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帶艦而來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29      字數:6615
  “有可能。”今野岩夫點點頭,更奇怪的事他其實也聽說過。

  ??但那隻鳥兒卻是個迷。今野岩夫能想出來的唯一比較滿意的解釋是,某種更上等的魚,比如說一條不同尋常的鱒魚,從水裏躍起來,將停在溪邊低枝上的鳥兒吃掉。然後那條漂亮的鱒魚也馬上一命嗚呼,沉入河底,被鯰魚吞入腹中,由外至內逐漸消化,所以到現在就隻剩下了這隻鳥。

  ??他們大快朵頤,整個傍晚一直在吃,煎魚片和豬油吃光後,他們就割下一塊塊的魚肉,用樹枝叉起來,直接在炭火上烤。此間黃維興沒完沒了地嘮叨,自己的生平事跡講膩了以後,又想引逗今野岩夫說說他的故事:他的家在哪兒,他要去什麽地方,曾經到過哪兒,諸如此類等等。但他幾乎連一個字的答案都沒撈到。今野岩夫隻是默默地蹲在地上,雙眼盯著火焰。

  ??見今野岩夫依然默默地坐著,黃維興想要安慰他,正要說話,卻突然看到月光下,大樹的背後站著一個人影。

  ??黃維興伸出手碰了碰今野岩夫,衝他指了指那個人影所在的方向,這時人影已經發現了他們,她從容地站了出來。

  ??黃維興看到那是一個女獵手,她背著的火槍說明這一點,但她長得不象。沒有獵手可以在惡劣的野外生活中保持她那樣白嫩的如同初雪一般的肌膚。她站在已經起了薄霧的樹林間,就象一團明亮的光,晃得黃維興不能逼視。

  ??今野岩夫看到了她,呼吸禁不住一頓。

  ??他隻知道她是美麗的,他看見月光下她銀色披練一樣傾瀉到腰間的長發,黑色的眸子亮得象暗夜裏的燈火,他還記得她嘴角譏諷的笑容,彎彎的嘴角和深深的可以淹死他的目光的酒窩,其餘的他就想不起來了。

  ??從那一次二人在戰場上相逢後,他就再也沒有忘記她。

  ??他根本沒有想過,二人的重逢,會是在這樣的一個夜裏。

  ??“你是……”黃維興注意到了今野岩夫異樣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麽,縮下了後麵的問話。

  ??“我……好想你……”今野岩夫情不自禁的用日語對她說道。

  ??女獵手聽到他說日語,平靜的點了點頭。

  ??“我一直在找你。”她也用日語回答道,臉上似乎現出了一絲如釋重負之色。

  ??“你們……以前認識?”黃維興好奇的問道。

  ??女獵手對黃維興的話充耳不聞,她來到了今野岩夫麵前,緊盯著他的雙眼。

  ??“你從日本來?”她仍然用日語問道。

  ??今野岩夫突然明白了她問話的用意,心裏不由得一緊,但臉色仍是不變。

  ??“為什麽這麽問?”他用日語說道,“你和我不都是來自於日本嗎?我們都在越南這片土地上戰鬥。”

  ??“可你的目標是什麽?”她沉聲道。

  ??“和你一樣。”今野岩夫答道。

  ??“不,不可能的。”她象是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今野岩夫向她伸出了手,她看著他,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

  ??“我們一起走吧。”今野岩夫用最誠懇的聲音說道,“我們離開這裏,去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

  ??她再次搖頭,又向後退了一步。

  ??今野岩夫歎息著垂下了手,突然他的手一翻,從腰間拔出了左輪手槍。

  ??看到今野岩夫的動作,黃維興不由得大吃一驚。

  ??吃驚歸吃驚,他本能的也把自己的那把左輪手槍拔了出來。

  ??這也是他和今野岩夫的約定,今野岩夫要打誰,他就打誰,不問緣由。

  ??他們倆的動作可以說整齊劃一,一氣嗬成,但是沒等他們倆扣動扳機,女獵手已經衝了上來。

  ??刀光一閃。

  ??黃維興隻覺得手腕上一涼,再看時,自己握槍的手已經不見了。

  ??同樣的,今野岩夫握槍的手也不見了。

  ??女獵手沒有給他們再驚訝和思考的機會,她閃電般的將兩柄長刀刺進了他們二人的心窩,然後閃步退開。

  ??今野岩夫呆呆的看著胸前的長刀刀柄,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歎息了一聲。

  ??“我……早該……想到的……”他說著,身子緩緩的向後摔倒,“你……是……忍者……”

