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麽辦呐？”

  一想到查探的結果，盛祜就垂頭喪氣至極，以至於素心在朱無視的書房碰到他，問他是否有所眉目，他都掩蓋過去，不敢吐露半句。

  這邊他對素心不敢說，那邊他對楚儀更不能說，總不能去人家麵前說他查到了“桓”字玉飾的主人就是他家的王爺，那恐怕得引起軒然大波吧！到時候場麵不知道得有多亂！

  “我怎麽忽然覺得去近郊找石頭的差事是個美差啊？”

  早知道回來就遇到這檔子事，他寧願風餐露宿也不回來！

  ————

  “好久沒出來走走了。”看著相牽的手，朱無視一臉滿足地說道：“真好。”

  夢寐以求的生活，終於得償所願。

  “是啊！”素心幸福地點點頭，今日的生活，也是她二十年前不敢想的，甚至在她醒來後，在與他成親前，她都不敢奢望過的。

  “對不起，素心。這段時間我太忙了，忽略了你。”原本以為當了閑散王爺，他就可以無事一身輕，日日陪著素心，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不會。”素心淺笑著搖了搖頭，看向朱無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崇拜：“無視，你知道嗎，我就喜歡看你認真做事的樣子。你說以你的身份要是一直無所事事，我反倒覺得不習慣。”

  朱無視眉毛輕輕一挑，故意逗素心說道：“陪著你怎麽也能叫無所事事？”

  “大丈夫本就當成家立業，孟子有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聽見素心一本正經的解釋，朱無視忍俊不禁，素心從來都是一個認真的人，這次也不例外，對待他的玩笑話，她依舊是分析辯駁得起勁。

  “素心，你說的對。”朱無視打斷素心的思考，話音剛落，忽然一個高亢的聲音響起：“姐夫！”

  朱無視向來無暇去記憶一些無關的人或事，對這個本該知曉的聲音自然是不加理會。

  素心不同，聲音的主人救過她，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這是楚向陽的聲音。

  “素心姐姐，姐夫，這麽巧，你們也在這裏啊？”沒想到出來散散步也能碰到素心，楚向陽很是驚喜。

  聽見來人的話語，朱無視的臉色頓時沉下三分，可他的眉頭隻是輕輕一皺，素心就敏銳地捕捉到他的情緒，連忙跨步走到他的身前擋住他，對著突然出現的小夥說道：“向陽，你怎麽在這裏？”

  “我跟我娘出來散散步，畢竟難得來一趟京城，當然要玩一玩嘛。”楚向陽依舊熱情，回頭看見自己的娘還站在剛剛的地方，看著自己這邊的方向發呆，他不好意思地對著素心笑了笑，折返回去把自己的娘拉過來。

  見楚向陽走開，朱無視牽著素心也要離去：“素心，我們趕緊走吧。”

  “走是要走的，但是怎麽說也要跟楚儀姐和向陽說一聲。”素心拍了拍朱無視的手，示意他耐心地等一下。

  “不用說也可以。”朱無視正眼都沒瞧過那對母子一下，拉著素心就想要走。

  朱無視並沒有使勁，所以不願意不告而別的素心依舊能穩穩站在原地，緊了緊牽著的手：“不行，還是要說一下，怎麽說楚儀姐和向陽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們救了我。”

  “救命恩人？”朱無視眨了眨眼，記憶似乎有所斷片，回想了一下他去高升客棧接素心的情景，他好像不僅沒有好好感謝一下對方，還直接把對方打飛出去了。

  思路是理順了，但麵子上還是有點擱不下，朱無視低著頭說道：“可是盛祜不是已經去給他們賠禮道歉了嗎？”

  “娘，你快過來。”幾乎是連拖帶拽，楚向陽才把楚儀帶到素心和朱無視的旁邊。

  素心本是要回複朱無視的話，可聽見了楚向陽的聲音，她連忙轉頭衝著楚儀笑著打了一個招呼：“楚儀姐。”

  楚儀沒有回應，視線卻一直停留在朱無視的身上久久沒有移動。

  “娘，雖然我跟你說過了姐夫年紀跟你差不多大，但是你不要老是盯著姐夫看啊。”身上的疼痛感還未完全散去，此刻朱無視就近在咫尺，楚向陽訕笑著拉了拉楚儀的衣袖，他聲音雖然不大，但還不至於讓在場的其他三個人聽不清楚：“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呢？其實現在是有很多老夫少妻的，所以娘你就不要一直很奇怪地盯著姐夫看好不好？不然的話……”

