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有一種凝望,叫微微一笑1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30      字數:3768
  對此,蕭瀟全然不知情。

  “大年三十祭祖,這是禮數,縱使你嫁我,也不能荒廢了規矩。”他說這話時,是在高速公路上,目的地直奔機場。

  蕭瀟還能說什麽嗎?她曲著手肘架在了車窗上,感受著溫潤親和的風,嘴角笑容淡然。

  生活啊,如今看你,也不盡然隻有晦澀。

  抵達南京,還不到中午時間段,乘坐出租車前往墓園。

  墓園鞭炮聲不絕於耳,在上空縈繞回蕩。墓碑上,蕭靖軒靜靜的看著傅寒聲和蕭瀟,傅寒聲放了鞭炮,再然後跪在蕭靖軒的墓碑前磕了三個頭,他叫了一聲“爸”,他說他會好好待蕭瀟。

  這是一個男人最樸實的話語,沒有那麽多花哨的言語,卻讓蕭瀟紅了眼。

  蕭暮雨的墓碑設立在蕭靖軒的旁邊,傅寒聲沒有過去,他拍了拍蕭瀟的肩膀:“我去打個電話。”

  南京那天天氣不太好,不似C市有陽光,快到中午時間段,所以墓園除了鞭炮聲之外,略顯空曠。傅寒聲走的慢,他背對著蕭瀟打了一通電話到傅宅,是寧波接的電話,傅宅一片歡聲笑語。

  寧波說他們都到家了,詢問傅寒聲在哪兒?

  傅寒聲跟他淺聊了幾句,讓他喚老太太過來接電話,溫月華說:“午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什麽時候回來?”

  老太太還不知他和蕭瀟並不在C市。

  “我和瀟瀟在南京,中午回不去。”他讓溫月華不要等他們,並說下午乘機回C市,晚上他會帶蕭瀟一起回傅宅用餐。

  溫月華在電話那端嘀咕了一句:“怎麽回南京了?”

  傅寒聲沉默了片刻,語氣輕淡:“媽,大年三十,傅家香火旺盛,唯有南京蕭家無人拜祭,瀟瀟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傅寒聲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著周圍遍布的墓碑,那上麵是一張張模糊的臉,有多少人,未曾好好享受生活,便已猝然離去?

  大年三十,這個億萬富翁,他握著手機,瞳孔微微收縮,無端恐懼。他和所有世人一樣,最懼怕的唯有死亡和失去。

  2007年春末,傅寒聲和蕭瀟簽訂了兩年婚約協議。

  2007年盛夏,蕭暮雨去世前一個月。

  南京醫院,蕭瀟離開病房打水,當時蕭瀟電話在響。手機在蕭瀟的雙肩背包裏放著,蕭暮雨翻找手機時,被他看到了那份婚期協議。

  蕭暮雨在蕭瀟手機裏找到了周毅的電話。周毅,蕭暮雨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傅寒聲的得力助手,一個叫周毅,另外一個叫華臻,這是金融圈眾所周知的事。

  一通電話打給周毅,蕭暮雨說:“我想見見傅先生。”

  傅寒聲當時在國外,他是在某天淩晨走進病房的。那是傅寒聲和蕭暮雨第一次正式見麵,也是最後一次見麵。

  蕭暮雨幾日前病重,戴著呼吸機,連話也說不出。所以,傅寒聲在窗前說話,蕭暮雨躺在床上聆聽。

  傅寒聲知道蕭暮雨在想什麽,也知道他在懼怕什麽,所以他引用了柏拉圖的話:我以為小鳥飛不過滄海,是因為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十年以後我才發現,不是小鳥飛不過去,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

  他問蕭暮雨:“這種無望,你懂麽?”

