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賭注,奇案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558
  夏天,倫敦的夜晚算不上安靜,沒有風,空氣悶死人。

  ??“這該死的工業城市。”偵探霍姆斯坐在陽台邊的藤椅上,本是想涼快一下的,結果卻悶出了一身汗。

  ??“很熱吧。”助手瓦特森醫生從門邊透出一個頭來,看來是和霍姆斯遭遇到同樣的問題了。

  ??“熱得我的汗腺都進化了。”霍姆斯悶悶地從椅子上坐起來準備回房睡覺。

  ??“不過明天,應該是個晴天——星星很多。”瓦特森像是自言自語,“明天出去走走吧,你很多天都沒出去了,對身體不好。”

  ??霍姆斯回頭望了一下夜空,“誰知道呢——倫敦這種隻會下雨的鬼地方。”不回應瓦特森的提議,霍姆斯當然知道星多是晴天的象征,但悶熱的空氣象蒸籠一樣,讓人提不起心情。

  ??“那麽賭一把,怎麽樣?”瓦特森在霍姆斯剛坐過的地方坐下來。

  ??霍姆斯倒是很有自信倫敦不會給瓦特森這個麵子,“行啊,賭什麽?”

  ??“賭這些天會發生你感興趣的案子。”

  ??“嗬嗬,我看可能性不大。”

  ??“乾國特使林逸青伯爵到達倫敦了,你知道了吧?”

  ??“當然知道,幾乎所有的報紙都在談論他。他可是一個受到嚴密保護的大人物,你覺得他可能會出事?”

  ??“這可不好說,我研究了一下關於他的情況,能想起來當年他的兄長林義哲先生在法國遇到意大利馬誌尼黨徒的襲擊那件案子吧?我記得你當時說過,這件案子疑點很多的。”

  ??“是的,我記得。可哥哥在很多年前遇到刺殺,不等於弟弟在若幹年後也會遇到,而且這位弟弟還是一名孔武有力的軍人,手下有很多和他一樣厲害的戰士,對他進行全方位的保護,奧斯曼帝國的蘇丹都沒有他這樣的力量,很難想象他會遇到和哥哥一樣的危險。”

  ??“他的敵人很多的,比如俄國人。他在日本曾給了俄羅斯帝國以前所未有的重創,哪怕克裏米亞戰爭都不能相比,他現在到了倫敦,我想在倫敦的俄國人都恨不得能殺掉他呢,所以我推斷,一定會發生和他有關的案子,而這樣的案子,也許會用到你的專長。怎麽樣,敢不敢和我打賭?”

  ??“那就贏了的人說了算。”霍姆斯下了一個最大的賭注就爬到了床上,一邊詛咒著老天爺。

  ??“讚成。”瓦特森貌似猶豫了一會兒,“晚安。”

  ??……

  ??“起床。”霍姆斯恍惚中聽到這樣兩個字。

  ??“……煩死了!”

  ??厚重的窗簾布透進細小的,星星點點的光線,默默地彌漫進昏暗的房間。

  ??“我要拉開窗簾了。”瓦特森一臉壞笑的走到窗前。

  ??霍姆斯的腦袋才清醒過來,“等等!…啊!!”可惜瓦特森已經很果斷地讓外麵燦爛的陽光灑滿了一地。

  ??“醫生……這樣眼睛會瞎掉的……”霍姆斯把頭縮在被子裏也能感覺到外麵白辣辣的光線。

  ??“放心吧,親愛的朋友,不會的。”瓦特森拍拍被子裏的那顆頭,“你穿好衣服,等一會兒我過來帶你出去走走——你要為你下的賭注負責。”

  ??“……討厭。”霍姆斯開始鬱悶起來,這下他感覺倫敦這個城市更讓人討厭了。

  ??“你就不能開心點?”瓦特森看見滿大街都是出來享受陽光的人,就身邊的霍姆斯拉著一張黑臉。

  ??“我不喜歡外出。”

  ??“所以身體才這麽差。”說到這瓦特森真想給霍姆斯的腦袋上來一拳,“想去喝咖啡?”

  ??“不喝。”

  ??“去看比賽?”

  ??“不看。”

  ??“找個地方曬太陽?”

