又花錢買了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做第四房小妾,這樣加上已經去世的第一個妻子,李老爺一共有五個女人。去世的女人生下的兩個女兒已經分別長到了十六歲和十八歲。她們在閨房裏學習琴棋書畫,有時還下樓在院子裏嬉戲打鬧。她們隱現的胸部輪廓和柔軟的腰身已完全是成熟婦人的體態,言行舉止卻還有著孩子氣。這對一個有著多年經驗的男人更具挑逗性。

  ??兩個女孩在院子裏玩耍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隔牆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她們。那個人還拚命抑製著不讓忽涼忽熱的身體發抖。“哦,我的眼睛!”她們更不會知道那個男人在單獨懺悔時痛苦得簡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終於,隔著牆,他和兩個芳鄰有了第一場彬彬有禮的閑聊。他覺得這兩個年輕的女子都很逗人喜愛,受過教育,會讀和寫,喜歡鬧著玩,舉止裏有著故作老成的輕佻和風情。憑經驗,他判斷這兩個姑娘都很容易引誘上手,且可以做得很幹脆。

  ??在一次隔牆夜談中,年長的一位說願意跟他走遍全世界,年幼的一位則願意認他做“幹爸爸”。那次夜談分手時,年長的那位還送給他一個香袋,她嬌羞忸怩的情態一時讓他看呆了,忘了伸手去接。“尤物啊,你們是把我的生命放在火上烤啊!”他當然希望和這兩個女孩中的任何一位待在一起,他躺在古色古香的臥榻上,高興的時候便撫弄她,但道德的訓誡總是在他快要逾牆而出時製止他。

  ??他和她惟一的身體接觸是在月光下隔著牆握住彼此的手。不談宗教,也不談哲學,隻是互相緊握著對方的手。花園裏的狗在屋簷投下的陰影下啃著他帶去的肉骨頭,一聲不吭。花園裏的霧氣越來越重了,周遭很靜,可以聽到露水從葉尖滑落砸進地裏的巨大聲響。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隻覺得腳都發麻了。離別時那女孩交給他一張帶著香氣的便箋,說是自己寫著玩的一些詩。他展開來,借著月光認出最後一行是“大人何不逾牆來”。啊呀呀,真是個小妖精!

  ??那一晚,他後半夜才回到自己房間,上了床也久久沒有睡著。這次小小的放縱造成的損失是,第二天上午法國公使依約來訪時,他還熟睡未起。這在行事風格一向周密嚴謹的他身上是從未有過的事。

  ??那次月下對談之後,好些天都沒有在花園裏看到她們。後來他聽說女孩中的一個被李老爺責打了十幾下手心,還被罰跪半天。聽到這一消息時他有過片刻不安,甚至湧上辜負美人恩的愧疚,但很快他就像一個夢遊的人醒來一樣出了一身冷汗。他為這場激情可能引發的後果感到可怖。晚禱時他突然想起《哥林多後書》裏有關聖保羅的肉中刺的一段話:又恐怕我因所得的啟示甚大,就過於自高,所以有一根刺加在我肉體上,就是撒旦的差役,要攻擊我,免得我過於自高。什麽是我的肉中刺?就是這要命的體欲啊!

  ??接下來的一個晚上,原先已經買通的李老爺的第二個妻子安排了年長的那個女孩來花園等他,他終於沒有能夠管住自己的腳步。

  ??她看到他如約前來,微微吃了一驚,隨手抹了一下落到眼前的一綹頭發,向他笑笑。這一笑竟讓他覺得這個女孩說不出的嫵媚。他捂住胸口,好像中了一箭。他呆呆地站著,看著她。他的身體一下頂了起來,他悶哼一聲,像喝醉了似的搖搖晃晃著伸手去摸她的臉。她的眼裏掠過一絲驚恐,想伸手格開。他不管,隻是使勁頂著她,他氣喘如牛,費了好大勁才把她平放在石板凳上,她的手還死死地捂著肚子,不讓他把衣服往上翻。他索性把自己整個都壓了上去。

  ??他不關心她的靈魂,他隻要抓住她的身體,像一個溺水者隨便抓住一片樹葉。他隻要進入她花朵一樣盛開著的身體,搓揉她,抵達她,直至把自己淹沒。

  ??隨著他的得逞,他發現,這個女孩展露給他的身體有一種比她的靈魂更強大的東西。和她在一起,他會忘記自己的膚色、種族,甚至忘掉了語言。

  ??他指著她的身體,問她用當地方言怎麽念。她臉紅了紅,還是告訴了他。這個古怪的發音他念了好幾遍才念正確。他又指著自己的那個玩意兒問怎麽念。她飛快地發出一個音節,這一次他沒有聽清楚。她糾正他可笑的發音。他的臉上露出頑皮的孩子氣的笑容。他這樣胡亂地喊著,感覺到了壓在下麵的她的異樣。他發現這樣沒有羞恥的叫喊特別容易讓她興奮起來。