  ??那邊,黃維興的身子也重重的摔倒在地。

  ??“我知道,你是賊臣政府派來的。”她一字一字的說道,“我們忍者和賊臣政府有血海深仇,你必須死。”

  ??“能……死在……所愛的人……手中……未嚐……也不是……一種幸福吧……”今野岩夫的臉上蕩漾開一個微笑,接著笑容便凝固了,他的身子微微的抖動了幾下,便不再動了。

  ??女忍者看了他的屍體一會兒,眼圈兒有些發紅,但淚水終究沒有流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從兩具屍體上拔出了長刀收好,然後便仔細的搜撿起兩具屍體來。

  ??茫茫大海上,一支龍旗飛揚的艦隊正自劈波斬浪,向前航行。

  ??這支艦隊的主力是四艘高大俊美的法式裝甲巡洋艦,高高的幹舷,密布的炮門,飛快的航速,這些鋼鐵戰艦仿佛周身都在散發著濃濃的殺氣,艦尾旗杆上高揚的紅底金龍旗幟,更顯出這些戰艦的非同尋常。

  ??在艦隊旗艦“揚武”號上的官艙之中,林逸青正坐在桌旁,仔細的看著最近一段時間關於越南情形的報告。

  ??而這一次和他一起去越南的,不是“女諸葛”島津洋子,而是朱雪雁。

  ??對於朱雪雁來說,她是第一次乘座這樣的蒸汽鋼鐵戰艦,心中的震撼和好奇難以言表。

  ??雖然在同一間艙室內,但她並沒有打擾林逸青,林逸青在看報告,朱雪雁在舷窗邊看海景。

  ??這樣出遠海的經曆,對她來說也是第一次。

  ??海麵上,一個飛速變大的小黑點引起了朱雪雁的注意。

  ??雖然是第一次出遠海,但她也能看出來,遠處的正在不斷變大的小黑點,是一艘向這邊疾馳而來的蒸汽船。

  ??“瀚鵬,有條船在向咱們這邊駛過來,速度特別快。”朱雪雁緊盯著這條突然出現的怪船,對林逸青說道。

  ??“哦?”林逸青放下了手中的報告,來到了她的身邊,拿過一個望遠鏡看了起來。

  ??他立刻就認出了來船的身份。

  ??“別擔心。”林逸青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拍了拍朱雪雁的肩膀,“那是咱們大乾海軍的高速通報艦,應該是‘飛虎’號,可能從越南來,給咱們送信兒來了。”

  ??“是從越南來的?”朱雪雁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對。”林逸青點了點頭,轉身出了艙室,朱雪雁跟在了他的身後。

  ??很快,艦隊停止了前進,“揚武”號發出了信號旗,遠處的高速通報艦飛速的駛了過來,和“揚武”號相向而泊,朱雪雁看清了,來艦狹長的艦身上,銅質銘牌上金光閃閃的兩個大字“飛虎”。

  ??“飛虎”號很快放下了一艘蒸汽小艇,小艇快速的向“揚武”號駛來,朱雪雁注意到小艇上的幾名軍官麵色凝重,知道可能是發生了什麽事,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小艇上的軍官很快來到了“揚武”號的甲板上,一名軍官見到林逸青,立正行禮,然後將一個小木箱呈了上來。

  ??“稟大人,越南出事了。”軍官對林逸青和聞訊趕來的船政水師統領張成說道,“滇桂軍於七日前攻占了河內。”

  ??林逸青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張成的神色也是一凜。

  ??“是滇桂軍直接參戰了?”林逸青沉聲問道,“不是黑旗軍?”

