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霄太過專注了，完全沒感覺到她的視線，小心打好一個結，說，“你回去可不要碰水，睡前讓你屋裏的丫鬟再換一次藥。”

  鳳蕭吟剛才已經看呆了，聽見聲音才回過神來，慌亂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鼻尖，“知道了。”

  她這答應得有些敷衍，龍嘯霄反而更不放心了。

  他放下鳳蕭吟的手，剛還有些暖意的臉又緊繃了起來，懷疑地盯著她，“真知道了？還是隨口一說，下次依舊不當回事？”

  這指責跟剛剛彩雲那句，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心尖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那般，明明被教育了，她卻覺得挺開心。

  鳳蕭吟本就亂了心緒，這會兒居然沒第一時間反駁回去。

  她一沉默，龍嘯霄就當她心虛，更生氣了幾分，“鳳蕭吟，你別這麽任性了，這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萬一哪天真出了什麽事，你讓我……讓那些關心你的人怎麽辦？”

  ‘讓我’兩個字，像是說了一半覺得不合適，及時收住了，聲音特別輕，語速又快。

  鳳蕭吟恍惚一聽，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龍嘯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鳳蕭吟就隻當沒聽見，訕訕笑了笑，“哪有你說得這麽嚴重，隻是今天情況比較特殊而已，我可是很惜命的。”

  從這段時間一起經曆的種種來看，龍嘯霄根本感覺不出來她有在惜命。

  可他也知道自己沒立場繼續說下去了，隻能無奈歎息一聲，頗為頭疼道，“但願如此。”

  話題到了這裏又止住了。

  龍嘯霄站了起來，伸出手，“先帶你去吃點東西，下午就不要去醫館了，好好休息。”

  他這個姿態，像是在主動邀請鳳蕭吟跟他牽手那般。

  鳳蕭吟坐在石凳上，仰起頭看了他一眼，最後自己單手撐著石桌站了起來，“之前就是太累，現在緩過氣來了。”

  她之前真覺得身心俱疲，壓力也大，生怕救不下林婉君，所以看起來很累很疲憊。

  現在她倒是緩過來了，就說，“先別著急走，還有兩句話要交代一下，而且，我總得等佟少夫人醒了，再看看情況才放心的。”

  她還是想去看看前廳那邊什麽情況。

  而且她感覺得出來，佟東嶺對林婉君的死活不甚在意。

  更多的不過是丈夫對妻子的一點點情麵罷了。

  林婉君現在還沒醒，若她走了，中途又出點什麽意外。

  她這半天的功夫，可就白費了。

  鳳蕭吟這是管了，就要管到底的意思了。

  看她堅持，龍嘯霄除了隨著她，還能怎麽辦？

  他也知道自己勸不住了，實在是拿她沒辦法了，“怕了你了，我再隨你過去一趟。”

  他還是妥協了，卻也有要求，“不過去之前，你得先吃點東西，臉色這麽難看還說撐得住，你要是餓暈了更出名了。”

  龍嘯霄又把彩雲叫了過來，一點兒都不客氣地直接吩咐，“去佟府的廚房那邊看看，就說是我讓你去的，拿點糕點過來給你家小姐。”

  彩雲看了鳳蕭吟一眼，看她沒製止，這才行禮道，“是，奴婢這就去。”

  沒多久，彩雲就端著東西過來了，“佟府的管家說這邊事太多，才把我們忘了，讓我們不要怪罪，他剛才差點兒就要跟過來道歉了，讓奴婢攔下了。”

  她不僅端了兩盤糕點，還有一壺茶。

  鳳蕭吟的確也有些餓了，就不客氣了，坐下就吃，帶著彩雲一起，“你也吃一點頂頂，跟著我一天沒吃東西了，等林婉君醒了，確定沒事我們才能回去。”

  彩雲知道鳳蕭吟不是跟她客套，也不客氣，吃了幾塊。

  兩人吃得都很快，沒多久就把兩盤糕點都消滅了。

  龍嘯霄伸手抹去鳳蕭吟嘴角的殘渣，動作和語氣都特別自然，“看你吃得到處都是，小饞貓。”

  這自然而然的親昵，鳳蕭吟實在有些招架不住，求助地望著彩雲，想讓這丫頭說點兒什麽緩解氣氛。

  偏偏彩雲還衝著她曖昧地笑了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自己來吧，謝謝殿下。”鳳蕭吟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了，躲了一下，自己伸手胡亂擦了擦，又站了起來，“少夫人還沒醒，我們過去看看熱鬧。”

  除了想看熱鬧之外，鳳蕭吟更多的，是想知道，林婉君中的毒，到底是不是藍枯草。

  隻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吧。

  這藍枯草這麽罕見，總不能每次都讓她碰見的。

  一行人休息夠了，這才朝著佟府的正廳走去，穿過長長的回廊，剛到正廳外麵，就聽見人的慘叫聲。

  鳳蕭吟腳步快了一些，徑直走進去，剛巧看見木板重重地打在人身上，皮開肉綻的場麵實在有些殘忍又血腥。

  她還沒看清楚，眼睛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捂住了。

  龍嘯霄幾乎貼在她身後，語氣有些冷，卻也透著深深地無奈，“就是不想讓你看見這些，平白髒了你的眼睛。”

  深宅大院裏，要查這些事，沒證據之前不好對主子下手。

  隻好先打殺了她身邊的下人震懾，沒準哪個下人撐不住，還能透露出有用的信息來。

  鳳蕭吟伸手握住龍嘯霄的手，嗓音有些發啞地酸澀，“我沒事。”

  她的確是沒經曆過這種場麵，心中實在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時代，丫鬟下人們的命，根本算不得什麽，有時候可能還不如主子們喜歡的一條狗。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是馮夢身邊的貼身丫鬟。

  郎中已經指證了馮夢，馮夢不承認，佟東嶺又護著她，宜和郡主找不到撒氣的地方，就想從丫鬟嘴裏問出有用的消息來。

  鳳蕭吟冷眼從丫鬟身邊走過，進了正廳，宜和郡主顧不上他們，隻讓人搬了座椅。

  馮夢已經沒跪在地上了，正躲在佟東嶺身後，哭哭啼啼的，卻沒徹底失去理智。

  她仗著有佟東嶺的寵愛，對上郡主也不見多少懼色，“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風，跑到侯府來冤枉人不說，還對我的丫鬟動私刑，你這麽打下去，丫鬟說出口的話，還能當真嗎？”

  宜和郡主臉色鐵青著，陰狠地盯著她，“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丫鬟說的話能不能當真，本郡主自有定奪。”

  畢竟是皇親國戚，身上自有威懾氣場在，冷下臉來一番訓斥，一屋子的人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