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防微杜漸】
作者:虎賁中郎      更新:2021-07-17 10:46      字數:3677
  東方露白,狂風暴雨稍歇,天空中依然飄落著斜風細雨。

  ??北門城樓上,原本屬於陳宮的將旗悄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迎風飄蕩的西涼帥旗。

  ??在金絲繪成的金猊戰旗之下,李利扶欄而立,舉目眺望城南上空,嘴角浮現優美的弧線。

  ??這是他習慣性的笑容,卻並不輕易顯露,當這種笑容出現的時候往往預示著有人要遭難了。

  ??“嗵嗵”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步履零亂而斑雜,但李利卻沒有轉身,依舊凝視著遠方,不知想些什麽。

  ??“末將等奉命前來聽候調遣,請主公示下。”

  ??疾步上樓的霍然是李利麾下一幹將領,其中走在最前麵的卻是陳宮,然而還未等他開口,桓飛便已上前一步,躬身請令道。

  ??正是桓飛這一句話讓陳宮已到嘴邊的“文昌”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噎得他好不難受,臉頰漲紅,直翻白眼。一瞬間,陳宮感覺擋在自己身前的這位身形壯碩如鐵塔一般的虎狼之將,似乎是有意插話,不讓他開口說話。頓時他不禁有些惱怒,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呂布帳下時何曾受過這等冷遇,誰敢如此肆無忌憚的衝撞他陳宮。

  ??但是這種念頭僅是一閃而逝,因為陳宮還沒來得及生氣,便霍然看到站在身邊的去卑、徐晃、紀靈和軻比能等將領正用審視地目光看著他,神色極為不善,明顯帶著警示的意味,說是警告亦不為過。霎時間,陳宮不禁後退半步,全身微微顫抖,心中一片駭然,若有所悟。恍然間他知道這些將領為何這樣看著他了,原因很簡單,隻因他之前出城迎接李利之際喊出的那一聲“文昌”。

  ??誠然,李利的字便是文昌,但“文昌”二字並不是什麽人都能叫的。

  ??盡管陳宮此刻尚未正式拜李利為主,又有大舅哥的身份,算是李利的嫡係親屬。但是,他是李利帳下臣子的身份已經明確,既是臣子就必須遵從為人臣子的本分,必須時刻恪守上下尊卑之禮,絲毫不得僭越。

  ??縱然他陳宮還是李利的大舅哥,但是妃子娘娘的父親見了皇帝仍舊要行跪拜之禮,而皇帝則是願意怎麽稱呼他就怎麽稱呼。這是因為自古以來的尊卑秩序便是:天地君親師。君在親之前,君王敬天祭地拜父母,卻從不對臣子行禮,即使是嶽父、叔伯等嫡係親屬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之前陳宮稱呼李利的那一聲“文昌”給西涼眾將留下極深的印象,讓他們甚為惱怒,卻迫於李利當麵不得不暫時隱忍不發。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無限度的容忍陳宮繼續放肆下去,在他們看來,陳宮當眾直呼自家主公的字號便是公然羞辱他們,如此尊卑不分的僭越之舉是決計不能容忍的。

  ??所以眾將此刻便要給陳宮施以顏色,讓他好好學學君臣之禮,擺正自己的位置,莫要以為攻占下邳北門有功便居功自傲,更不要以為有一個貴為主公夫人的妹妹便忘了自己為人臣子的身份。

  ??這就是李利麾下文武與呂布帳下僚屬的截然不同之處。

  ??在李利治下的所有文臣武將之中,沒有人膽敢直呼李利的字號。即便是曾經貴為司空、如今的雍州刺史,車騎將軍李傕見到李利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一聲“大將軍”,隻有在私下見麵時才會稱其“文昌”,而這還是因為他是撫養李利長大的叔父。

  ??論及親屬關係,李傕雖是李利的叔父,卻等同於父親,然則終究不是生身父親。因此,在公眾場合,李傕仍是臣,而李利則是主,仍須遵從主臣之禮。在這一方麵,李傕從未逾製,始終維護李利貴為主上的崇高地位。李傕尚且如此,遑論其他人?

  ??此外,李利府中的眾多妻妾同樣也是如此。即便李利對妻妾頗為尊重,在閨房之中這些妻妾也會稱他“文昌”,但在人前,她們從未失禮,始終恪守本分,遵從禮製。如此親密之人尚且如此,遑論外人?

