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重金救美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1      字數:5913
  她忘情的彈奏著,那渾厚、勁到,柔裏帶剛,韻律中的跌宕起伏,時而婉轉纏綿,時而翻江倒海,殺機四伏;時而柔腸寸斷,怨氣憤懣。

  ??陳偉感覺仿佛微風從周身拂麵而來,中午時分,那風仿佛是從深山老林間送來,自己的整個心神也隨之而去。在遠古一片莽莽的大森林裏,他端坐在柔軟的枯枝黃葉裏靜思大自然的天籟之音……

  ??曾多次在自我求解的思索煉獄裏掙紮穿行,多次浸浴冰水,又反複炙烤於烈焰。當心性密集的象群觸碰在感覺的地平線上時,他最先的反應是掙脫求離。他矛盾輾轉,戰栗直透心尖,思索巨蹄的颶風摧毀蹂躪著原本的思想觀感,劫後幸存的心性或支離襤褸,或細致光滑,直是他再也無力去逐一細解。

  ??他的靈魂的空曠和茫然。就像一鴻無由而來的涓泉的源頭,近在咫尺,可測可探。然而這流向卻又很長很長,長得可以以歲月丈量而又無從丈量起。潺潺緩緩的,淡淡淺淺的,像一根被煙塵所蒙的箏弦,在顫悠悠地彈奏著一支無端無倪回環不已的曲子,令心頓生“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的蒼茫之感。這弦在悠悠時光的流走裏,那麽堅持而韌性地彈奏著,沒有些許猶豫,難道這彈奏是有所呼喚,有所期待麽?也許這呼喚和期待,隻是種另類的理想和幻想,空想和假想,是追求,是不可企及的盼望和願望。是如他和她一樣的平凡眾生的靈魂慰籍和生之原動力。姑且就把這慰籍和原動力稱之為夢吧。

  ??所謂夢,原本就是心靈苦難史。在角色的變換裏,始終不變的是走出泥沼的呼籲和脫困的方向。這一縷纖細卻不失激越悲憤的《廣陵散》,義無返顧地將現今與那個特定時代的曆史性斷裂銜接起來,將人格力量的顯現與人文精神的張揚,從沉淪的現實和徹底的絕望渡向彼岸那飛升的理想和觸摸未來的強烈熱情裏。對於這古曲裏所隱透出的豪情高潔,令他汗顏,不敢深入。這是一方特殊的心靈世界和人格天地,即便是仰望一下,也會對比出現今所處時代的平庸,他能呼喊出什麽聲音呢?即便呼喊出來,又顯得是多麽地不合時宜!有什麽比這曲更優美更令人信服地闡訴了藝術性的神聖,人文精神應有的現今所處的時代,紅塵驛道上紙醉金迷,人喧馬鳴,唯有這《廣陵散》以孤隔清絕的音色,不屈不撓地傳遞著亙古孤獨的悲泣和呐喊,近似於無家的宿命。他隻能眼巴巴看著它孑孑而來,踏荒而去,覺悟於現今人格的媚俗與扶搖,歎息人文的平庸與虛情。同時,那些充滿真實美好的,充滿憐天悲憫的情懷,如身無所居的棄兒,沒有歸宿且極度渺茫。

  ??隔著曆史的河流,在流淌著幽幽弦音的遠古廢墟上,有著“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的一聲嗟歎!這歎息同這婉轉而高亢的音色一般,引起心聲回鳴。成了千百年來許多既有英雄夢,又有寂寞感的曆史人物的共同心聲。在這心聲裏,是有著“吾知吾不言”的態度,還是有著“從心所欲,不逾矩”的緣故?選擇了舍生取義的人,對整個政治鬥爭的勝負並不起多大作用,它隻代表了一種個人的意義。舍生取義的人隻是因為無法忍受苟活。然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那種位移了人格本質的苟活,比舍生取義需要更大的勇氣。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當下每個人幾乎都是在苟安,都是在苟活,都是在苟且偷生。在許許多多環境下,許許多多事情上,都不得不妥協,不得不隱忍,不得不放棄任何一種選擇……難道不是這樣麽?