  ??“不去。”

  ??“……”

  ??一路上,他一直盯著瓦特森穿的白襯衣,覺得很好看。所以就這麽默默看著,瓦特森生氣的時候,他看著;瓦特森去買咖啡的時候,他看著;瓦特森走路微微出汗的時候,他也看著。

  ??“……你在看什麽?”瓦特森檢查起自己的上身,貌似也沒有弄髒弄破哪裏啊。

  ??“沒什麽,就覺得你特別好看。”其實是無心地漏掉了“的襯衣”三個字,說的瓦特森愣了一下,擰過頭去喝咖啡,“大街上不要說這麽奇怪的話。”

  ??“其實我是……”霍姆斯又把話吞了下去,這麽說也沒錯,他的確覺得瓦特森挺好看的,“嗯,你是挺好看的。”

  ??瓦特森冷不丁地又從後麵聽到一句,霎時覺得霍姆斯暴露在太陽下時的智商可能為零,“都叫你別亂說!”然後聲音大力氣小地用手杖在霍姆斯肩上敲了一下。

  ??“嘿嘿。”霍姆斯並沒有多說什麽,也沒什麽必要。他很清楚的看到——瓦特森臉紅了。

  ??“到了。”這個小廣場很偏,所以人不算很多,但和平時比起來已經算是人頭攢湧了。

  ??“終於……”霍姆斯找了棵大樹蔭下坐下。手裏的咖啡一直沒喝過,但陽光似乎猛得已經有了保溫作用,咖啡也沒有全涼掉。

  ??“怎麽樣,出來曬曬太陽是不是舒服很多。”瓦特森躺在草地上,一臉愜意。

  ??“還行吧。”霍姆斯看著身邊的瓦特森,陽光把他的白襯衫映得發亮。突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原來倫敦還有這麽可愛的時候。

  ??瓦特森眯著眼睛不知道算不算睡著,霍姆斯想起早上出門時他說的那些話。其實並不是他不想,隻是有瓦特森他就夠了。

  ??“所以身體這麽差。”

  ??隻要有他這個醫生,霍姆斯的身體又能差到哪裏去呢?會在晚上幫他蓋被子,會把賭注用在改善他的健康上,會在看到克哢因的瓶子時暴跳如雷的醫生。

  ??“想去喝咖啡?”

  ??我知道你會願意當那個幫我買咖啡的人,以前是,現在是,希望以後也能是,最好永遠都是。霍姆斯想。

  ??“去看比賽?”

  ??哼,你都不知道你的多少賭注都是我贏回來的。倒是還拿我出氣,結果扔了自己的馬甲的賭棍。霍姆斯想。

  ??“找個地方曬太陽?”

  ??有你在,就算沒有太陽,沒有白天,你做的一切都會讓我很溫暖,哪怕隻是一句“晚安”。霍姆斯想。

  ??這些不算是告白吧……?霍姆斯默默在心裏打個寒戰。果然沒有經曆過愛情的男人很失敗,霍姆斯覺得這說的就是自己。但他也記得有人說過:愛情就是把朋友變成愛人。他有哪些人能稱作朋友呢。

  ??“……冷。”霍姆斯又打了個寒戰,但意外的,很開心。

  ??還是沒有風的夜晚,倫敦並沒有為一個難得的豔陽天而改變什麽,空氣依舊悶死人。但霍姆斯得心情卻很好。

  ??“今天星星還是好多啊。”瓦特森趴在欄杆上,“明天還是晴天的話——想出去嗎?”

  ??“好啊。”

  ??如果真的是晴天,就試試吧。霍姆斯想。

  ??第二天他們還是出去散步,但不一會兒,天就下起雨來了。

  ??奧康納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兩位在雨中漫步的偵探,此時的他,正在尋找作案的目標。

  ??人行道上,在他前麵走著許多人,邁著各式各樣的步子。有時一個人走出人群,橫穿過車行道。一個小姑娘兩手托著一隻疲倦的小狗,兩個男人正在互通消息。其中一人手心向上,有規律地擺動著,好像他懸空拿著一個重物。那兒有個婦人,她的帽子上綴滿了綬帶、別針和花。一位拿著一根細拐杖的年輕人急匆匆地走過,他的左手像是癱了似地平放在胸前。偶爾也走來幾個男人,他們抽著煙,噴吐著的細長的煙雲嫋嫋上升。三位先生——其中兩人在彎曲的下臂上搭著薄外衣——不時從房屋的牆邊走到人行道的邊上,看看那裏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又邊說著話邊往原路走。

