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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鹿城，總督府。

  艾布此時已經回來了有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來他並非沒有嚐試撫平內亂，但真正效忠於他的火尋人已無力還擊，其他地區表麵臣服的部族就更不用談。

  有心從南麵高原增調兵力，但因為他自己從沒信任過那些波斯人，南麵波斯人盤踞的伊朗高原，短時間內甚至連五萬兵力都湊不出來。

  至於向聖地麥加、帝國首都巴格達求援，不但路途遙遠，恐怕也沒人願意幫他。

  “大人，您該用餐了。”齊亞德跟在艾布身邊算得上運氣不錯，幾番逃難都能活下來，聽聞大人已經一日沒有進食，連忙入府勸解。

  眼眶中滿是血絲的艾布，整個人如同在一個月內滄桑數十年一般，沙啞開口道：“唐軍，此刻還沒攻城嗎？”

  “大人，唐人似是在城外停下了進攻的步伐。”

  “可惡！”艾布眼底怒色猛漲，一拳拍向身旁桌麵，卻是連咳了好幾聲。

  “大人，您不要緊吧？”

  “我沒事。”

  艾布緩了口氣，才沉聲道：“大唐兵臨城下卻不開戰，絕不會有什麽好心，隻怕他是真心要助那些小族獨立。”

  正當兩人低語之際，一名府內侍從匆匆走入廳堂：“大人，城外有唐使來訪。”

  唐使？

  艾布與齊亞德當即抬頭，後者第一反應便是開口道：“大人，是否讓末將將他驅逐出去。”

  “不，放人進來。”艾布搖了搖頭，做出了決定。

  “我這就去。”

  齊亞德不再多言，轉而走出府邸，朝著東門而去。

  一炷香後，領著唐使回到總督府。

  此時總督府各級屬官已經齊聚，艾布也整理好了衣冠，畢竟來的是大唐使臣，他不能因為任何一點點小事，從而露出疲態破綻。

  等到齊亞德回到正廳，在場眾人都見到了他身後的唐使。

  一位衣著華貴而又大氣的老頭。

  “北庭都護府使臣沈惟敬，見過呼羅珊總督大人。”

  拖著半百的身子東奔西走，雖然才剛到大營第二日就被派來出使木鹿城，但沈惟敬卻是半點疲憊都看不出來，雙眸炯炯有神，甚至還帶著幾分傲然。

  這和當初在朝鮮副本時，出使倭國完全是兩種麵貌。人還是那個糟老頭，可從精氣神上看已然判若兩人。

  艾布沒見過沈惟敬謹慎、謙恭的樣子，他看到的就是這麽一位颯爽風姿的唐使。

  越是如此，艾布就越不高興。

  沈惟敬那張老臉和注視著他的神色，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這一戰他輸的一敗塗地。

  強壓著怒意和煩悶，艾布開口道：“唐使多禮了，不知唐使來此是為了什麽？”

  身旁有懂阿拉伯語的西域人充當翻譯，沈惟敬稍稍拱手便答道：“自然是為了罷戰。”

  “停戰？”

  “正是。”

  “大唐舉兵入侵呼羅珊，現在想停戰就要停戰？”一旁齊亞德怒氣衝衝的站了出來，森冷道：“這裏不是你們大唐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

  沈惟敬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位將軍先別急著動怒，不妨聽聽我家大人的停戰條件。”

  “你說！”

  “火尋一地，已由大唐許給烏古斯人；吐火羅的十數部落，也將正式歸附國主，亦將自立為王；阿姆河以東，乃西突厥康國、曹國之地；自蔥嶺起，包括怛邏斯城在內，皆為我大唐國土。”

  沈惟敬讓人取出了堪輿圖，同時補充道：“換而言之，此戰都督既然敗於我家大人之手，阿姆河所過全境，都要割讓出來。除此之外，你等屢次遣人往西域偷取我大唐珍貴技藝，擄掠我大唐匠師，亦要賠付我大唐五萬金，再加我軍出戰損耗傷亡賠款五萬金，共計十萬金。”

  先是割地，再是賠款。

  這個套路，沈惟敬可謂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隻是他這麽一說，卻是把本就處於爆發邊緣的齊亞德等人給激怒了。

  一把抽出彎刀，刀尖直指沈惟敬：“你這是在敲詐！”

  沈惟敬不退反進，雙眸死盯齊亞德：“這是你們戰敗的代價！”

  這時，旁邊又有一位將領出列怒斥：“唐使你太猖狂了，我木鹿城還有雄兵數十萬，你們唐軍糾結了一幫烏合之眾，打的過嗎？別忘了那些部落雜兵半年前還臣服在我們的腳下。”

  “你說的沒錯，他們半年前是被迫臣服，但現在他們已經覺醒，身後又有我巍峨大唐。而你們呢？你們還有什麽？你們是認為這座住著區區幾十萬人的小城，能擋住我大唐的怒火？”

  廷戰的關鍵時刻，沈惟敬人狠話還多的性子再次爆發，懟完了兩名將領，隨後目光轉向艾布：“之前尊您一聲都督，是敬重您也統禦萬馬千軍，但若都督不答應議和，那我大唐軍隊便會在這和你們打下去！”

  “一個月內唐軍必破此城，半年便可將你們大食人逐出尼薩，一年後唐軍的怒火將全都灑向你們黑衣大食的王都巴格達，我們唐軍既然出戰就可以和你們打兩年、三年，到時你們王都會丟，聖城會滅，就算把你們全都打回埃及，滅了你大食國，也未嚐不可。”

  “敢問都督，是要與大唐打一場滅國戰嗎？”

  犀利的言辭，擲地有聲。

  沈惟敬一步步上前，此時距離艾布已經不足一丈的距離。

  這位莫小白欽定的大夢城外交官，用言辭和語態完美的詮釋了什麽是咄咄逼人。

  受不了羞辱？

  接受不了停戰協議？

  那好！

  咱們接著打！

  遠的不說，唐軍攜百戰百勝的氣勢，直接推平木鹿城不是問題。

  而沈惟敬拋出的問題，也讓艾布內心發寒。

  滅國戰！

  唐人怎麽敢有這般念想？

  艾布明明知道沈惟敬這是語言上的誇張和刁難，但他卻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碎葉城一把大火，燒死了最初襲擊西域的數萬兵馬。在那之後依舊是一場大火，將他寄予希望的截糧騎兵焚個精光。

  更別提怛邏斯城的諸多戰事，大唐戰場殺敵幾乎不留活口，也沒任何勸降。

  這支唐軍的殺心，比他所知的、所遇見的那些都要強出百千倍。偏偏唐軍裝備精良、武器先進，不論守城還是陣戰，艾布都已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