  ??這《廣陵散》是某一位曆史人物消跡後無奈的痛苦呻吟,是黑暗中的一隙光亮,還是在火中重生的鳳凰?這樣的理解也許隻是種片麵的深刻。隻是正視了人性深處的難題,等同於正視人性本質的矛盾性和危險性。而《廣陵散》的彈奏者,她,一個女琴師在彈吟曲子的同時,更在傾吐著自我的人生觀念和人格風骨。如果僅僅就這曲子技巧而論,揣摹彈者指尖的虛實變化,不就違了這曲所要表達的本意麽?隻有把理想信仰與生命合而為一的人,才會把生命的本真,人格的尊嚴,人文的精神轉化成弦音裏蕩氣回腸的無限風光!

  ??此時,在他的腦海裏,《廣陵散》是一位頂著黯淡曆史風雲前行的獨行客,那心弦裏彈吟著的嫋嫋錚錚的孤獨與苦澀,隻有心弦自知吧!這自知帶著種前世的命定。在所有的毫不妥協的抗爭裏,可以一再看到這個命定的影子。“千古絕響之為虛妄,正於希望相同!”在那琴弦激越悲憤的間隙,他仿佛聽到了心底裏傳來的微微歎息聲……

  ??一曲終了,陳偉仿佛大夢初醒,他定定的看著麵前的女琴師,赫然發現她已然淚水漣漣。

  ??陳偉突然明白了過來,他猛然起身,大步走向了女琴師。

  ??她看到他走到她麵前,目光中滿是關切和焦急,心中一時間又升起了希望。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位貴客,還請注意禮節。”掌櫃的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說道。

  ??“我出一萬英鎊,買下她,還有這裏的一切。”陳偉看了看掌櫃,放開了她的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桌前,從軍服的口袋裏取出了支票本和筆,寫了一張一萬英鎊的支票,“這是羅特希爾德銀行的憑票即付的支票,你看清楚了。”

  ??聽到陳偉說出“一萬英鎊”這個詞,托馬斯、貝蒂、凱斯、蒂裏特和古迪納夫全都麵色大變。

  ??“詹姆斯,你這是要幹什麽?”托馬斯驚恐萬狀的上前問道。

  ??陳偉在皇家海軍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但這一次砸出一萬英鎊,卻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筆,不由得他們不害怕。

  ??“她有危險,我要救她。”陳偉緊盯著她的眼睛,“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陸……婉儀……”她感到一陣暈眩。

  ??“好,婉儀,從現在起,你就是這裏的主人了。好了,我該走了。”陳偉衝她笑了笑,回身往外走。

  ??“等等,爺——你會常來這裏麽?”當陸婉儀鼓足勇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已如同一隻小鹿一樣到處亂撞。

  ??“當然——”

  ??林逸青是在島津洋子那裏得知陳偉買下了整個玉煙樓的。

  ??“林君,你知道嗎?我們尊貴的陳偉少爺,在天津租界區,買下了整個玉煙樓,花了整整一萬金英鎊。”島津洋子看完報告,笑著對林逸青說道。

  ??“玉煙樓?什麽地方?”林逸青聽到“玉煙樓”這個名字,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不會是伎樓吧?”

  ??“性質和伎樓差不多,不過要高級得多,套用林君經常用的一個詞,是一個非常high的地方。”島津洋子笑著將報告遞給了林逸青。

  ??“這小子又開始亂花錢了,就算他的老娘是開銀行的,這錢也不能這麽花吧?而且買的還是伎樓!”林逸青有些惱火的接過了報告看了起來。

  ??島津洋子沒有接口,而是仔細觀察著林逸青的表情。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林逸青看完了報告,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來。

  ??“一萬英鎊,一共買了一座酒樓,加上後庭宅院,四個頭牌的贖身費,還行,平均下來,很便宜的。這小子很會做生意。”林逸青嘿嘿一笑,“一下子入手四個頭牌,很有本爵的風範。”

