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援軍西來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5911
  逃敵正從戰場撤向河邊。而扔在承翔貝勒腳下的,不是別的,竟是一麵綠色的寫有茴文的叛軍旗幟。顯然,叛軍逃命了,把軍旗扔了,於是旗杆就打中了承翔貝勒的肩,旗幡就裹著了他的頭,其實就這麽回事。

  ??把這一切看清楚弄明白,貝勒爺的魂兒才算重新完全歸位。

  ??“哈哈哈哈!叛軍的一麵軍旗!這是怎麽來的呢?難道是我繳的麽?這應該算斬將奪旗吧?或許能得一筆犒賞。哈哈,你們這些混蛋,算你們走運,我的馬沒有聽話,要不,嘿嘿!過去我總以為,我是主意多些,膽量小些,其實這隻是因為我還不認識自己。我滿不是這麽回事兒。看來行軍打仗比吃吃糕點,貝勒爺我還是能派上用場。”他正這麽自誇,突然,一幫茴人騎兵對著承翔猛衝了過來。

  ??承翔嚇了一大跳,剛把短刀舉起來,這些茴人騎兵卻沒有理他,而是一陣風的從他身邊衝過。

  ??承翔立刻看明白了,是一支乾軍的騎兵隊在緊緊窮追,這些茴人是逃命的。要不是呂明允領著的鐵甲騎士搭救了他,承翔準得在他們馬蹄下喪生。呂明允率領的鐵甲騎士,先收拾了他們所追擊的逃敵。然後回過頭來,和另外兩支友軍合擊逃竄的敗兵。叛軍一見這樣,都紛紛朝水裏跑。這些從刀劍下逃生的人,於是就在沼澤裏、深潭裏尋得他們的死路。那些跪著求饒的,就在鋼刀下給肢解而死。叛軍遭到可怕的徹底慘敗,而敗得最慘的是在堤壩上。所有人一過堤壩,就遭到乾軍讓出的半圓形火力的圍殲。那些沒過得堤壩的,就在克虜伯大炮持續射擊下,在乾軍步槍和加特林機槍的攢射下身亡。那些茴人叛軍,這會兒既進不得,又退不成,因為他們的首領仍在催促增援部隊,推進上前,這樣就把他們的一切逃路都堵斷了。他們互相把自己堵死、踩死,你揪他、他揪你,或者落水,或者跳水,活活在水裏給淹死。在河壩這頭,黑壓壓的敗兵潰勇在逃命,在河的那頭,新的部眾正源源開達。堤壩中間,人馬枕藉,屍積如山。隻聽得人的呻吟、尖叫,聽不著人言人語。一切象是發狂似的,恐怖,混亂,一團糟。整個池塘飄滿了人馬浮屍,池水為此漫溢上岸。

  ??每當炮隊沉默不響,堤壩本身也就成了一個炮口。茴人兵馬和民團人眾撲來,一進到半圓形陣地,他們就落在專候他們的乾軍騎兵的利劍之下,於是,克虜伯大炮又吼將起來,重新撒下鋼鐵的彈雨。茴人叛軍的增援部隊就這樣給堵在堤壩上。血腥的戰鬥慘烈地進行了幾個小時。激怒了的叛軍首領,口角濺著白沫,死不罷休,忙不迭地隻是把幾千幾千人馬趕進死神的巨口之中,毫不吝惜!

  ??鐵良出了城,在堤壩這一麵,他身披鐵甲,騎在馬上,從一座高崗上向四下裏眺望。他神色恬靜,審視整個堤壩、河塘,審視河沿,並且縱目察視那為遠方淡藍霧靄籠罩著的叛軍大營的無數兵馬。

  ??激戰差不多持續了一整天,現在天差不多開始落黑了。最多再過一個時辰,太陽就將落山了。那小片小片的雲絮,高高地浮在天際,那麽輕亮,竟象是遍布於天穹的毛絨絨的白色羊群,可經晚霞一照,又都漸漸變做紅紫,跟著就團團簇簇地在空間消失。這一切表明,明天將再是個好晴天。茴人叛軍衝擊堤壩的洪流漸漸止歇,作過突襲的部隊,現在都可恥的狼狽撤回。