  “你安心走吧,隻要她翅膀還在,我在滄海那頭等她。”這是傅寒聲對蕭暮雨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日,蕭暮雨提筆,在紙頁上吃力的寫了這麽一行字:“不要傷害她,不要讓她一個人……”

  2008年2月6日,這裏是南京,是蕭家父子的安息地。蕭暮雨墓碑前,傅寒聲沒有逗留,已亡者占據妻子心頭,他無法坦然處之,他怎能逗留?若是妻子麵臨墓碑難過,他……也該難過了,所以他避開了。

  況且,有他在,她或許會不自在吧?

  蕭瀟走過來時,就看到傅寒聲坐在墓園台階上,旁邊散落著一些枯枝,他撿了一根細細的枯枝,一截一截的折斷……

  蕭瀟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烏黑的發,心裏濕漉漉的,仿佛滋生出了無數的海草,輕輕的撩撥著她的心。

  此刻,他不是首富傅寒聲,隻是一個男子,一個無聲給予她溫暖的男子。

  “地上不髒嗎?”

  她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頭看她,眸子深邃,嘴角慢慢的浮上了一抹微笑,站起身的時候,順手拍了拍身後的灰塵,他以為她還要再待上一會兒,所以才會尋地方坐下來歇歇。

  祭拜完了嗎?

  傅寒聲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時間,中午11:30左右,開口問蕭瀟:“還有要祭拜的長輩嗎?”

  還有一位,也就是莫老太太。

  坐車趕到郊區,莫老太太的墓碑前,還有一些紙錢被風熄滅火焰,尚未燒完。蕭瀟泛下心頭疑惑,難道是蘇越?他曾在幾日前給她打過電話,說他會和蘇父一起前往南京,所以還是很有可能的。

  蕭瀟蹲在墓碑前,把紙錢點燃。傅寒聲站在一旁,是一個涵養極好的人,一路上並不追問墓碑主人是誰,他唯一能做的隻是陪伴和等待。

  出租車在山坡下等著,回市區的途中,車載廣播正在播報除夕跨年晚會外露節目單,猜測將會出現哪些明星……

  車裏,他始終都握著她的手,偶爾會問她是否餓了?

  2007年的時候,蕭瀟天地一片灰暗,她那時候不曾知道,在她至親去世後,還會有一個男人,如此關心她的衣食住行。

  暮雨去世後,每次回南京,她都會覺得很冷,很空。但此刻,她的心是安靜的,他就在她身旁,仿佛能承載她所有的喜悲。

  蕭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緣?

  在南京吃得午飯,點了幾道菜,一上午跑了太多地方,兩人都餓壞了。吃罷飯,他把餐巾遞給她,前去櫃台結賬:“你呀,如果每次都能吃這麽多,我也不至於發愁了。”

  蕭瀟回頭掃了一眼飯桌,好幾個盤子都快見底了,今天確實是吃多了。若是每天都這麽吃的話,不成,會吃成胖豬的。

  機票是之前就訂好的,時間還很寬裕,兩人並不急著前去機場,傅寒聲提議坐公交車去蕭瀟大學裏轉一轉。

  “在C市,還沒坐夠公交車嗎?”蕭瀟投了硬幣,和他一前一後上了車。

  這是玩笑話。他在C市,曾陪她數次坐過公交車,他在本市名聲很響,如今在南京倒是很難有這麽自在的時刻。

  找座位坐下,他摸了摸她的頭,黑色的眸瞳裏帶著溫潤的光:“不一樣,這裏是南京。”

  南京公交車,不再是一前一後的車座距離,她不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在2008年終於如願以償坐在了她的身邊,同她一起看南京的風景。

  慶幸,慶幸他在2007年把她帶到了身邊。否則,有些遺憾,將會刻在心裏一輩子。

  公交車、南京街道、大學校園,俊雅不凡的男人和美麗安靜的女人,慢步行走時,縱使有人不識他們是誰,但在來來往往的行人眼裏,他們無疑是一道最獨特的風景線。

  學校放假,校園裏幾乎沒有什麽人,蕭瀟一邊和傅寒聲講解著校園景致,一邊和他沿著學校散著步。他背著手,耐心的聆聽著,嘴角笑意自始至終都未曾消散。

  走到教學樓前,蕭瀟伸手拽住了傅寒聲的手臂,指著一處台階道:“我曾在那裏摔倒過,當時正下課,腳下一滑,當著眾人的麵,直接摔倒在地。”

  傅寒聲掃了一眼台階,還挺高,短暫沉默後,他問:“受傷了嗎?”