  ??從古至今,稱謂本身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即便是千年之後的開放時代,這種沿襲數千年的傳承仍在繼續沿用,遍及各行各業。一聲尊稱,看似無關緊要,實則意義重大;尤其是對上位者的尊稱更是絲毫不能大意,這直接關乎著有為青年的大好前程。或許時刻牢記這一點並不能給你帶來切實利益,但是如果你疏忽了這一點,必將招致一定程度上的損失。在人生五大需求的金字塔上,這種身份地位的自我滿足位於第四層,距離登頂僅一步之遙,由此不難看出其重要性。

  ??陳宮之所以和呂布滋生嫌隙,且愈演愈烈,正是來源於此。他和呂布曆來尊卑不分,以致於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才是臣屬,而呂布確是主上。由此當呂布的權勢地位日益穩固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會對他心生不滿,從而刻意疏遠他。久而久之,這種疏遠就會引發主臣之間的嫌隙和猜忌,促使彼此越走越遠,以致最終分道揚鑣,反目成仇。

  ??如今陳宮棄呂布而改投李利帳下,即使李利不拘小節,對此並不介意,但他麾下的一眾文武卻處處維護他的尊崇地位,斷然不能容忍陳宮僭越禮製,不尊主上。

  ????????“罷了。”李利仍未轉身,卻擺手示意身後眾人不必拘禮。

  ??隨即李利輕聲詢問道:“城門戰況如何,各路兵馬是否願意配合我軍作戰?”

  ??桓飛恭聲道:“稟主公,末將等已率軍接管各個城門的攻城兵馬,遵從主公軍令,各處城門暫緩攻城,以守代攻,謹防城中守軍出城突圍。此外,負責攻打南門的張勳將軍現已率部撤退,放棄圍困南門。”

  ??李利聞言後微微頷首:“嗯,如此甚好。眼下大雨剛過,道路濕滑,不利於戰騎衝殺,是以為今之計便是暫時放緩進攻,圍三厥一,圍而不攻。”

  ??說到這兒,李利語氣一頓,問道:“城中占據如何,可曾拿下州牧府?”

  ??桓飛聞聲後扭頭看向身後的陳宮,當即稍稍後退一步,示意陳宮上前答話。因為西涼軍入城後並未直接攻打呂布的州府治所,城中戰事仍由陳宮帳下兵馬負責。

  ??終於輪到自己稟報軍情了,陳宮不禁按捺心神,摒棄紛亂思緒,向前邁一步,輕咳一聲:“咳!文、、、呃,稟主公,雷薄將軍率領一萬步騎攻打州牧府至今已有一個時辰,截至此刻,尚未接到捷報。想來,戰鬥還在持續之中,或許是雷薄將軍帳下兵馬有限,一時之間恐難以攻克州府。”第一次尊稱李利為主公,陳宮頗感不適應,而雷薄等將領攻打州牧府不利又讓他頓感大失顏麵。是以他的回話中規中矩,顯得底氣不足,不敢多言。

  ??就在陳宮說話之際,一直背對著眾將的李利忽然轉過身來,滿臉微笑地看著陳宮,並無半點責怪的神色。待陳宮說完話後,李利笑聲道:“公台兄不必拘謹,你我兄弟相識多年,此番若不是戰事緊急,我二人定要把酒敘談一番。是以兄長往後無須客套,都是自家兄弟,想說什麽便說什麽,無須顧忌。兄長以為然否?”

  ??陳宮明顯感到此刻李利臉上的笑容多了一份真誠,少了幾絲公式化的笑容,令他倍感親近,悄無聲息地化解了之前彼此間若有若無的隔閡與芥蒂,無形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這一刻,陳宮感覺自己和李利之間沒有了距離感,恍若分別多年的兄弟,一種難以言語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與此同時,陳宮清楚地知道,從剛剛那一聲“主公”開始,他就是李利帳下之臣,自此以後這種主臣關係都不會改變,直至生命終結。這種選擇既是他自願的,亦是別無選擇之下的唯一抉擇。

  ??現如今,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他陳宮已經背棄了故主呂布,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此以來,在世人眼裏他就是背主之人。凡事可一而再,卻不可再而三,當他另擇明主之後便注定這是一生之中最後一次抉擇,終其一生都不能再有二心;否則,他陳宮必遭世人唾棄,無顏立足於世間。

  ??心思急轉的一瞬間,陳宮迅速梳理思緒,清醒地知道自己往後的路應該如何走下去。

  ??所以,當李利話音落下之後,陳宮謙遜地恭聲道:“多謝主公抬愛,在下、、、微臣不勝惶恐。微臣與主公雖有兄弟之情,但尊卑禮數不可廢。是以‘兄長’之名實在是折煞微臣了,從今往後還請主公直呼微臣之名,懇請主公成全!”陳宮說這番話時可謂是聲情並茂,言辭懇切,神情赤誠,沒有絲毫做作或勉強。

  ??“呃,兄長這是??????”李利神色詫然,瞬間便將目光轉移到陳宮身後的桓飛、去卑和徐晃等人身上,卻見他們紛紛低著頭,眼神飄忽,不敢抬頭正視他的目光。恍然間,李利意味深長地看了桓飛等人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對陳宮輕輕點頭,微笑道:“也罷,既然公台執意如此,便依你所請。然則,不管稱呼如何改變,你我兄弟情誼卻是一生不變,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我李利的兄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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