  ??“不是。”軍官搖了搖頭,“原本滇桂軍暗助黑旗軍作戰,都是換用黑旗軍服色旗號,此次河內之役,滇桂軍全都換為大乾軍服色旗號,公開與法軍交戰。”

  ??林逸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打開了小木箱,取出了放在最上麵的一份報告,看了起來。

  ??“他們竟然屠城了?”林逸青看完報告,不由得吃了一驚。

  ??“正是。”軍官的麵色顯得有些陰鬱,“此事已然沸沸揚揚,列國俱知。”

  ??聽到軍官的回答,張成等人全都麵色大變。

  ??關於滇桂軍屠城的事,報告當中寫得很明白:原來滇桂軍和黑旗軍久攻河內城不下,死傷慘重,全軍上下都憋著一股邪火,而法軍兵少,其統兵之將預料到城池可能不守,便一邊指揮兵士全力抵抗,一邊暗中開始撤退城中的白人,由於滇桂軍和黑旗軍圍城不嚴,加之法軍有內河炮艦相助,所以經過半個月的激戰,包括主將波滑在內的法國軍政人員和租界內的法國人和白人大多得以撤離,越南雇傭軍和武裝教民也大都撤走。滇桂軍和黑旗軍攻入城內後,“遍搜法人不得”,便開始劫掠法國租界區,進而演變成對全城和周邊鄉鎮的公開搶劫,名曰“自取賞錢”,期間租界區未能撤走的越南教民和城區的一些土著居民對這種劫掠行為進行了抵抗,結果滇桂軍和黑旗軍士兵壓抑已久的邪火爆發了,在將領們的默許下,開始了對全城的大屠殺。

  ??林逸青當然知道,屠城之事,古已有之,是古代軍隊的“保留節目”。《吳子?圖國》曰:“有此三千人,內出可以決圍,外入可以屠城矣。”陸遊《南瑭書?胡則傳》則記載:“因發怒屠城,死者數萬人。”蒙古西征及南征中原時屠城更是不在話下,至眀乾兩朝屠城之事亦屢見不鮮。為此唐甄曾在《潛書?止殺》中不無憤懣的說:“覆軍屠城,以取封侯,是食人之肉以為侯祿也,其忍之乎!”

  ??自古以來兵匪一家,軍人之所以積極攻城略地是因為能夠在勝利之時到處洗劫民宅而發財,官兵在鎮壓叛亂的時候也經常洗劫百姓家,經過連場激戰基本都殺紅了眼,在城破之時無法明確城中有多少投降者與抵抗者,於是便繼續揮刀砍殺,一路掠奪財物是平常不過的事情。因此兵災之劫向來都是老百姓最大的苦難。曆朝曆代中,軍隊靠殺立威,所到之處,殺戮成性,血流成河,掠奪成災,雞犬不留,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的事多不勝數。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人類文明步入近代以後,戰爭中屠城的事比起古代要少得多了,國際法也明文規定戰爭中屠殺平民和俘虜是犯罪行為。因而戰爭中屠城的一方往往會受到國際輿論的強烈譴責,無論戰爭最後的勝負如何,其都會在道德層麵居於極為不利的地位。

  ??但這一次河內屠城的情況,卻有著根本不同。

  ??首先,乾國和法國並未正式宣戰,兩國也並沒有處於戰爭狀態,滇桂軍入越是應越南政府所邀請,職責是“剿除山匪,保境安民”,雖然因為法軍的不斷北侵,越南政府利用黑旗軍來對抗法軍,但黑旗軍名義上是越南政府的雇傭軍,身為大乾帝國軍隊的滇桂軍直接參與到黑旗軍與法軍的戰爭中來,並且對一座越南的重要城市的和平居民進行了屠殺,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

  ??河內被屠這件事現在已經傳出,如果處置不當,勢必會將乾國和法國拉進戰爭的深淵!

