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秋草黃圖窮匕見
作者:虎賁中郎      更新:2021-07-17 10:43      字數:4262
  秋意漸濃,朔風吹拂。

  ??旬日前,荒草略顯泛黃,如今已是大地披金裝,絢麗燦爛。

  ??枯草連天,隨風搖曳,呈現層層波浪,煞是壯觀。

  ??匈奴王庭,高柳城。

  ??高柳城,始建於西漢,迄今已有上百年,這是匈奴草原上唯一一座與大漢城池無異的堅固城堡。城高三丈、厚一丈有餘,城外四周沒有護城河,卻有深達兩丈、寬兩丈的壕溝,權作防禦城池之用。

  ??截至目前為止,高柳城已被漢軍圍困三日,卻始終圍而不攻。即便如此,匈奴王庭也是危在旦夕。

  ??眼下以於夫羅為首的部落貴族們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城內早已混亂不堪,數萬百姓惶惶不可終日。

  ??北城門外,漢軍大營就紮在距離城池不到五裏的高地上。營帳綿延數裏,轅門正對著高柳城北門,哨騎快馬瞬息可至,真可謂虎視眈眈,頗有鯨吞匈奴王庭之意。

  ??三日前,西涼出征大軍主將周瑜親率三萬戰騎、兩萬步軍,合計五萬大軍兵臨城下,當天便將高柳城圍得水泄不通。頗為詭異的是,漢軍圍城後並未強攻城池,僅僅是圍困而已,似乎並不急於攻城。此後兩天已然是如此,圍而不攻,刀戟林立,甲胄森森,旌旗獵獵,強大兵威展現在王庭守城將士視線之中,令他們望而生畏,聞鼓色變。

  ??然而城內匈奴人不知道的是,其實圍城當夜,就有三萬漢軍戰騎星夜離開大營,而後分兵出擊王庭周邊各個部落,橫掃整個南匈奴部落。

  ??而漢軍之所以沒有立即攻城,原因很簡單,周瑜大軍遠道奔襲而來,軍中根本沒有大型攻城器械。若是貿然攻城,無異於以卵擊石,自身傷亡慘重不說,也很難攻下高柳城。有鑒於此,主將周瑜豈能傻乎乎地下令攻城,分兵突擊蠻夷部落才是當務之急。等到拔除所有匈奴部落之後,高柳城便是一座孤城,猶如一隻被拔掉牙齒和利爪的惡狼,徒有其表,實則不堪一擊。

  ??截止今天,自青狼穀大勝之後,周瑜率軍橫掃草原部落,一路兵鋒所指,勢不可擋,至今已有半月時間。

  ??眼下圍困高柳城的漢軍僅有兩萬步軍和兩千名掩人耳目的斥候哨騎,而城內的蠻軍殘部仍有不下兩萬控弦之士,兵力甚至還在圍城的漢軍之上。倘若他們敢於拚死突圍或是出城迎戰的話,完全有可能衝破漢軍防線,逃之夭夭,亦或是打敗漢軍,轉危為安。隻可惜蠻軍如今已是驚弓之鳥,人心惶惶,鬥誌全無,根本沒有拚死一戰的勇氣。而以於夫羅為首的各部首領更是戰戰兢兢,縮首如龜,隻要漢軍不攻城,他們連城頭都不敢上,苟且偷生於宮殿之中,徹底喪失了再與漢軍正麵交戰的鬥誌和膽量,苟延殘喘以度日,得過且過。

  ??他們並不知道,高柳城被圍困的三天時間內發生了很多事情,並且都是他們最希望聽到的壞消息,其中某些事情是他們想知道卻又無從得知的秘密,而這卻是最致命的關鍵所在。漢軍看似圍城,實則分兵掃蕩匈奴各部;西涼主帥李利邂逅“草原明月”闕月兒,不僅摘取了這朵匈奴王庭之花,還收降了匈奴部落中實力僅次於於夫羅、呼廚泉兄弟二人的悍將去卑。