  ??“嗬嗬,林君,別忘了,他在英國哈特福德郡還有一座‘公主堡’呢。”島津洋子掩口笑道,“這一塊兒,林君似乎是比不上的。”

  ??“公主堡”是位於英國著名自然風景區哈特福德郡的一座城堡,為陳偉的祖父哈特福德伯爵陳廷軒修建,用於安置對陳偉單相思入骨的三位異國公主:意大利薩伏依親王的女兒蕾吉娜.瑪麗亞公主、奧匈帝國皇帝弗蘭茨.約瑟夫和伊麗莎白皇後的小女兒瑪麗.瓦萊麗公主以及希臘公主亞曆山德拉,是陳偉和公主們的逍遙地,修築城堡的費用是三國君臣分攤,因為他們沒有給女兒們做出良好的榜樣。

  ??“嗬嗬,本爵是受身份所限,非不為也,是不可為也。”林逸青大笑起來。

  ??當然此時的林逸青還不會想到,他將來會有找回場子的一天。

  ??“這報告上說,是那個玉煙樓的老板逼迫陸婉儀下毒,被毒殺者為天鳳山的少寨主何慶,而老板則是為一個叫席金亮的富家公子所迫。”林逸青將話題轉到了正題上來,“這個席金亮,會是洞庭席家的人嗎?”

  ??“這個還沒有查清楚,不過我猜應該就是洞庭席家的人。”島津洋子說道。

  ??“天鳳山怎麽會和席家結仇呢?”林逸青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林君嘛。”島津洋子笑道。

  ??“因為我?”

  ??“你林君不是要以黑風寨蘇家為榜樣,把山民從山中弄出來當兵嘛。但並不是所有的山寨都象蘇月的娘家那麽聽話啊,天鳳山就是一個,估計是在錢糧方麵和席家有了債務糾紛,席家迫不得已,行此下策,暗中毒殺了天鳳山的少寨主。”

  ??林逸青想起在越南和湘省平叛屢立戰功的“蘇家軍”,明白了過來,點了點頭。

  ??“天鳳山這樣的不服從的,就隻能滅掉了。以後是不允許民間有這種武裝力量存在的。偉兒這一次歪打正著,等於幫了我一個忙,這玉煙樓,看樣子以後應該好好利用一下才是……”林逸青自言自語道。這樣各方勢力都喜歡光顧的地方,其實是非常有用的。

  ??“先別去想什麽玉煙樓了。”島津洋子提醒林逸青道,“皇上大婚在即,你還是把心思多放在自己的學生身上吧。”

  ??“洋子提醒的是,眼下就有一件難辦的事呢。”林逸青歎道。

  ??仁曦太後準備要“歸政”給光旭皇帝了,她要履行十二年前的諾言,不能再拖延了。但是,對於仁曦太後而言,還有一件事情已經到了無法繼續拖延的地步,那就是光旭皇帝的大婚。

  ??光旭十四年(西曆9088年),光旭皇帝已經十八歲,對於入關後的大乾皇帝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晚婚的年齡。仁曦太後遲遲不給光旭皇帝舉行大婚,其目的就是要在權力的巔峰多戀棧一些時日。因為皇帝隻要大婚,就應該親政,況且民間也有“成家立業”之說。光旭十四年六月十九日(西曆9088年7月27日),仁曦太後終於頒發了給光旭皇帝舉行大婚及親政的懿旨:

  ??“前因皇帝甫經親政,決疑定策,不能不遇事提攜,勉允臣工之請訓政數年。兩年以來,皇帝幾餘典學,益臻精進,於軍國大小事務,均能隨時剖決,措置合宜,深宮甚為欣慰。明年正月,大婚禮成,應即親裁大政,以慰天下臣民之望。”

  ??這一懿旨昭示世人,仁曦太後終於允許光旭皇帝大婚了!

