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腹語

  ??起先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丫鬟為何這麽慌張，後來看到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趙老夫人，這才有幾分明了。

  ??她的動作實在是太怪異了，渾身的肌肉緊繃，看起來就十分僵硬，臉上的表情卻也很奇怪，那是一種摻雜著憐憫懷念的笑容，再聯係到剛才丫鬟的驚聲尖叫，眾人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趙老夫人自己心中也被這丫鬟嚇了一跳，渾身一震，一股不妙的情緒悄然彌漫心間，她拚命的想要張口說話，卻都是徒勞。

  ??於是眾人就看到趙老夫人低垂著頭，明明沒有人開口，可偏有一道極致溫柔的女聲，緩緩的囑咐著：“這些年我也在暗處看了，從文……你娶的這個續弦不忠不孝，對待我們唯一的孩子也有失偏頗，可你這些年不聞不問，做法實在讓人寒心，鳶兒那丫頭倒是個機靈的，隻是難免有些孤寂，可如今這個叫趙婉容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鳶兒身上，等到你百年之後，我在黃泉路上等你之時，你又能如何安心呢？”

  ??這樣一來，就連在身邊伺候的趙媽媽都麵露驚恐之色，或許旁人還不大清楚，可她們這些從小就在身邊服侍的奴才最熟悉不過，趙婉容的聲音是有些尖利，尤其發怒的時候會有些刻薄，平日裏雖然裝出一副溫良賢淑的模樣，但聲音也是變不了的。

  ??可如今這一道聲音溫柔似水，尤其是喊出‘從文’二字的時候，唇齒間更是說不出的纏綿悱惻，隻有許久未見的深情之人才能喊出這樣暗藏思念的詞句。

  ??但趙婉容隻有剛嫁進候府的前兩年對侯爺還抱著一線幻想，後來發現他早已心有所屬，對她這個續弦夫人更多隻是擺設而已後，就把所有寶都押到了自己娘家侄子身上，何曾有過這樣溫柔到極致的愛意。

  ??這突然生出的變故，令眾人驚恐嘩然不已，幾個膽小的官家小姐已經哭出了聲，東辰向來對鬼神之說諱忌莫深，但民間狐妖亡靈之事盛行，這是擺明了……借屍還魂啊！

  ??周乾言皺起了眉，看著身邊有些惶恐不安的太子，恭敬的出言安慰：“太子殿下莫驚慌，這事兒實在太過蹊蹺，未必就是鬼神作祟，還是要先查明原因。”他都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之事，早就不信這因果報應輪回一說，否則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周乾言隻覺得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他不著痕跡地在宴席賓客中掃視了一圈，心中卻沒琢磨出合適的人選。

  ??沈挽鳶倒是最有可能，如若在大幾歲，就定然是她布局所為，隻是她現在隻是個還沒過及笄的小丫頭，又怎麽能不出這麽精妙絕倫的局，不僅在眾人麵前拆穿趙婉容平日的惡毒，又利用鬼神一說給眾人心中埋下一個畏懼的影子，不費一兵一卒，就輕易銷毀瓦解了對方的防線，這招實在太高明！

  ??周乾言默默的琢磨著，這倒是個好注意，隻是不知這奇妙的聲音是從何發出，否則自己也可以利用一二。

  ??趙老夫人旁邊有個眼生的小丫鬟，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不知所措的躲到了人群之後，神色忐忑，而又透露著說不出的異樣，若是有人能夠仔細打量，竟然能發現這丫鬟的小腹一直不斷的吸氣，衣服因為吸氣的幅度輕微擺動，她深深地將頭低下去，遮擋了眼底所有情緒。

  ??“梅兒，是你嗎梅兒？”沈從文你卻不見任何畏懼之色，眼中驚疑不定，帶著幾分希驥，溫聲問道：“是你回來看我了嗎？”

  ??“不是我還能有誰，從文哥哥難道忘了，曾經在鹿鳴山上你指著滿山遍野的春花，和我說，我們若有一個女兒，定然是天下傾城絕色，我此生不濟，隻生下一個兒子，可如今看著鳶兒那丫頭的麵容，心中更是百感交集，這些年我先走一步，終究是我負了你，反正你再等我幾十年，我們便也可團圓……”

  ??“趙婉容”低聲說道，聲音中說不出的苦悶，她心中在驚聲尖叫，可指尖像被細線操控一般緩緩地抬起，似乎想要觸碰侯爺的臉，動作極其小心，眼中流露出幾分痛苦，說道：“沒想到我竟然能看到你滿臉皺紋的模樣，這不正是我們曾經許下的諾，桃花林中，你說男兒一諾千金，此生定不負我……”

  ??沈從文頓時老淚縱橫，若他剛才還有些懷疑，此時便是篤定了，知道這些秘聞的，除了他的梅兒，天下再無第二人知曉，這是自己這些年老眼昏花，梅兒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特地來給自己提醒的。

  ??元齊自從救了安柔之後就被眾人忽略，此時倒是樂得清閑看戲，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這效果竟然這麽好，那丫頭你是從哪找來的，技藝不錯啊！”

  ??沈挽鳶正在用手絹擦拭著眼角逼出來的淚水，聞言不易察覺地白了他一眼，低聲說道：“西北撂攤賣藝的姑娘，聽說腹語是從小練的，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把人弄到京城來的，你沒事別去騷擾人家，人家班子裏可有十幾個武藝高強的師兄呢。”

  ??元齊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學習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絕技，盡管有些是童子功學不會，他也一定要纏著人家，非知道其中機密不可，沈挽鳶這話是提醒，生怕他因為自己這張嘴挨了一頓揍。

  ??說起來這場局布的也算輕鬆簡單，先使用不易察覺得西域秘藥曼陀羅毒，不易察覺的控製趙婉容的身體，這種毒隻有一個鮮明的特征，能使人渾身麻痹，僵硬不堪，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外表看上去毫無異樣，就算後麵診斷，也隻會說是氣血兩虧，察覺不出絲毫異樣。

  ??再找一個擅長腹語的女人，在其子中推波助瀾，那些含糊其辭的陳年往事此時就是最好的證據，如此一套下來，定然會博得大部分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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