  他回憶蕭瀟身上是否還有其它傷疤處。蕭瀟身體曲線,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除了右臂傷疤,身上倒也沒有其它的疤痕,看來當時摔得並不嚴重。

  “沒有受傷。”她說著,低頭笑了笑:“就是摔得有點疼。大庭廣眾之下摔了一跤,挺不好意思的。”

  是女孩子的心理。愛麵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傅寒聲嘴角有笑意,但心裏卻是“唉”了一聲,蕭瀟平時走路不看腳下,平衡力也不好,不是一般的多災多難。

  下午乘坐飛機回C市,傅寒聲帶蕭瀟在書店裏一人買了一本書。結賬的時候,傅寒聲掃了一眼蕭瀟手裏的書籍,是一本投資金融類的書籍。

  專業書籍,隻要蕭瀟不覺枯燥就好。

  上了飛機,傅寒聲沒想到,蕭瀟也沒想到,竟在飛機上意外邂逅了方之涵。

  方之涵見到兩人,先是意外,再後卻是忍不住笑了,她說這是緣分。

  確實是有緣。

  方之涵說她回南京是為了祭祖……起飛在即,不宜長時間交談,傅寒聲帶著蕭瀟尋座。靠窗位置,南京那日陽光灰蒙蒙的,但抵達機場後,太陽卻出來了,穿過舷窗灑落在書本上,就連紙張也變得溫軟起來。

  傅寒聲坐在她身旁翻看著書籍,他的手指很好看,陽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左手無名指婚戒簡約,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令人睜不開眼睛。

  這麽想著,空姐走了過來,遞了一張紙條給傅寒聲:“傅先生,有位方女士讓我把這張紙條交給您。”

  方女士?方之涵。

  方之涵在紙條上寫著:“傅董,可以和您換一下位置嗎?鄰座男人借機搭訕,不堪其擾。”

  傅寒聲回頭看了一眼方之涵,方之涵坐在走廊旁,觸及傅寒聲的視線,無奈的聳了聳肩。傅寒聲收回視線的同時,也合上了雜誌,問蕭瀟:“和方董坐在一起,沒問題嗎?”

  那紙條蕭瀟也看到了,她點點頭。

  傅寒聲緊了緊她的手,鬆開時,起身離座。片刻後,方之涵坐在了蕭瀟的身邊,抱歉微笑:“我這麽不識眼力勁,分開你和傅董,瀟瀟可別怪我。”

  “不會。”蕭瀟合上了書,方之涵在她身旁坐著,畢竟是長輩,蕭瀟不宜因為看書,冷落了她。

  飛機起飛,航程不算太遠,預計黃昏就能抵達C市。方之涵同蕭瀟閑聊,蕭瀟這才知道,方之涵是回南京拜祭亡父和亡母。

  說起過年,方之涵略顯落寞,苦澀一笑:“我在南京早已沒有親人。原本還有一位繼母,但多年不聯係,再回國卻得知繼母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這些年來,春節於我來說,一直是一個人,所以這節怎麽過,都是一樣的。”

  興是“繼母”這個詞太敏感,又加上前不久,蕭瀟剛從劉院長那裏“溫習”完莫老太太的“繼母”身份,所以多看了方之涵一眼。那一眼,並沒有太多的意味,隻是下意識罷了。

  方之涵跟蕭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蕭瀟應聲的同時,透過座椅回頭去看傅寒聲,他正在看書,恰逢抬眸,目光就那麽直直的對上了蕭瀟。

  2月6日,飛機航班由南京飛往C市。機艙裏,傅寒聲和蕭瀟四目相對,恰到好處的五官輪廓異常柔和,嘴角帶著暖暖笑意。

  蕭瀟也在笑,笑意清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