  話沒說完，楚向陽的五官忽然皺在一起，麵目猙獰，齜牙咧嘴。

  用力握著楚向陽的手腕，從朱無視喉嚨間傳出的話卻帶著淡淡無力的味道：“不然的話，怎麽樣？”

  “無視，你輕點啊。”素心秀眉一皺，雙手搭在朱無視的右手上，輕輕搖了搖他。

  “什麽輕點……素心姐姐……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叫……姐夫鬆手的嗎……”縱然身體在遭受著非人的折磨，楚向陽也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著素心發出自己的靈魂拷問。

  “放開我兒子！”忽然，楚儀一聲高喊，看著朱無視的眼神也從困惑變成了驚訝與憤怒。

  朱無視沒有鬆開的意思，不耐煩地朝著挑釁自己的人瞪了一眼，當下震得楚儀不自覺地退後一步，原先的困惑忽然一掃而去。

  這熟悉的眼神！

  果真是他！

  “無視！”看著楚向陽的苦瓜臉，素心急切地叫了一聲，而朱無視也終於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可看著楚向陽的眼神依舊是陰沉無比。

  “姐夫啊，我跟你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啊，你為啥每次看到我都要收拾我一下？”心疼地來回撫摸著自己的手腕，楚向陽很是哀怨地看著朱無視，末了又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似乎有那麽幾分替人背鍋的意味。

  “你管誰叫姐夫！”朱無視怒目一瞪，下意識地揚起手。

  楚向陽連忙一個戰術後撤，可令他猝不及防的是，沒等到狂風暴雨，卻等來一波狗糧。

  當朱無視揚起手準備再收拾他一頓時，楚向陽清清楚楚地看到素心毫不猶豫地側過身子伸出手去與朱無視對接，隨後兩人十指交叉！

  朱無視明顯地驚愕了一下，柔和的眼神在素心身上停留，素心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朱無視會意地點了點頭，看著楚向陽的凶狠眼神也終於有所收斂。

  “那個，我不是說了嗎，她是我素心姐姐……”楚向陽指了指素心，有氣無力地解釋道：“那你是素心姐姐的丈夫，我是不是該喊你一聲姐夫？”

  聽著是有幾分道理，朱無視冷冷地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去看楚向陽。

  楚向陽見這回朱無視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了，他鬆了口氣，看著朱無視小心翼翼地接著說道：“我總不能去喊其他人姐夫吧？”

  “嗯？”霎那間，陰鷙的凶意再次布滿全身。

  楚向陽大驚失色，慌忙躲到楚儀身後。

  “無視……”素心再次輕聲低喚，安撫朱無視，同時不忘瞪了一眼楚向陽，似乎在說，再自己作死的話，她可保不了他了！

  “素心，這位是？”一直不怎麽說話的楚儀忽然又開了口。

  “娘，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是……”楚向陽話沒說完就被楚儀拍了下腦門，隻好鼓著嘴不說話了。

  “楚儀姐，我還沒跟你介紹呢，這是我丈夫。”素心很高興說著，即使麵色含羞，她也要輕輕揚起十指交叉的雙手。

  “謝謝二位救了素心。”到底還是真心實意地感謝對方，雖然語氣聽起來沒有什麽波瀾，但朱無視表情絕對是緩和了不少。

  “不用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躲在楚儀身後的楚向陽咧開嘴笑道，仿佛已經將朱無視對他做過的事拋之雲外。

  “那不打擾二位散步了，告辭。”朱無視客氣地說完這句話，領著素心就走了。

  “哎！不打擾啊！素心姐姐，姐……”停頓一下想了想，這個稱呼姐夫很不喜歡，楚向陽腦子一熱連忙換了個稱呼：“叔叔！”

  當他這個稱呼成功地傳到前麵兩人的耳朵裏時，楚向陽清楚地看到朱無視微微側轉了一下身子，但似乎受到什麽外力影響又馬上轉了回去。

  撓撓頭，楚向陽又是不解又是心疼自己，轉頭看向自己的娘，卻見她再次望著朱無視出神，嘴裏還念念有詞：“你找到快樂了嗎？”

  ————

  “你呀你，叫你姐夫你生氣，叫你叔叔你又不滿意。”回想起剛才有趣的一幕，素心忍不住掩嘴竊笑。

  朱無視輕輕一哼，道：“我又不是他叔叔。”