  ??他們把希望寄托在明天。但明天尚未到來,隻是今天這一天,對於叛軍首領們來說,便正是他們大混亂、大潰敗的一天。他們折損的人馬,除掉民團不算,光是來自各地的最最精銳的猛士就給報銷掉好幾千。他們有的斃倒戰場,有的淹死在河塘,兩千人被俘虜(隨後遭到處決),十二名隊長殞了命,至於小頭目就更多了。

  ??哈密城裏的乾軍這回正舉行祝捷的慶功宴。俘獲的軍旗,一麵一麵給投放到威風顯赫的統帥鐵良腳前。斬將奪旗的人都奉命親自前來報功,這樣就有約摸二十人來到鐵良的麵前。當承翔近前時,他使勁兒把他得手的那麵軍旗甩到鐵良腳前,因為勁使得猛了,一下子竟把旗杆摔裂。鐵良感到有些好笑,特地把他留下。

  ??對於這個來自健銳營的貝勒的“本事”,他是早有耳聞的。

  ??鐵良問道:“這麵旗是你親手繳的麽?”

  ??“回大人的話,正是屬下親手所繳。”承翔的臉這一次竟然沒有發紅,因為他這句話不算撒謊。

  ??“你的身手還是很不錯的嘛。”鐵良不動聲色的取笑了他一句。

  ??“屬下隻是普通一卒,不過是特別幸運而已,屬下以能在大人馬前效力為榮。”

  ??“好好幹。”鐵良笑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從繳獲的戰利品當中取了一柄鑲銀的精美茴人彎刀賞給了他。

  ??雖然感到有些受之有愧,但他的內心是高興的。

  ??呂明允看著這一切,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笑意隻是微微可見。他什麽都沒講。甚至以後,他既沒和鐵良,也沒跟任何別人談起承翔臨戰前的那副膿包模樣。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同袍,他難得立功一次。

  ??在今天這樣血腥的戰場,敢衝上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夜己降臨,營地燃起了數以千計的篝火。煙柱騰嫋天際。士兵們打了一天的仗,都累的不行。為了養精蓄銳,有的在進餐,有的在喝酒,有的躺在那裏,呆呆的看著天上的月亮。

  ??呂明允情不自禁地凝望著月亮。月亮儼如一隻銀船,正航行於兵營上空的燦爛的星河之間。不久以前,差不多也是一樣的月夜,他和鄂爾瑾躺在草原上,一同凝望著月亮……

  ??他強壓下那對愛人強烈的思念,就偎在篝火旁邊睡下。

  ??很快,篝火一堆一堆的熄滅。沉寂籠抱著大營。月牙兒投射下她那銀色的清輝,撫照著入睡者。四處靜悄悄的。隻有很響的鼻息聲和兵營哨兵的叱喝聲,打破這夜間的沉寂。但睡夢並不能使將士們沉重的眼皮閉合很久,差不多頭一道晨曙才抹白黑夜的暗影,兵營的各個角落就響起了軍號。

  ??鐵良巡視了各處陣地,看到將士們雖然疲憊,但士氣並未低落,心中略感安定。

  ??哈密城糧草充足,武器彈藥眾多,足夠長期堅守,但如果部隊沒有了士氣,再多的武器和物資也是沒有用的。

  ??現在距離林逸青要他堅守的時間,還剩半個月。

  ??援軍會及時到來嗎?

  ??鐵良並不知道,此時援軍正以他想象不到的快速,在向哈密來的路上。

  ??天山頂上依然冰雪累累,山麓地帶卻已是初春景象。特別是當太陽高高升起,正在解凍的原野總是蒸騰著輕紗般的薄霧,散發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發現在斑斑點點的殘雪下麵,嫩綠的小草已經在悄悄地破土而出。

  ??一陣雄壯的歌聲打破了這初春原野的寧靜,這是乾軍兩個騎兵協正沿著天山北麓的大道,向位於北疆重鎮奇台與巴裏坤之間的木壘河鎮進發。這兩個騎兵協一個是由渤族、蒙古族、茴族、畏吾兒族和哈薩克族勇士組成的混合騎兵協,另一個是夏族騎兵協。他們是一支以西法訓練而成,真正訓練有素的騎兵部隊。按照林逸青的部署,這兩個騎兵協將作為援軍的前鋒,前往援救哈密。因為騎兵部隊在新疆的戰鬥中有許多優勢。

