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麽直勾勾地盯著鳳蕭吟，眼瞼微紅，眼底的神色又沉又深邃，就像要將這個人盯進心底那般。

  鳳蕭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卻沒躲，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了。

  等她倒了一杯酒，剛準備端給龍嘯霄的時候。

  就被他伸手扣住了酒杯，骨節修長的手指往下摁，神色微沉，“回去吧。”

  他真怕自己多跟鳳蕭吟待久了，會做出一些更不受控製的事來。

  鳳蕭吟眸色一黯，握著酒杯的手指微一用力，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住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就這麽不待見我啊？”

  龍嘯霄沒有回答。

  鳳蕭吟就收回了捏著酒杯的手，手指蜷縮著放在桌上，食指和中指忍不住輕輕叩擊了一下桌麵。

  她微微往前探身，盯住龍嘯霄的眼睛，“龍嘯霄，你能不能別這麽矯情啊？隨心所欲一點不好嗎？我都不怕你到底在怕什麽？真怕你毒性大發把我殺了？可你的毒我已經再解了，你會好的，都會過去的。”

  龍嘯霄心口一陣溫熱的熨帖。

  他不得不承認，他是樂意聽見這些安慰的話的。

  特別是當這些話從鳳蕭吟嘴裏說出來，就像是裹著一層蜜糖那般。他整顆心都軟了。

  可是很快，他臉色又一寸寸冷了下去，“過不去的。”

  毒會解，身體會好，可是發生過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他也沒法賠佟楠楠一條命。

  鳳蕭吟微一抬眸，隔著桌子盯住他的臉，語氣難得的輕柔了下來，“過不去那就不過去，放在心裏就行了，每個人心裏都有過不去的坎兒，可該活還是得好好活著，總不能讓身邊的人擔心吧。”

  龍嘯霄垂著眼眸，纖長的睫毛在他眼瞼下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讓人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

  他沉默地端起麵前的酒杯，仰頭灌了一口，這次語氣認真了起來，“讓白潔送你回去吧，我隻是想一個人待會兒，不用擔心。”

  鳳蕭吟這次沒再拒絕，感覺自己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麽忙，“行。”

  畢竟這件事，也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況且，她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都還不太清楚。

  大多都是靠猜測拚湊出來的。

  她剛準備起身，又被龍嘯霄叫住，“等等，你今天不是去國公府了嗎？要問的事問清楚了？”

  難為他現在還記得這件事。

  鳳蕭吟微一蹙眉，表情冷淡了下來，“馮夢死了，問不出什麽來了。”

  龍嘯霄瞳孔微縮，“這麽巧？”

  就連他也覺得奇怪。

  可這麽巧的事，就是讓鳳蕭吟碰見了。

  鳳蕭吟也覺得無可奈何，隻能認命，“可能是老天爺都覺得，如今還不是時候吧。”

  她相信，這些事早晚會水落石出，隻不過現在還查不到端倪罷了。

  龍嘯霄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在意這件事。

  卻是下意識想幫她，主動開口道，“要我幫你查查嗎？雖然人死了，線索可不一定就斷了。”

  “不用了。”鳳蕭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又怕龍嘯霄多想，還飛快補充了一句，“我自己可以。”

  這件事，她可以找任何人幫忙，就是不想麻煩龍嘯霄。

  畢竟如果他要查，就務必要跟國公府的人打交道。

  那跟讓他把自己的傷疤撕開任人撒鹽有什麽區別？

  從太子府回去後，鳳蕭吟在街上給宇兒買了許多零嘴，準備犒勞一下最近用心練功學習的宇兒。

  結果宇兒看見那些好吃的，倒是一下想起龍嘯霄來了。

  之前他每次來，都會給他帶一些外麵的小玩意兒，有時候是好吃的，有時候是玩具，都特別精致漂亮，宇兒都妥善地保管著。

  如今許久沒見到龍嘯霄了，有些惦記了，拉著鳳蕭吟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詢問，“娘親，龍叔叔已經好久沒來了，他是不是覺得我太愚笨，討厭我，不想來繼續教我武功了？”

  鳳蕭吟本來是覺得這兩天，宇兒總是心事重重的。

  她還以為是自己忙著醫館的事忽略他了，這才趁著幾天想討好討好這個小鬼。

  卻沒想到讓宇兒魂不守舍的，居然是龍嘯霄。

  一時間，鳳蕭吟說不上心底什麽滋味，竟是有些吃味了起來，“宇兒，你怎麽就那麽喜歡他？”

  “娘親教你武功不好嗎？娘親不僅能教你武功，還能教你醫術，如果你對毒術感興趣，我也可以教你，我不比他厲害多了？”

  “這不一樣的……”宇兒抿了一下嘴角，有些局促地小聲說，“娘親很好，懂很多，可是我不想讓娘親那麽辛苦，龍叔叔就不一樣了，他好像每天都挺閑的樣子，而且跟著他學的感覺，跟娘親完全不一樣。”

  具體是什麽樣的感覺，宇兒卻也是說不清楚的。

  鳳蕭吟卻能明白個大概。

  宇兒自幼沒有父親在身邊，從沒享受過像父親一樣的關懷，龍嘯霄的出現，彌補了這個空缺。

  所以，一向對人情冷暖興致缺缺的宇兒，才會對他念念不忘。

  鳳蕭吟明白過來後，心底就多少有些愧疚。

  是她不能給宇兒一個完整的家庭。

  她歎了口氣，揉了揉宇兒的頭發，“宇兒，你別多想，你這麽聰明，他肯定會喜歡你的，隻不過他最近比較忙，才沒來繼續教你的，等他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

  之前，鳳蕭吟十分抗拒龍嘯霄接近宇兒。

  可現在，她覺得，如果宇兒喜歡的話，她不介意去求龍嘯霄配合表演，讓宇兒的童年，不至於這麽欠缺。

  “真的嗎？”宇兒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

  他本就單純，這會兒幾乎不會懷疑鳳蕭吟說的話，立刻就追著問，“那龍叔叔什麽時候有時間啊？”

  “上次他教我的那套連招，我都練了很多遍了，可就是使不出他那種感覺，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我想等他來了使一遍給他看看，他那麽厲害，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哪裏有問題了。”

  鳳蕭吟望著宇兒興高采烈的小臉，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了起來。

  怎麽有種養大的小孩，被別人輕易抱走的失落感？

  果然，還是沒法大方起來。

  鳳蕭吟無奈地歎了一聲，又哄了宇兒兩句，讓他相信龍嘯霄一定會再來的，這才讓慕青帶他下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