  ??從過往的人群間隙中,可以看到車行道上砌得整整齊齊的磚頭。馬伸長脖子拉著車,車輪精致而高大。倚坐在車內軟墊上的人默不作聲地看著行人、商店、陽台和天空。一輛車超過另一輛車向前行駛時,馬匹便擠靠在一起,馬嚼子的皮帶來回地晃動著。牲口拉拽著車轅,車輪滾動著,搖搖晃晃地朝前趕去,直到繞過前麵的車,並排走著的馬兒之間才又拉開了距離,隻有瘦長而安詳的馬頭還靠在一起。

  ??幾個人快步向房門口走去,在幹燥的拚花地麵上停了下來,他們慢慢地轉過身,看正在下著的雨,雨點正亂紛紛地落進這條狹窄的胡同裏。

  ??奧康納感到很累。他的嘴唇就像他那厚厚的、有著摩爾式花樣的領帶消褪了的紅色一樣蒼白。馬路對麵,一個女人站在門邊,一直看著自己的鞋子,這雙鞋在瘦瘦的裙子下麵很是顯眼,這時她抬起頭來望著他。她漫不經心地看著,也許她隻不過在看著落在他前麵的雨,或是看著他頭上釘在門上的商號的小牌。奧康納覺得,她看起來有些奇怪。

  ??他曲著腿,把包著一塊方格布的手提箱放到地上。雨水沿著車行道的邊匯成水流,嘩嘩地徑直衝向更深的下水道。

  ??街上的行人頭上撐著深色的傘,微微地低頭走過。一輛運貨馬車也開了過去,在用草鋪墊的車夫座上,一個男人漫不經心地伸著兩腿,一隻腳幾乎著地,另一隻腳卻穩穩地放在草墊和破布片上。看上去他好像是在大晴天坐在莊稼地裏。不過他的手卻很在意地牽著韁繩,所以這輛放著鐵棍的馬車能在擁擠的人群中自如地轉彎。在濕漉漉的地上,可以看見鐵棍的反光從地麵鋪著的一塊塊石頭中曲曲折折、慢慢悠悠地掠過。街對麵婦人身邊的小男孩穿得就像一個上了年紀的種葡萄的農民。他那皺巴巴的衣服下擺形成一個大的弧形,差不多從腋窩以下隻用一根皮帶係著。他的半圓形的帽子一直遮蓋到眉毛,帽子邊上的流蘇一直垂到左耳。他很高興下雨。他從大門裏跑出來,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天空,好接住更多的雨水。他不斷地往高裏跳,以至雨水四濺,行人很不客氣地指責他。這時,婦人叫住他,此後便一直用手拉著他;不過他並不哭。

  ??奧康納吃了一驚。天是不是已經晚了?他敞開著大衣和上衣,所以趕緊看他的表。表不走了。他向身邊一個站在過道靠裏麵的人問時間。這人正和別人說著話,他一邊對人笑著,一邊朝這邊說:“對不起,下午四點已經過了。”說完就轉過身去。

  ??奧康納趕快撐開傘,提起了箱子。可當他要走到馬路上時,路已被幾個匆匆趕路的婦女擋住了,於是他讓她們先走。這時他看到一個小姑娘戴的帽子,帽子是用染紅了的草席編織的,彎曲的帽沿上有一個綠色的小花環。

  ??他已經走到馬路上時,還記得那個小花環,這條路通向他要去的地方,是段緩緩的上坡路。後來他就忘記了小花環,因為現在他得加把勁了;箱子不輕,風一個勁地朝他吹來,掀起他的外衣,頂著前麵的傘骨。

  ??他不得不深深地吸口氣;附近一個廣場的時鍾敲響了四點四十五分,在傘底下,他看到迎麵而來的人邁著輕快的小步子,刹住閘的車輪吱吱作響,慢慢地轉過彎,馬兒伸著它們的瘦前蹄,猶如山中的羚羊大膽地前行。