  ??乾軍將士們不辭勞苦,日夜兼程,如期到達了木壘河鎮。木壘河與哈密縣西接壤,接壤地帶的一些深山草原已在叛軍的控製之下,對這支騎兵部隊來說已是臨近前線了。木壘河鎮管轄的麵積雖大,但城區卻很小,整個城關區隻有百戶人家。據說這兒曾是天山北麓古老驛道上的一個驛站,辟為城鎮的曆史很短,直到現在仍殘留著古老驛站的痕跡。沒有城垣,也沒有像樣的建築,坎坷不平的大街上,除了幾家騾馬大店和兼營酒業的小雜貨鋪子,就是幾家專為過往行人和來自牧區的哈薩克人修理鞍具和釘馬掌的鐵匠爐。居民們的房屋也很簡陋,大半都是土坯砌成,低矮得伸手就能摸到屋簷。平時除了曉行夜宿的行人和偶爾來自牧區的哈薩克人,很少有人在大街上走動,整個街道總是靜悄悄的,如果是一個陌生人來到這裏,很難相信這是一座小鎮,頂多也隻能算個很不景氣的小村子罷了。

  ??可是現在,當兩個騎兵協來到這裏,這裏卻立刻熱鬧了起來。將士們的營地雖然大部安紮在郊區,但大街上仍然熙熙攘攘,擁擠不堪。幾家騾馬大店的小夥計們顯得格外活躍,他們一麵招攬顧客,一麵高聲叫賣著剛剛出鍋的油條、燒餅、熱包子一類小吃;幾家小雜貨鋪子的生意也興隆起來,不一會兒便把所有的煙酒一類東西賣掉了;至於那幾家專為行人和牧民們修理鞍具和釘馬掌的鐵匠爐,更是熱鬧非凡,因為騎兵將士們一時成了他們接應不暇的新顧客,從早到晚一直爐火通紅,叮叮當當,直到深夜仍忙個不停。

  ??因為盼來了平叛的軍隊,鎮長幾乎動員了全鎮所有的居民為部隊忙前忙後,人們發現,和以前駐守新疆的乾軍相比,這支騎兵部隊有著太多的不同之處。

  ??在這支騎兵部隊當中,有好多奇怪的四輪馬車,這些馬車的好多構件都是精鐵製成,馬車上架著一些用厚重的帆布蒙著的東西,這些馬車都有專人看守,不許任何人靠近。

  ??兩個騎兵協在鎮上短暫停留以後,便按照事先規定好的行軍序列出發了。大路兩旁站滿了歡送的人群。人群中除了城關區的夏族、畏吾兒族、蒙古族民眾,還有專程從南山牧區趕來的哈薩克牧民。因為這些牧民很多都親身受到過叛軍的殘害,他們對奉命征討叛軍的乾軍騎兵將士們表現得格外熱情。其中一位須發全白的老人,很快從一位隊長頭上的白氈帽認出了這個同族的騎士,便催馬奔馳到隊長身邊,不容分說地把一個裝滿奶疙瘩和酥餅一類食品的布口袋塞到他懷裏,隨即諄諄囑咐道:“我的孩子,你要英勇殺敵,早日平息叛亂,為我族爭光!”隊長無法推托,隻得連聲道謝,表示決不辜負老人的期望。其他民族的群眾,也像這位老人一樣,按照各自民族的不同習俗,爭先恐後地向將士們贈送不同的禮物,熱情表達著他們的期望。

  ??麵對民眾的熱情,將士們都很感動,都紛紛表示一定要盡快殲滅叛軍,來答謝鄉親們的盛情。

  ??騎兵們在雄壯的歌聲中遠去了,歡送的人群仍在原來的地方眺望著,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各自散去。