  ??沒有人能明白仁曦太後此時的真實想法,但是朝野上下很多人認為仁曦太後一定是萬般無奈。對於仁曦太後來說,兩年前,也就是光旭十二年,在所謂的光旭皇帝親政以後,她獲得了“訓政數年”的機會,實質上就是仁曦太後繼續臨朝稱製。可是光旭皇帝日漸長大的年齡並沒有給仁曦太後提供充分的訓政時間,因為光旭皇帝的“晚婚”已經成為仁曦太後不容回避的事實。雖然,沒有關於光旭皇帝晚婚因而招來朝臣們頗多議論的記載,但是對於這件事情朝臣以及後宮中不會沒有看法和議論。光旭皇帝的婚姻大事已經到了無法繼續拖延的境地。

  ??這個令人期待已久的懿旨頒發後,朝廷上下頗為震動,反應最強烈最直接的人就莫過於光旭皇帝本人。在懿旨頒發的當天,光旭皇帝不再客氣,亦不再推辭,順水推舟地發下了一道上諭:“茲奉懿旨於明年二月歸政,朕仰體慈躬敬慎謙抑之本懷,並敬念三十年來,聖母為天下憂勞況瘁,幾無晷刻可以稍資休息,撫衷循省,感悚交深。茲複特沛恩綸,重申前命,朕敢不祗遵慈訓,於一切機務,兢兢業業,盡心經理,以冀仰酬我聖母撫育教誨有加無已之深恩。……所有歸政屆期一切典禮事宜,著各該衙門敬謹酬議具奏。”

  ??從這道上諭中,人們可以看到光旭皇帝當時的心情,首先是按捺不住的喜悅之情。如果說當四歲不到的穆麟德.承田被仁曦太後選定為皇位繼承人時他還不知皇帝是權力的主宰的話,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教育程度的加深,光旭皇帝已經逐漸意識到自己僅有皇位而沒有皇權的尷尬,他努力地學習,就是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勝任皇權。然而,仁曦太後在歸政問題上的反複,確實令光旭皇帝的親政之路曲折而漫長。光旭十二年,仁曦太後在歸政問題上大做文章時,也確實使光旭皇帝大為失望,為此他在書房讀書時心情特別沮喪。所以,漫長等待後的那份喜悅之情自不待言。其次是躍躍欲試的激動之心。仁曦太後懿旨光旭皇帝大婚,那就意味著兩宮皇太後的“歸政”和自己“乾綱獨斷”的夢想,十四年的控製和束縛一朝解脫,親裁大政的夙願即將實現。因此,光旭皇帝在隨後的上諭中,雖然沒有也不敢流露出對仁曦太後在“歸政”問題上的反複的不滿情緒,卻也在字裏行間表達了希望仁曦太後可以休息、自己完全能夠“盡心經理”朝政的心情。

  ??仁曦的懿旨一經發下,相關部門即開始忙碌起來。

  ??舜致朝開始,皇帝的後妃主要從來自八部十三歲至十七歲的秀女中選擇。仁曦太後決定為光旭皇帝準備大婚後,選秀工作便緊鑼密鼓地開始了。經過反複篩選,共有十二名秀女入宮,而仁曦太後內定的皇後人選,則是她的內侄女靜芬。

  ??光旭皇帝正值青春年少之際,對自己的後妃充滿了期待,但得知皇後將是靜芬時卻大失所望。

  ??林逸青看過靜芬的照片,如果用相貌平平來形容她,應該是恰如其分的。僅從外貌來看,她與麵如冠玉、眉清目秀、體態適中、舉止雍容的光旭皇帝相比,實在無法相匹。

  ??光旭皇帝不知通過什麽渠道了解到了皇後的人選,並看過了照片,心中失望已極,忍不住便向林逸青這個師傅訴苦,有一次甚至揚言要娶林逸青的侄女、林義哲的二女兒林毓婷為皇後,嚇了林逸青一大跳,趕緊搬出了大乾“祖製”不許渤夏通婚,以這個“法寶”斷了皇帝學生想要和他們林家結親的這個念頭。

  ??“林君所說的難辦的事,其實也不難辦。”島津洋子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倒是覺得,林君可以借此機會,讓皇上感念師恩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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