  ??諸如此類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每天都在上演,漢軍一步步、一層層瓦解著沿襲百年的南匈奴部落的根基。而這一切,於夫羅等人至今仍舊蒙在鼓裏,渾然不知。直到現在他們還在憧憬著他們背後的支持者發起攻擊,給予李利及其麾下的西涼軍雷霆一擊,從而實現他們心中圍魏救趙的美好願望,以解高柳城之圍。

  ??————————————————

  ??王庭牙帳東邊的營帳內,左賢王呼廚泉掀開門簾,輕步走進大帳。

  ??“叔父來了。”病榻上的劉豹乍見叔父進帳,當即起身坐在榻上,恭聲施禮。

  ??看到劉豹重傷之下居然還能迅速起身,呼廚泉眼底劃過一絲異色,隨之快步走到榻前,急聲道:“豹兒快躺下,你身負重傷,身體虛弱,急需靜養。何況我們叔侄之間不必拘禮,傷勢好些嗎?”

  ??“多謝叔父掛念,侄兒身體已無大礙,傷口也已愈合,不日即可恢複如初。”劉豹感激道。

  ??呼廚泉欣然點頭,頗感欣慰地道:“如此便好。豹兒不愧是我匈奴勇士,身強體健,恢複力驚人。當日漢賊那一刀若是換做是我,恐怕早已身死多時了,可豹兒你卻能挺過死劫,旬日之間便可恢複如初,安然無恙。當真是可喜可賀呀!”

  ??“叔父過獎了,小侄能夠躲過此劫,亦是僥幸。”劉豹麵露喜色地謙遜應聲,隨之輕聲問道:“小侄這些天一直臥榻不起,不知城內戰況如何?”

  ??呼廚泉聞言神色微變,神情黯淡地搖搖頭,沉聲道:“戰局不容樂觀,我等處境堪憂啊!三日前漢軍兵臨城下,隨之將王城團團圍困,水泄不通。至此我等再也沒有收到各部落的最新戰報,已然困守在城中,被漢賊蒙住雙眼和耳朵,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眼下五萬漢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這幾天漢賊之所以沒有強攻城池,想必是他們沒有攻城軍械,是以圍而不攻。但是,有了這三天時間,漢軍足可造出大批攻城武器,料想不日就將大舉攻城。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要麽率軍突圍,要麽坐以待斃,除此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劉豹聞聲色變,既有憤恨之色,又有擔憂之情,顯得坐立難安,焦急萬分。

  ??“叔父,難道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想我大匈奴部族沿襲至今已有數百年曆史,豈可傳到我們手上被漢賊覆滅?”劉豹憤恨不平地急聲問道。

  ??呼廚泉微微搖頭,黯然傷神地低聲道:“戰局惡化到現在這種地步,我等困坐城中,根本無計可施。何況你父親傷勢日益加重,縱使有心軍務,也是有心無力。其他各部首領也是一籌莫展,隻能整天飲酒作樂,得過且過。時至今日,整個王城之中將無鬥誌,士氣低靡,軍心渙散,如此情景還能有甚作為?”

  ??劉豹聞言泄氣,無比失望地躺在病榻上,神情黯淡而頹廢,先前憤慨惱怒之色隨之消散,宛如一頭決鬥失敗的牛犢,灰心喪氣,無精打采。

  ??劉豹頹廢的神色被呼廚泉盡收眼底,頓時他眉頭輕輕跳動,眼角閃現一抹異彩,臉上的黯淡之色迅速斂去。隨即他輕聲說道:“豹兒有傷在身,眼下最緊要的還是盡快養好身體,其它事情等傷勢痊愈之後再說。對了,豹兒還需準備一下,明日王城舉行單於加冕儀式,到時你理應盛裝出席。”

  ??“單於加冕儀式?”劉豹聞聲驚醒,滿臉激憤地怒聲道:“這都什麽時候了,漢賊兵臨城下,誰還有心思參加單於繼位大禮!簡直是亂彈琴,成心添亂!”