  ??騎兵隊伍開始由數路縱隊變成一路縱隊,隨即拉開距離,縱馬奔馳。

  ??中午時分,部隊已進到盆地南沿的荒漠地帶。茫茫荒漠像大海一樣寬闊,相形之下,前進中的騎兵變成了渺小的影子。因為今日天氣晴好,陽光格外明麗,荒漠深處一直有抖動著熱氣流的反光,時而出現海市蜃樓的幻景。這種荒漠中的奇特景象,令夏族騎兵協的將士們感到分外新奇。還有那起伏層疊的天山,隨著部隊的行進,天山外沿那些比較低矮的山巒仿佛離得很遠很遠了,但雲海深處的天山主脈卻依然那樣雄偉高大,特別是那些終年積雪的峰巔,就如同一座座永恒的銀光閃閃的寶塔聳立天外,好像即使再走出數百裏之遙,它還是那個老樣兒,不會變大也不會變小。所有這些奇特的景象,都深深吸引著夏族騎兵將士們,一時成了他們行進中的主要話題。

  ??對由少數民族騎手構成的混合騎兵協將士們來說,這種景象早已司空見慣,誰也不會以此津津樂道。相形之下,行進中的隊列便顯得有些沉悶了。特別是平時比較活躍的一些騎手們,很多人一直鎖眉沉思,默然不語,更是格外沉悶。熱鬧慣了的夏族騎兵們便有些不耐煩了,不由把矛頭紛紛指向了他們:“喂!你們平時又說又笑外加彈琴唱歌兒,今天怎麽忽然變成啞巴了?快給我們說說笑話,要不就彈個曲子唱個歌兒,不然可真要把我們悶死了。”

  ??混合協騎手們毫不理會,仍在鎖眉沉思。

  ??“看樣子你們今天一定有什麽心事,你究竟在想什麽呢?說出來也讓我們聽聽。”

  ??混合協騎手仍然沉默不語,一個叫牛國忠的夏族騎手仿佛有什麽新的發現似的,便指著一個名叫格爾泰的蒙古騎手說:“我知道他在想什麽?”

  ??其他的夏族騎手們忙問:“想什麽呀?”

  ??牛國忠說:“想他的未過門的媳婦唄,他的媳婦就在叛軍控製的部落裏,我們這次奉命剿滅叛軍,一旦叛軍給消滅了,他不就和他的媳婦團圓了嗎?”大家聽了急忙附和:“是啊,是啊……”

  ??格爾泰聽了卻極為反感,終於反駁說:“你們在吵吵什麽呀?簡直就像是一群烏鴉在鼓噪,你們聲音再高也變不成黃鶯,都悄悄兒給我待著吧!”

  ??“如果不是在想你未過門的媳婦,那你究竟在想什麽呢?”牛國忠大笑。

  ??“我一直在想林大人啊,可是我怎麽也想不透,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他身為大軍統帥,卻一點架子都沒有,臨別的時候還說要我們一定活著回來!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格爾泰說的這些大家也有同感,隻是沒有像格爾泰這樣一直放在心上罷了,現在經格爾泰這麽一說,大家也不由把話題轉到了林逸青的身上。

  ??正當大家說得起勁的時候,幾匹馬從後麵飛馳而來。戰馬的神速立刻吸引了大家的視線,紛紛發出讚美之聲:“好馬!好馬!”格爾泰也像往常一樣,總是不太喜歡隨聲附和,不管什麽事情似乎都有自己的主見,因此當大家讚美著這幾匹戰馬的時候,他卻默默無聲地用他在草原上練就的特別敏銳的視力觀察著飛馳而來的戰馬。當他很快看清了第一匹戰馬的騎手是誰時,便急忙反駁起大家來:“不,世界上沒有一匹馬是壞馬,馬的好壞是由騎手決定的。”

  ??飛馳的戰馬越來越近了,當大家也看清為首的是協統馮國彰時,都被馮國彰優越的騎術吸引住了。轉瞬之間,戰馬箭一般飛馳到跟前,緊接著又擦身而過,飛馳到前麵去了。又是一陣讚美之聲,不過這次已經不是“好馬!好馬!”,而是“好身手!好身手!”了。格爾泰仍然沒有與大家一同呐喊,而是等大家的喊聲平息以後,他才慢吞吞地說:“如果他能有一雙帶馬刺的靴子,我敢說他會跑得更快一些。”他說得十分平靜,是那樣恬淡無奇,可是對馮國彰的讚美,卻比任何人來得深沉,就如同河水一樣,隻有那些淺水才嘩嘩作響,而深水卻是靜默無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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