  ??他喜歡上了和這個女人歡樂。當她被撩撥起來,漿果一樣鮮豔的峰珠高聳,她的身體會散發出一種海洋般的氣息。她的身體一波一波湧動,她渾圓結實的臀就像一艘再大的風浪也無法掀翻的船,可以載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激發了這女人的體欲,又甘願做這體欲的俘虜。當洶潮遠遠到來,他是多麽著迷於她汗水的芳香,著迷於那具豐饒的身子裏發出的潮汐般的歎息啊。而之後擁著這個女孩學說乾國官話又是多麽的銷魂。她都成了他學說乾國話的活字典了。

  ??那年年末,她給他生下了第一個女兒安娜,9062年,他們的兒子赫伯特出生,三年後在上海,兒子阿瑟.哈特出生。

  ??自己如果失敗的話,還能夠給她和她的孩子們提供足夠的保護嗎?

  ??正當赫德心煩意亂的時候,英國駐乾國公使館的參讚艾倫快步的走了進來。

  ??“您知道嗎?赫德先生,議政王殿下突然病倒了!”

  ??“什麽時候的事?昨天我還見過他,他還是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病倒?”赫德大吃一驚。

  ??“今天早上,王府裏的一個人失蹤了,據說這個人和那件女人集體失蹤案有關,有傳聞這個人被官府抓走了,聽到這個消息後,他便一下子病倒了。”艾倫答道。

  ??赫德想起了那件轟動北京城的女人失蹤案件,愈發感到震驚。

  ??忽然間,赫德從敬親王因此病倒這件事當中,似乎嗅出了另外的信息。

  ??這一刻,他已經下了決心,拒絕接受乾國總海防司也就是事實上的乾國戰時海陸軍司令這個他多年以前曾經夢寐以求的職務!

  ??“月瑤,你怎麽了?”

  ??月光下,林逸青看著伏在自己胸口的林月瑤輕聲的哭泣著,不由得有些鬱悶的懷疑自己的“技術”是不是退步了。

  ??剛剛她還爽得直叫喚,這一會兒怎麽還哭了呢?

  ??“瀚鵬,我做了一件……為醫者不該做的事……”林月瑤將臉埋在他的懷裏,低聲道。

  ??“哦?是什麽?”

  ??“醫者本是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可我……卻用醫術……害了人……”

  ??“哈哈,那人便是敬王爺,是嗎?”

  ??“原來瀚鵬已經知道了……”

  ??“洋子和我說了,是齊布琛指使玄女門給我下蠱的,而齊布琛,是奉了敬王爺的命令。而洋子告訴你後,你一時怒極,便對敬王爺下了手,讓他成了偏癱子。”

  ??“月瑤有違醫道,竟做出這等事來……”

  ??“佛祖慈悲也懲惡,換做我是月瑤,也會一樣做的,月瑤不必自責……”

  ??“真的嗎?瀚鵬,你不怪我?”

  ??“怪你啥啊?我還要獎賞你呢!來,咱們換個玩法,你坐在我身上,月瑤。”

  ??“……”

  ??9097年(大乾光旭二十三年,日本明治三十年)6月2日,大乾帝國議政王穆麟德.宜欣突患中風,半身不遂,光旭皇帝親往探視,知其已不能視事,於是命其交卸一切差使,給假三月,在府中養病。當日,光旭皇帝任命大學士李高陽暫代敬親王主持軍機處和總理衙門。

  ??6月5日,乾國朝廷成立“總海防司”,主持一切對朝軍務,並任命總稅務司英國人羅伯特.赫德兼任這一要職,赫德婉言謝絕了這一任命。

  ??6月6日,病體尚未完全康複的一等歸義伯爵兵部尚書林逸青申請銷假,回部視事,京城官民得知消息,皆拊手稱慶,當日,光旭皇帝任命林逸青出任“總海防司”,總攬前線海陸軍務。

  ??“殘酷的戰爭風暴漫卷了山巒聳峙的山脈,這是位於朝鮮和乾國邊界不遠的一處山脈。這是極端艱難而又危險的旅途,山高穀深、形狀奇特、氣候多變、雨多霧重、河溪縱橫、流向各異,綠幽幽黑沉沉的原始叢林,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封閉世界,對外來的闖入者是不折不扣的迷宮,抑或是冷酷獰惡的陷阱。”