  ??想到“行事潑辣”的岑聿瑛繼“馬嘉理事件”之後,又惹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林逸青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上一次他為了一己之私而搞出的這個破事,最後的結果便是整個乾國“全民埋單”,這一次他又弄出這樣的事來,而且事態要嚴重惡劣得多,“全民埋單”所付出的代價也將要更大!

  ??看來,真的要使出雷霆手段了!

  ??“來人!取我的銀牌來!”

  ??越南,順化城。

  ??天亮的時候,裝扮成書生模樣的陳安順和阿五分別離開了藏身之處。二人並沒有在一起行動,而是按照計劃好的路線各自出發,在約定的地點碰頭。

  ??陳安順走得很慢,就如同順化城裏隨處可見的讀書人一樣,搖著紙扇在路上慢慢晃悠,實際上他也在觀察街上的情況。有些出乎他預料的是,街麵早就布滿了暗探,隻要是形跡可疑的人都會被他們盯住盤問。

  ??似乎一夜之間,路上的捕吏暗探就多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

  ??難道是因為河內城被“大乾天兵”從法國人手中“收複”了的緣故?

  ??阿五已經在路口一處茶攤等他。兩人坐下後開始喝茶閑聊,沒多久就有幾個人靠了過來,坐在附近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兩人盡是撿一些最近坊間的流言蜚語來閑談,這都是前一天晚上陳安順跟阿五交代好的,於是他們一唱一合的配合,如同在台上演戲。那幾個捕吏暗探見他們隻是說閑話,便留下一人盯著,其餘的都走開了。

  ??陳安順和阿五還是在聊。他們談論的極有技巧,陳安順把這十年來在順化城的市井底層學來的招數全都用上了,仿佛就是在說書,從順化講到雲南,然後又扯到北京,天南海北無所不包。直把那坐在旁邊剛出道不久的年輕捕吏聽得一愣一愣,也忘了自己要做什麽,隻是凝神聽他胡侃。

  ??等到陳安順講完一段,然後笑著看著他的時候,那人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匆忙扭過頭去假裝看著別處。

  ??陳安順一笑:“這位小哥,不妨過來一敘。”說著他指了指旁邊空出的一把椅子。

  ??那捕吏愣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坐了過去。

  ??“不知尊駕如何稱呼?”陳安順問道。

  ??“姓丁,單名一個朋字。”那人回答。他完全沒想到監視的對象竟然主動向自己發問,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隻好隨口謅了個名字應付。

  ??“原來是丁賢弟。”陳安順也不管這名字有多怪,接著說道,“我這王老弟每日裏隻知道在家讀書準備會試,從不出門走走,總是生病。”

  ??阿五很配合地咳了兩聲。

  ??“所以今日我帶著他出來轉轉,透透氣兒。”陳安順不給丁朋開口的機會,“本想著到前麵尋家飯館,可沒想到走到這裏,前麵竟是不讓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難道說是因為東京‘走水’了的事麽?”他指著前麵巡邏的幾個捕吏發著牢騷,完全就是一付窮酸書生的模樣。

  ??河內被屠全城被焚的事已經傳到了順化,但官府卻嚴厲封鎖消息,並禁止民間“謠言”流傳,甚至於連和焚城有關的“著火”一類詞語都不許說,因而陳安順才用了“走水”這個詞。

  ??丁朋尷尬的擦了擦汗,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這個,我也是剛聽說,不大清楚怎麽回事。”

  ??陳安順笑道:“也是,反正有朝廷呢,咱們小老百姓,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這事兒不是咱們該操心的。朝廷總是會管的,十好幾萬人呢,總不能就這麽的白白死了。”

  ??丁朋急忙點頭稱是。

  ??阿五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不時的咳嗽兩聲。

  ??“我覺得這事兒不太象是天兵幹的,有可能是山賊做下的,不管是誰幹的,這些人總是不得好死。早晚得斷子絕孫。”陳安順趁機占幾句口頭便宜。

  ??丁朋也不敢說什麽,隻是不停地點頭附和他。

  ??又聊了一盞茶的功夫,陳安順起身,對著阿五和丁朋拱手說道:“二位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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