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巷戰(四)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更新:2020-08-06 21:59      字數:3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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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與街道上那緊張激烈的攻防不同,叛軍伯長周厚此刻所在的地方,透露著一絲詭異。

  好多的瓦罐啊

  在撞破門戶後,周厚率領一隊士卒闖入了屋內,卻驚訝地發現屋內並無昆陽卒的蹤跡,隻有滿地的破瓦罐與瓦罐碎片。

  從屋內的木櫃與遍地的瓦罐不難看出,此前這應該是一間做瓦罐、瓷器生意的店鋪。

  “篤。”

  “篤篤。”

  頭頂的樓板,傳來了響聲,似乎二樓有人在來回走動。

  周厚知道,二樓有昆陽的守卒,隻是不知究竟是黑巾卒、青巾卒,還是黃巾卒。

  這是義師將士對昆陽守卒的慣用稱呼,分別指代黑虎賊、縣軍以及兄弟會民兵。

  “上。”

  揮揮手下了一道命令,周厚帶著士卒們小心地走向不遠處的樓梯。

  期間,一名士卒探頭瞧了一眼樓梯上方,旋即,隻聽嗖地一聲,一支箭矢正中那名士卒的右眼。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那名叛軍士卒捂著眼睛向後癱倒,痛地來回在地上亂滾,看的周厚與在旁的士卒們心中一陣發毛。

  僅僅數息,那名眼睛中箭的士卒就失去了生氣。

  這就損失了一名士卒

  連敵人長什麽模樣都沒看見

  周厚暗自歎了口氣,旋即對其餘士卒小聲吩咐道:“昆陽卒在二樓埋伏我等,咱們舉著盾牌衝上去,一鼓作氣。”

  眾士卒點點頭,緊張地看著周厚,等著他發號施令。

  隻見周厚長長吐了口氣,活動了一下攥著盾牌與利劍的雙手,旋即沉聲喝道:“上”

  一聲令下,他率先舉著盾衝上樓梯,在他身後的士卒們,緊跟其後。

  “嗖嗖”

  “篤篤篤”

  如周厚所料,樓上果然有昆陽卒埋伏,待周厚等人衝上樓梯的那一瞬間,樓梯上方就射下幾支弩矢,好在周厚等人早有防備,那些弩矢基本上都射中了盾牌,隻有一名士卒的肩膀中箭,但也咬牙堅持了下來。

  然而讓周厚等人目瞪口呆的是,樓梯的盡頭,竟然是一堆障礙物卑鄙的昆陽人將桌椅、家具等物堵在樓梯口,徹底堵死了他們衝上二樓的通道。

  “哈哈哈,這幫傻子想衝上來。”

  在樓梯口附近,有三名戴黑巾的黑虎賊正在哈哈大笑,似乎是在嘲笑周厚等人想地太過於輕鬆。

  而從旁,有幾名戴黃頭巾的兄弟會民兵,則在迅速裝填弩矢。

  見此,周厚大聲喊道:“推開這群障礙”

  在他命令下,三名叛軍士卒當即上前,舉著盾牌試圖推開那些障礙物。

  然而隻聽一聲慘叫,一名黑虎賊手持長矛,將長矛障礙的縫隙中刺出,刺穿了一名士卒的腹部。

  旋即,又有兩名黑虎賊效仿,好在那幾名叛軍士卒及時退後。

  這怎麽辦

  周厚手足無措。

  有一說一,周厚也是義師的老卒了,跟著大軍從江夏郡一路殺到這潁川郡,可謂是經驗豐富,但即使經驗豐富,他也從未遇到過這種戰鬥。

  隻不過三個黑巾卒、四個黃巾卒,僅七人就扼守住了這個樓梯口,讓他與麾下百名士卒難以寸進。

  而在他猶豫之際,那四名兄弟會民兵的弩手們已裝填好箭矢,將弩具對準了他們。

  見此,周厚一陣心驚,舉著盾牌趕緊喊道:“先撤先撤”

  在幾聲箭矢射出的破空之響中,在那三名黑虎賊的嘲笑聲中,周厚等人灰頭土臉地撤回了一樓。

  此時,他不禁感到臉上一陣灼熱。

  他,一個伯長,帶著一百名義師士卒,竟被七個敵卒給嚇得退了回來

  可話說回來,不撤退又能怎樣呢在那種狹隘的樓梯上與對麵廝殺他們連對方的衣角都摸不到

  或有一名士卒提出了建議:“伯長,要不放火燒了這座樓”

  “不可。”

  周厚搖頭否決了這個建議。

  他終歸是伯長,知道一些事情。

  他搖頭解釋道:“上頭有命,不得在城內放火,咱們要搶了這座城過冬。”

  “那怎麽辦”有士卒抱怨道:“那群卑鄙的家夥堵死了樓梯,咱們根本衝不上去。”

  “”

  周厚皺著眉頭想了想,旋即抬頭看向上方,果斷地說道:“拆樓板你們幾個去搬兩把梯子來,咱們拆了樓板,用梯子爬上去”

  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在聽到周厚的命令後,他麾下的士卒們立刻忙碌起來,從外頭搬來兩把梯子,旋即,其餘人扶正梯子,由兩名士卒爬上去,用刀劍戳刺樓板,試圖將其弄斷。

  這種陣仗,自然會驚動二樓的昆陽守卒。

  這不,除了仍站在窗口朝街上叛軍士卒射箭的弩手外,其餘守卒們漸漸圍到了一起,皺著眉頭看向地板上冒出來的刀尖。

  或有一名兄弟會民兵小聲問道:“許督百,怎麽辦”