  ??“我在兩名向導的引領下攀藤附葛,時而緣壁而上,時而匍匐而行。我之所以請兩個向導,那是因為許多地方要用柴刀開路。炮彈的尖嘯聲和爆炸聲震撼著山穀,猶如隆隆沉雷。”

  ??“路在哪裏?我和向導們在無休止地爬行,穿過密林深草,涉過彎曲的小溪,或是在光禿的岩石上奔跑。……山穀間時而有開闊的林間空地,千年大樹連根拔起,枝斷幹折,像粉身碎骨的屍骸,躺在新翻起的泥土裏,這是重型火炮轟炸的結果。我實在想不明白,日本人從他們的島上乘船而來,越過萬水千山,隻是為了來夷平一片難以穿越的原始叢林嗎?它們是多麽殘酷而又愚蠢、凶狠而又無力,那淒厲地撕裂天空的怪嘯聲,是武力的威懾還是絕望的哀鳴?”

  ??“我們隻前進了70公裏,就遇上了難以攀越的峭壁深溝,一個向導摔傷,不得已而原路返回。第一次失敗反而燃起我探險的欲望。我到達了山頂,從3000米的上空俯瞰起伏的群山,自然是另一種景象,但卻給我一種恐怖感,這種恐怖不是來自死亡的威脅——我不是怕死的人,而是一種莫可名狀、神秘難測的氣氛刺激我的神經,直覺得有森森殺機從中逸出,令人不寒而栗。”

  ??“毫無疑問,被叢林覆蓋的群峰,就是那條交通繁忙的運輸線。……可是,我在這裏看到的是傾斜的巨崖和無底的深溝,卻看不到馬車、牛車、自行車、板車、手推車的行列,也看不到民工們肩扛背馱,甚至看不到生命的跡象。……”

  ??“我從乾國的一位將軍那裏得知:除了大量軍需物資外,去年的最後三個月,還有36000名士兵通過這條道路進入朝鮮;數以千計的各種車輛利用這條道路源源不斷、川流不息地進入朝鮮。……這是多麽不可思議,它的秘密在哪裏呢?這對西方人來說,真是一個難以解開的謎!……”

  ??就在法國記者夏爾.斯特雷寫出上麵這幾段文字的時候,他並不知道,他已經置身於戰場的中心地帶。

  ??在本世紀的一百年中,乾國盡管屢屢被列強入侵擊敗,但龐大的國土、豐富的資源,加之在東亞流傳千年的文化影響力,使得西方人眼中的乾國仍然是東亞地區領導者般的角色。日本首先挑起戰火後,一方麵出於對日本偷襲舉動的不齒,一方麵憑著對乾國的既有印象,西方媒體上出現的戰火中的乾國軍隊,往往都是較為正麵的形象,著名的《倫敦新聞畫報》上不僅描繪了他們想象中的戰爭場景,甚至把往日乾國海軍軍官在歐洲接收軍艦時期的照片也連篇累牘地刊載,在新聞畫報上出現的乾國軍人,也多是相貌堂堂、紀律嚴整。對這場東方戰爭未來的走向和勝負結局,西方世界在最初時刻普遍並不十分看好小小的日本。

  ??乾國陸軍的裝備和訓練水平雖然遠不及海軍,但是兵力總數、規模看起來非常龐大,西方人認為即使乾國陸軍在戰場上輸給日軍,但是後期必定會憑借著龐大的人數優勢消耗日軍,最終獲得勝利。然而,西方人實際上並不知道,乾國龐大的陸軍中絕大部分是國家財政供養的根本沒有作戰能力的八部、青旅部隊,而真正稍有作戰能力的勇營部隊卻沒有國家編製,依靠地方財政苟延殘喘,人數上根本不及日本。

  ??懷著乾日間可能會陷入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的預期,英、法、俄、德、美等西方列強國家根本沒有預料到此後這場戰爭會變成一邊倒的局麵,在乾國和日本互相宣戰後,幾乎所有的西方列強都選擇了帶有坐山觀虎鬥性質的中立態度,一起坐觀兩個東亞國家的廝殺。

  ??隨著乾國陸軍主力在朝鮮一潰千裏,而且似乎根本沒有再組織有效作戰的能力,西方人眼中的乾國形象開始變得每況愈下,原本一個近代化中的古國,漸漸變形為一個不思進取、政府效能低弱的顢頇國家。日本則適時地鼓吹這場戰爭是“文明對野蠻之戰”,想要以此積極顛覆此前西方人頭腦裏乾國是東亞代表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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