  ??奧康納覺得,他也還能夠經受住後兩周漫長而難熬的時光。因為總共也隻有兩周,也就是說時間有限,即便令人惱火的事情越來越多,時間卻在不斷地減少,這段時間必須挺過去。因此毫無疑問,他的勇氣在增長。隨著時間一天天消逝,一切都會好的。

  ??他走到一個開著的、位於陡峭的胡同的高處的圓拱形大門,門通向一個小形廣場,周圍有很多燈火通明的商店,由於燈光在廣場的邊上,所以廣場的中間顯得有些暗淡,那裏豎著一個坐著沉思的男人的小紀念碑。走動著的人們就像燈前一扇扇窄窄的遮光板,由於水坑把燈的亮光照得又遠又深,廣場的景象也在不停地變化。

  ??奧康納走進到廣場很遠的地方,他急促地躲過呼呼駛過的車,從一塊幹地跳到另一塊幹地,揚著手撐著雨傘,以便能看清周圍的一切。直走到一個插在一個小四方石墩子上的燈柱那兒,他才停了下來。

  ??這時一輛馬車駛了過去,它點著兩盞燈,可以看到燈的後麵有兩位婦人坐在黑色的皮凳子上。其中的一位往後靠著,臉被麵紗和帽子的黑影遮住了。不過另一位婦人上身挺直;她的帽子很小,帽沿上嵌著稀稀的羽毛。誰都能看得見她。她的下唇稍稍抿著。

  ??車駛過奧康納身邊時,有根棍子擋住了車子右邊馬的視線,然後有那麽個車夫——他戴著一頂碩大的禮帽——被推上了婦人前麵的那個非常高的駕台,--這時車已走得很遠了,後來他們的車繞過了一棟現在能看得很清楚的小房子的拐角,從視線中消失了。

  ??奧康納歪著頭朝車望去,他把傘把搭在肩膀上,好看得更清楚些。他把右手伸進口袋裏,取出了一個骨製的小哨子,放進嘴裏,用牙齒咬住。箱子在他身邊,有一麵挨著地。

  ??他用傘遮擋著自己,吹響了哨子。

  ??哨子的聲音不大,完全淹沒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幾乎沒有人聽到,但奧康納知道,剛才的馬車上的兩匹挽馬,是會聽到的。

  ??馬車從胡同出來,穿過廣場,急駛進另一個胡同,馬兒的身子像是被甩出去了似的,向水平方向飛奔著,但頭部和脖子的上下擺動表明它們動作的激烈和吃力。

  ??還好,雖然過了這麽多年,這個“魔哨”的魔力仍然還在。

  ??馬車再次出現時,速度已經快得不可思議,旁邊的人們驚叫著躲閃,但馬車還是狠狠的撞在了小巷角落裏的一堵石牆上,瞬間碎裂開來。

  ??奧康納收起了哨子,快步的走了過去,看到那兩位婦人已然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身體不住的抽搐著,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傷。

  ??“幫幫我……”看到奧康納,一個婦人痛苦的低聲喊了起來。

  ??“您是天主教徒嗎?夫人?”奧康納問道。

  ??“你……說什麽?”

  ??“我問您,是不是天主教徒?”

  ??婦人搖了搖頭。

  ??奧康納看著她,嘴角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

  ??他閃電般的打開箱子,取出了一把利刀,幾刀便將她的頭割了下來,放進了箱子裏,然後又一刀切開了另一個婦人的喉嚨,他動作飛快地合上箱子,在別人到來之前迅速的消失了。

  ??當霍姆斯和瓦特森來到碎裂的馬車前時,看著那具已然沒有了頭顱的女屍,二人的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她的頭呢?為什麽不見了?會被撞掉了嗎?”瓦特森吃驚的問。

  ??“你是醫生,應該能看出來,她的頭是怎麽離開身體的。”霍姆斯來到屍體旁邊蹲下,麵色凝重的說道。

  ??瓦特森定了定神,仔細的看了看無頭女屍,“是被刀子切掉的。而且凶手的手法非常的熟練,是在極短的時間裏完成的。”

  ??“你說的對,我的朋友,而且你贏了,是發生了讓我感興趣的案子,雖然它現在看起來也許和那位乾國特使的到來沒有什麽關係。”霍姆斯說著,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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