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你覺得這件事能做成嗎？”

  等戰士們吃飽喝足離開之後，黃政委掏出香煙遞給陳銘一支後，開口問道。

  “看吧，這種事誰知道呢。既然有這個機會，那就順勢推一把。”

  陳銘點燃香煙，吸了一口後，淡淡地說道。

  二人口中所說的事，便是剛剛飯桌上陳銘對戰士們提出的建議，或者說要求：隻爭第一，不要第二。

  保持這個心態盡力而為，或許一天兩天容易，但想保持一兩年卻非常非常困難。如果一個戰士能用這個標準要求自己一兩年的時間，那麽他退伍後，在地方上工作都會繼續保持這種態度。

  因為，那時候，這短短的八個字，已經變成了他的人生信條。他會反複地告訴自己，做事情的標準。

  而世界上最難的事，恰恰是把別人口袋裏的錢裝到自己的口袋，並且把自己的思想裝進別人的腦袋。

  “這批人還年輕，加上他們剛剛的舉動。講義氣，熱血，膽子大，我想他們應該能先堅持半個月，至於後麵能不能感染到其它人，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陳銘略微思考了一下後，再次開口說道。

  “實在不行，春去秋來。隻要把這幫小子留住，然後讓他們帶新兵，也不用多的。帶上三四批新兵，咱們就能看到效果。”

  “也有道理，還是先希望他們能把這兩個星期堅持下來吧。”

  陸軍部隊出身的黃政委聽到陳銘的話後，讚同地點了點頭。

  很多的陸軍連隊都有一種類似於連隊文化，或者精神傳承的東西。就比如許三多曾經呆過的鋼七連，“不拋棄，不放棄”。而在海軍部隊，這種情況卻十分少見。

  剛開始陳銘也曾有過疑惑，不過轉念間便想明白了。海軍艦艇部隊相比陸軍野戰連隊來說，更偏向於技術密集型兵種。

  一來除了基本的體能訓練，出個早操外。絕大多數的訓練科目，都是在各自的戰位上進行對武器設備的操作訓練。相對來說，戰友之間同甘共苦的感受更低，彼此間的情緒傳遞不多。包括在工作中，雖說都是多部門聯動，但對單個戰士而言，他需要負責的僅僅是自己麵前設備上的內容。

  二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海軍艦艇部隊的級別都挺高，高級士官的數量也遠多於陸軍部隊。說個不誇張的話，在陸軍連隊，看到一個四級軍士長，幾乎排長，連長都要叫老班長。三級軍士長，那都是熊貓一般的人物。

  而海軍艦艇部隊則不同，雖說一二級軍士長還是熊貓，一般艦上沒有。但三級，四級軍士長還是一抓一大把的。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也很簡單。很多武器設備的操作，都是熟能生巧，進而精通的。舉個例子，比如聲呐。

  聲呐的學習在海軍士官學校，部隊選送去的戰士學習時間隻有四個月到半年。就這麽點時間能學到多少？基本的理論，原理，簡單操作學一學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真正的學習精深，還是在部隊實際的日常工作中磨練。如此一來，就會發現一點，一名義務兵入伍。先接受三到四個月的新兵集訓，然後分配好單位以後，被選派去學習一門技術。光是等一名戰士真正踏上軍艦的甲板，都要耗費近一年的時間。

  剩下一年時間，一名初出茅廬的新手，真的能起到多大作用呢？學個開車拿到駕照後都還要找個老師傅帶一帶呢，何況是更加複雜的軍艦設備。除非天賦異稟，無師自通。怪物不在常理分析範圍之內。

  那麽問題來了，等戰士到艦上找個老班長帶帶他。再到他能真正合格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又需要一段時間。然後，你就會發現，兩年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想要退伍的要開始準備寫申請了。

  這個時候，這名戰士說想走？部隊會放人嗎？

  想走可以，腿打折！

  完全和野戰部隊顛倒過來了。野戰連隊是士官名額有限，想要留轉士官還要競爭上崗，能者留，庸者走。海軍艦艇部隊則是完全相反，它壓根不讓你走！

  這也很好理解不是嗎？

  艦上領導辛辛苦苦等了兩年，國家和部隊拿著納稅人的血汗錢，供你吃喝，還給你發錢。結果你剛能幹活了，你跑了？！

  這樣一來，海軍艦艇部隊的戰士年紀普遍比陸軍野戰連隊要大，兵齡要長。都說新兵蛋子，老兵油子。

  當兵的時間長了，對部隊也沒什麽新鮮感歸屬感了。人也更加現實，畢竟要結婚生子，油鹽醬醋。甚至有的戰士娃都能打醬油了，575艦上也有四位軍士長，年紀比陳銘這個艦長都大。

  如此一來，也難怪艦艇部隊很少說能搞出些連隊文化之類的鬼東西。人老成精，他們壓根不在乎你喊得那些口號，這麽多年聽都聽膩了。

  有那功夫，還不如關心一下這個月的津貼有沒有波動，能多兩百也好啊。

  甚至說起來，陳銘此前也未嚐沒有這個得過且過的味道。反正生活過得去，575艦在護衛艦支隊，或者在基地同比既不是訓練成績一流，但又不是吊車尾。

  卡在個中上的位置穩如老狗。陳銘也沒有鄭遠海那種想到旗艦艦長的執著，何況基地旗艦也輪不到他一艘護衛艦有想法，更妄談艦隊旗艦了。

  原本打算就這樣混著的陳銘，陡然看到這些戰士們。心裏也難免有些羞愧，自己一個混子艦長何德何能讓張大彪他們如此袒護？

  隻爭第一，不要第二。或許並不是隻給戰士們說的，陳銘感覺這句話，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曾幾何時，自己還不是這個樣子。甚至從航母上離開時，自己心裏也並沒有不滿，沒有因怨恨而墮落的可能。

  那隻可能是這種承平已久的日子，讓自己失去了危機感吧？怪不得最近上麵一直強調戰爭意識，一切以實際出發呢。

  陳銘一邊想著，一邊掐滅煙頭。告別黃政委後，快步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