  ??憤怒之餘,劉豹忽然心有所感,疑聲問道:“叔父,到底是誰要繼承單於之位,難道是我父親?”

  ??“正是。”呼廚泉點頭應聲,既而解釋道:“兄長早已是我族單於,隻不過此前被族長和部落貴族所阻,不得回歸王城,是以一直滯留在上黨郡內,空有單於之名,卻無單於之實。此次興兵南下,族長在陣前答應兄長,戰後便舉行單於繼位儀式,將部落大權悉數交予兄長接管,如此才能名正言順。隻可惜族長現已陣亡,而你父親又被漢將重傷,今日傷勢不斷惡化,隻怕凶多吉少,時日無多了。”

  ??說到這裏,呼廚泉悵然若失地哀聲說道:“我與你父親分別多年,此前一直受製於各部貴族,被他們挾持,身不由己,沒有幫助兄長早日登上單於之位。但我知道你父親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名正言順地繼位,執掌我大匈奴部族。因此這些天我費盡心力籌備繼位儀式,如今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明日即可正式即位!”

  ??“啊!這麽說繼位儀式是叔父一手操辦的?”劉豹驚聲問道。

  ??“對,是我做的。”呼廚泉輕輕點頭,說道:“事先我與你父親稟報過,得到首肯後方才著手準備。”

  ??“父親好糊塗啊!值此生死存亡之際,舉行單於繼位儀式,豈不讓族人寒心?”劉豹哀聲埋怨道。

  ??呼廚泉不以為然地道:“豹兒此言差矣,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終究還是太年輕了。你和你父親久居漢地,豈不聞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現如今你父親傷勢日益加重,已然時日無多,不久於人世。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是什麽,未了的心願又是什麽,這些你難道從沒想過嗎?你想不到,叔父不怪你,因為你畢竟還年輕,很多事情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沒有往哪裏去想。但叔父不能不想,盡量替你父親做些事情,讓他此生再無遺憾,夙願得償,他日亦可含笑九泉。所以這件事情都是我一手操辦的,與你父親無關,豹兒若是要埋怨,就埋怨我好了。”

  ??“叔父!”呼廚泉的一番話使得劉豹熱淚盈眶,隨之他感激說道:“都是侄兒年幼無知,沒能理解叔父的良苦用心。侄兒錯怪叔父了,請叔父責罰!”

  ??呼廚泉欣慰一笑,輕聲寬慰道:“豹兒不必自責,好生靜養,隻要你能理解叔父的一片苦心就好,其它事情就交給我來辦。我還要去看望你父親,豹兒躺下勿動,不必相送!”

  ??說話之餘,呼廚泉含笑拍拍劉豹的肩膀,給他蓋好被角,隨之轉身離去。

  ??在劉豹滿臉感激的目送之中,呼廚泉快步離開大帳。直到走出數十步遠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劉豹的大帳,眼神陰冷逼人,嘴角翹起露出一絲詭笑。隻聽他低聲自語道:“還真沒看出來這個小畜生頗有幾分見識,竟然能看出繼位儀式就是自掘墳墓,先前我還真是小瞧了他。不過現在發現也不晚,隻要老家夥一死,這個小畜生必能為我所用,何樂而不為。”

  ??說到這裏,呼廚泉臉上洋溢著陰森森的冷笑,眼神頗為自得,喃喃自語道:“單於即位大典,不光是於夫羅期盼已久,我呼廚泉何嚐不是垂涎多年?此次我費盡心思籌備儀式,豈能為他人做嫁,這都是為我自己準備的。畢竟單於之位隻有一個,而我們卻有兄弟兩人,如之奈何?兄長啊兄長,上天注定你這輩子都與單於之位無緣,莫怪弟弟心狠啊!”

  ??獰笑之餘,呼廚泉抬頭看著天空中一群南歸的大雁,搖頭冷笑,隨之徑直朝牙帳走去。

  ??———————————(未完待續)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