  被他詢問的那人,旅狼督百許柏,將手指豎在嘴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旋即,他隻見他接過從旁一名黑虎賊手中的長矛,將其倒持,猛地朝樓板刺了下去。

  但聽一聲慘叫,樓下傳來重物醉墜地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怒罵。

  “散散散。”

  一擊得手的許柏趕緊示意眾人閃開。

  果不其然,就在他們散開之後,樓板噗噗噗冒出幾個矛尖,要不是許柏幾人退得快,恐怕腳板都要被刺穿了。

  “樓上的,有膽量你們就下來”

  “對,下來”

  “躲在上麵算什麽本事”

  樓下的叛軍士卒開始謾罵。

  聽到這話,樓上的昆陽卒不怒反笑,就連在窗口朝外頭射箭的士卒們都回頭看了過來。

  在嘲笑之餘,許柏身旁的黑虎賊也開口嘲諷底下的叛軍。

  “有本事你們就上來”

  “對,有本事就上來。”

  唯獨許柏透過樓板上那幾個被長矛刺穿的孔洞,暗暗窺視著底下叛軍的數量。

  雙方隔著一層樓板對罵了一通,旋即,樓底下的叛軍士卒又開始拆樓板,而樓上的黑虎賊們,也學著許柏方才的舉措,用長矛偷襲底下的人,一下一個準。

  最終,在叛軍付出了七八人的傷亡後,有一塊樓板被他們撬開了。

  旋即,第二塊、第三塊,片刻工夫,叛軍就在樓板上開了一個很大的洞,將兩把梯子伸了進來。

  見此,許柏手持利劍環視一眼四周,嚴肅地說道:“弟兄們,開幹了”

  在他的命令下,弩手們全部被派往窗口附近,繼續朝街上的叛軍士卒射擊,而步卒們,則圍在那個巨大的空洞旁,等著底下的叛徒士卒爬上來。

  “上”

  隨著樓下周厚的一聲令下,一名又一名的叛軍士卒順著梯子試圖攀爬上來,但無一例外地被許柏所率的黑虎賊砍殺。

  “守住樓梯口這裏他們上不來”許柏鎮定地指揮道。

  聽到樓上的話,底下的叛軍伯長周厚臉上閃過一陣青白之色。

  正如許柏所猜測的,他見這邊吸引了樓上的守卒,剛準備派人從樓梯強攻上去呢

  “噔噔噔。”

  一名士卒從屋外奔了進來,朝周厚抱拳說道:“伯長,曲將派我前來,問你為何連一座樓屋都還未攻占”

  周厚氣得說不出話來。

  那位曹曲將,以為他們在這邊與昆陽卒玩耍麽

  不過再生氣,周厚也不敢衝曹戊派來的傳令兵發脾氣,更何況曹戊平日裏對他們還是不錯的。

  在吐了口氣後,周厚正色說道:“請回稟曲將,我等遭到了昆陽人的拚死反抗,請再給我等一些時間。”

  可能是那名傳令兵親眼看到了周厚等人的攻占二樓的艱難,點點頭說道:“我會將我所見稟告曲將,但希望伯長加緊,在外麵的街道上,我軍的弟兄傷亡慘重。”

  “我明白。”周厚點了點頭。

  待那名傳令兵離開後,他恨恨地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發狠地下令道:“給我把上頭的樓板全部拆了”

  “是”

  於是乎,剩下的六七十名士卒不再急著強攻二樓,而是開始拆樓板,讓二樓的昆陽卒沒有立足之地。

  見此,許柏果然下令道:“撤”

  或有人會感到納悶,這許柏準備撤到哪

  答案很簡單,撤到另外一幢樓。

  叛軍士卒可以拆樓板,昆陽卒自然也可以拆牆,把牆拆了,撤到隔壁那幢樓,重新部署障礙就完事了。

  片刻後,見樓上沒有了動靜,一名叛軍士卒小心翼翼地順著梯子爬上二樓,這才發現上頭早已人去樓空。

  “那些卑鄙的家夥呢”

  周厚順著樓梯爬上二樓,帶著恨意困惑問道。

  話音剛落,便有士卒解釋了他的疑惑:“伯長,這牆有洞,昆陽卒撤到隔壁那幢樓去了。”

  “什麽”

  周厚又驚又怒,幾步走到一麵屋牆,果然看到屋牆有個大洞。

  順著這大洞往隔壁那座樓屋瞧,他看到昆陽卒正藏身在屋內,將一些木櫃、家具作為掩體。

  要一幢樓一幢樓地跟這群昆陽人打麽

  周厚簡直要絕望了。

  要知道為了攻占這幢樓,他就犧牲了二十幾名士卒。

  按這樣下去,攻占不到四五幢樓,他麾下的百人隊就死傷殆盡了。

  而昆陽的南街有多少房屋最起碼幾十、甚至近百幢

  這場仗,怎麽會變成這樣

  周厚有些迷茫了。

  不知是他,包括曲將曹戊,大將朱峁,甚至是此刻站在南城門樓內側觀望戰況的渠帥關朔與陳勖二人,此刻心中皆有一股茫然:這場仗,怎麽會打成這樣

  曆來攻城略地勢如破竹的他義師,居然在昆陽縣,與昆陽人為了爭奪一幢樓、一條街道而拚死廝殺,並且損失慘重。

  在關朔亦感到茫然的同時,江夏義師渠帥陳勖敏銳地感覺事態脫離了掌控。

  原因無他,隻因為這場仗,漸漸變成了他們所不熟悉的模樣。

  確切地說,是完全陌生。