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595頓悟
作者:花小昔      更新:2022-03-23 21:08      字數:2107
  尤其是她那一雙沒有半點兒波瀾起伏的眸子,平靜得就好像是站在這一場浩劫之外的旁觀者。

  “咳咳咳……”

  太後被素雲攙扶了出來。

  她畢竟上了些年紀,身子骨本就比不得年輕人,身心受挫之下,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

  被那濃煙嗆得咳了好久,她才終於緩過勁兒來。

  隻一抬眼,就看到長寧長公主呆呆愣愣的跌坐在地上的模樣。

  太後一怔,下意識快步走了過去,隻是此時她的身子也虛弱得很,明明就幾步的距離,卻走得跌跌撞撞。

  “阿芙!你怎麽樣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長寧長公主跟前,看清楚了她的神色之後,太後雙眸一紅,轉頭對外麵杵著的禁衛軍怒斥道:“還愣著做什麽,快傳禦醫!”

  她在氣急之下,已經拿出了十足的氣勢,然而那些禁衛軍士兵,甚至連外麵候著的宮女太監,卻沒有一個人挪動半分。

  太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現在已經今非昔比。

  她轉頭看向在不遠處從容站定,清冷的目光居高臨下打量過來的蕭玉宸。

  隻見蕭玉宸微微抬了抬下巴,這才有人轉身飛快的去了。

  血早已經將長寧長公主的裙擺浸透了,此時還在不斷的往外流著。

  太後是過來人,哪裏會看不出這樣的情況已經不大好了。

  她蹲下身子,抱著長寧長公主的肩膀,轉頭冷眼盯著蕭玉宸,一字一句,帶著刻骨的恨意道:“蕭!玉!宸!”

  那森冷的語氣,幾乎恨不得要將蕭玉宸千刀萬剮。

  然而,對麵的人仿似並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他輕啟唇瓣,語氣泠泠道:“皇祖母還有何吩咐?”

  太後雙目發直,死死盯著他,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還能說什麽?

  蕭玉宸故意繞了那麽大個彎子,在這裏設計好了等著她往裏麵鑽,大勢已去,她還能說什麽。

  偏偏,剛剛在那種危機的關頭,他也沒丟下她,反而還要讓人救下她,留她一命。

  至始至終,他都站在盡責盡孝的製高點,讓人無可指摘。

  所謂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此時,他已經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她還有什麽可說的。

  暴怒過後,太後也不得不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她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被帶出密室薑家眾人,以她的兄長平陽侯薑威為首,跪了一地。

  她和長寧長公主今夜所行之事,已經將薑家牽扯了進來,蕭玉宸甚至不需要找其他的理由,光是這一條,就能對薑家進行清算。

  她原先盼著薑家的榮華能更盛一層,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宸兒……這一切都是哀家的錯,跟薑家無關,你能不能放薑家一條生路?”

  說到最後,向來高高在上發號施令慣了的太後,幾乎將自己的身段放到了泥濘裏,踩在了最低處。

  “還有阿芙……她也是被蕭玉言所迫害,不得已而為之……你能否念在她還是你姑母的份兒上……”

  隻不過轉瞬的功夫,認清了形勢的太後,眸中哪裏還有半點兒淩厲,此時她滿目哀求。

  “還有駙馬,當時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將蕭玉言帶遠了些,我們即使藏在密道裏,也未必不會被波及,你就看在他救駕有功的份兒上……”

  說是劉陵救駕,實在有些牽強。

  當時的劉陵分明是為了救長寧長公主才會奮不顧身。

  然而,現在太後卻顧不得了,隻要是能抓住的由頭,都是救命稻草。

  隻是,她才提到劉陵,蕭玉宸這邊都還沒有吭聲,倒是她懷中剛剛還呆愣的長寧長公主突然驚了一下。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聲音顫抖道:“母後,劉陵?你剛剛說劉陵怎麽了?”

  太後瞧見她這般模樣,想要開口,卻怎麽也說不下去了,最後隻得搖了搖頭。

  “劉陵……劉陵呢?”

  長寧長公主反複念叨著這個名字,念到最後,她身子一怔,突然淒聲尖叫了出來:“劉陵怎麽樣了?!”

  那聲音穿過深深夜色,幾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朵。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上前答話。

  同時,長寧長公主一把攥緊了太後的手腕,轉頭盯著太後的眸子,想要從她眸中看出端倪。

  “阿芙。”

  太後歎了口氣,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長寧長公主轉頭看向不遠處還在清理殘垣斷壁的禁衛軍,腦子裏驀地掠過劉陵最後消失在她眼前的畫麵。

  經過了短暫的失憶之後,她才終於意識到——劉陵死了。

  他們的第一次見麵,是他著一席素白錦袍,騎著高頭駿馬,穿過杏花紛飛的百福大街,容貌俊俏的探花郎,本就帶著一抹風流寫意,似是從水墨畫裏走出來那般,引了半個城的百姓爭相追逐。

  當時的她分明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沒有想到,哪怕時隔多年,如今她也連當時的所有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消失在她眼前的最後畫麵,他也著了一身素色錦袍。

  不過,比起初見時的清雅唯美,最後那一刹,血色漫天,就在她眼前,他被炸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慘烈恐怖的畫麵再一次掠過腦海的一瞬,她胸口一窒,鑽心的疼從心底最深處蔓延了開來。

  往日裏從未放在眼裏的一些旁枝末節,突然間在她腦子裏無限放大且清晰了起來。

  他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曾揣著夢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在朝中爭得一席之地。

  可是,最後卻放棄了更高更好的前途,自請去了一個對他來說不能施展抱負的翰林院,任了一個不甚要緊的閑職。

  為什麽?

  以前她從未想過這些,如今這些問題連帶著答案卻一並自她腦子裏跳了出來。

  幼年時,母後不得寵。

  甚至有一次,因為言語上得罪了父皇最疼的寵妃而被構陷打入了冷宮。

  那時候,他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

  而她的皇兄,無論受到任何欺壓都會將她護在身下,在餓肚子的時候也會將僅剩的半半饅頭都給了她。

  那時候,皇兄對於她來說,便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