  “嗯？”素心轉過頭看著朱無視，對方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前方，仿佛他方才所說的話也是嚴肅認真無比，於是輕聲確認：“你這是，默認了姐夫這個稱呼？”

  “不然呢？”朱無視又哼了一聲，別過臉去：“我要是不認這個稱呼，那個臭小子萬一去叫別人姐夫怎麽辦？”說話間，握著素心的手又加了幾分力度。

  “無視，你要是真的不喜歡這個稱呼，改天我跟向陽說一下。”

  聽了素心的話，朱無視明顯頓了一下，隨後又緩緩說道：“不過仔細想想，他既然叫你一聲素心姐姐，叫我一聲姐夫也是合情合理。”

  “嗯嗯。你說的對。”素心認同地點了點頭。無視能想明白這個就好。

  然而，朱無視並不僅僅是想開這個。他隻是忽然想到，要是楚向陽改口他叫叔叔，而照舊叫素心姐姐，這似乎讓他和素心的關係模糊了起來甚至是沒有。而“姐姐姐夫”這個稱呼，無疑能讓他和素心的關係不明而喻。

  經過一番短暫的深思熟慮，朱無視決定，接受“姐夫”這個稱呼，反正聽久了也就習慣了。

  “哎，無視，你看……”晃了晃朱無視的手臂，素心手指前方。

  順著素心指的方向看過去，一輛馬車徐徐向前靠近，而坐在車上的馬夫之一，竟然是李進。

  素心還沒反應過來李進怎麽會出現在這，身邊的男人已經一把將她拉到路邊，給馬車讓路。

  正當朱無視想要繼續往前走時，素心疑惑地出聲問道：“無視，李進他……”

  “不管他，我們繼續看雜耍去。”朱無視一分注意也不想給李進，他這難得出來陪素心玩，怎麽一路上盡被人打擾？

  “這樣好嗎？”素心雖然拿不定主意，但步子依舊緊跟著朱無視，忽然一個與車內人的對視，她立定了腳步。

  “素心，怎麽了？”感到身邊人的止步，朱無視也停了下來。

  “公主在馬車上。”素心低聲說道。

  聞言，眉頭一皺，朱無視也把目光投向了馬車。

  馬車內，雪兒透過窗口，對著對麵的人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

  “娘，我一直覺得奇怪，你剛剛怎麽老是看著姐夫？難道你認識姐夫嗎？”

  楚儀搖搖頭，沒有回應。

  說認識，也認識。說不認識，似乎也說得通。

  他的樣子與二十年前相比，自然是老了一些，可他身上的英氣不但未曾減少，反而愈加壓人。

  “既然娘你不認識姐夫，怎麽一直盯著姐夫看？”搖頭晃腦想了一番，楚向陽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哦！難不成娘你是看上姐夫了？”

  “嗯？”嫌棄地看了一眼兒子，楚儀並不想反駁。

  記憶久遠，為免出錯，她隻是在謹慎地確認，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似曾相識的誰。

  “娘，你可別這樣！”沒聽到楚儀的否認，楚向陽忽地激動起來：“你不能去拆散素心姐姐和姐夫！我也不想要姐夫變成我的繼父！”

  “你別整天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行不行？”楚儀無奈地翻個白眼。

  “不是啊？那我就放心了。”見楚儀否認了，他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楚向陽又說道：“不過，素心姐姐那麽溫柔漂亮又年輕，她怎麽會嫁給姐夫呢？姐夫那麽凶，又年紀大……”

  “不會說話就別說，別人的事情莫要多管。”楚儀嚴厲製止。這個臭小子被收拾那麽多次看來是應該的。

  “我隻是好奇而已嘛。”楚向陽耷拉著腦袋，一臉委屈：“難道娘你就不好奇嗎？”

  “我一點兒也不想知道。”楚儀麵無表情，“還有，你以後別去素心麵前晃悠。她回家了，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倘若再接近下去，難保不會讓素心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

  看現在似乎他過得很快樂，楚儀並不想去打擾了他的快樂。

  哪怕她有一個不知當問不當問的問題，想問問他。

  “為什麽呀？”楚向陽不解，娘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可是楚儀嘴唇緊閉，根本不想與楚向陽解釋一句。

  她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今天那個自詡能幫她找到向陽生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